64.喜报
待洗漱完毕,现所有人都起来了,客栈大堂裡坐的满满当当,叶信芳特意让李叔帮忙出去买油條和咸蛋,虽然乡试沒有分值,只有中与不中,但自己吃個“一百分”心裡也舒坦。
宋修之嫌弃的看了一眼咸蛋,小口小口的喝着稀饭,喝一口稀饭吃一口小菜,频率稳定的就像是设定好的机器人一样。
相比院试,乡试每個参考人员都是生员,就是俗称的秀才,士族的最底层,已经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不需要他们亲自去看榜,而是有专门的报喜人,等所有报喜人报完之后,才会榜公示整個名单。
生员们在考试前都在衙门裡登记了暂住信息,为了方便报喜人,一般都不会在考试之后更换客馆,也不用担心包报喜人不认路,因为他们每回都是要全城跑。
“你眼睛怎么這么红?”叶信芳被林云帆通红的双眼唬了一跳。
“睡不着,心裡老是挂念着。”林云帆叹了口气。
“结果如何,昨天应该就出来了,你這样除了让自己难受,于事无补。”叶信芳安慰道。
林云帆点了点头,“话是這個理,可到底知易行难。”
叶信芳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认真吃着早饭的宋修之,问道:“你担心嗎?”
宋修之咽下食物,放下碗,答道:“不担心,只怕拿不到解元之位。”
叶信芳心裡感慨:学霸的担心都是這么与众不同。
“我這次若是不中,回家之后只怕是大棒伺候。”林云帆满脸都写着担忧。
“你不過二十出头,這個年纪考中秀才都是凤毛麟角,你家中未免也太過严苛了吧?”叶信芳满是不解。
林云帆摇了摇头,“叶兄有所不知,家父有一友人,其子十八中举……”
又是一個别人家孩子的故事,叶信芳秒懂。
“据說這次,后两场均有一两百人沒赶上进场。”林云帆压低声音說道。
叶信芳皱眉,想起那些入场时故意放慢度的书生,“倒是可惜了。”
“我看到报喜差了!”外面突然传来呼喊声。
一堆生员闻风而动,拉着那個說话之人问,“人呢,人呢,去哪了?”
“好像是往城东去了。”那人猜测着說道。
一大厅的人唉声叹气。
“喜报!”
不過一声,大厅裡的人顿时提神屏气,個個双眼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個冲进来的报喜差。
那差人许是第一次干這种活,被众人盯得有些虚,试了几次都說不出话来,众人恨不得冲上前去替他开口。
“乡试喜报!贺洛南府赵应嘉老爷高中乡试第九十八名!”
那差人說完,只见大厅角落裡一個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满脸都是喜悦,“我中了,我中了!”
逮着一個人說一遍,整個人都显得十分亢奋,周围之人掩饰住脸上失望的神情,纷纷站起来恭贺对方。
那中年男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直接递给那個差人,“多谢,多谢!”
报喜差捏着荷包,喜滋滋的告退。
每多一個报喜差,就意味着中举名额又少了一個,众人神情紧张的盯着门口,不多时又有一個报喜差冲了进来。
“乡试喜报!贺西宁府林云帆老爷高中乡试副榜第一!”那报喜差高声說道。
林云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问道:“我是第一?那岂不是解元了?”
叶信芳刚想說恭喜,就听见宋修之十分冷静的开口:“他說的是副榜。”
林云帆又听得那报喜差报了一遍,顿时整张脸都垮了下去,喃喃问道:“为什么偏偏是副榜!副榜就算了,還恰巧是第一,就差一個人!”
“你沒有弄错,我真的是副榜?”林云帆抓着那报喜差问道。
那报喜差有些怔愣,又将喜报喊了一遍。
林云帆气呼呼的坐回位置上,叶信芳替他给了赏钱。
“完了完了,這次要被我爹打死……”
叶信芳安慰道:“這次副榜第一,下次乡试你岂不是稳了,林兄,多往好处想。”
大厅裡的人本是满脸羡慕,此时倒也不知作何感想了,這种就差一点点的感觉真的令人难受。
又等了两刻钟,期间听到数次马蹄声经過,众人脸上的神情竟然越的紧张起来,此时居然有人想着,副榜也比沒榜好,起码也是能力的证明。
“喜报!贺西宁府刘俊彦老爷高中乡试桂榜第八十名!”這次的报喜人沒有卖关子,高声喊了几遍冲进客栈大厅。
“我?是我嗎?”刘俊彦不敢置信问着叶信芳等人。
关键时刻,保持冷静的還是我們宋修之小朋友,只见他非常笃定的点头,“說的就是你,我听他說了三遍,副榜可沒有第八十名的。”
正副榜比例五比一,正榜录取一百人,则副榜便是二十人。
刘俊彦立马跳了起来,“我中了!我中了!终于对得起我娘子!”
“哼,也不知那些考官怎么想的,会录取你這样的惧内货色,开口闭口都是娘子,真是读书人的耻辱。”旁边一個阴沉着脸的生员开口讽刺道。
叶信芳本以为刘俊彦不会反击,沒想到他笑着问道:“你娶妻了嗎?”
“我一心读书,只待高中之后再娶得佳妇。”那人话中的意味如此明显,自己却丝毫不觉得不妥。
刘俊彦摇了摇头,道:“本想說,你要是娶妻了,就可惜你家娘子,嫁了一個负心薄义嫉贤妒能的庸人,既然你尚未娶妻,那我就只能心疼你。我高中了,不跟你计较,毕竟你還要再来三年,成亲之日遥遥无期!”
刘俊彦說着不计较,脸上却笑得很贱。
叶信芳看着他的脸,只感觉仿佛在說“你這個处男真是笑死我了”,叶信芳沒想到当初那個连关心人都十分别扭的书生,如今变成了這般伶牙俐齿之人,并且還有进化成妻奴的潜质。
也不知刘俊彦家那個娘子,到底是何等神人,這调教夫婿的能力简直满级。
“你!走着瞧,也许我名次排的比你高,下一個高中的就是我!”那生员黑着脸强撑着說道。
刘俊彦想起院试时生的事,立马正色道:“既然兄台如此肯定,那么我們不妨一赌,百两银子,兄台可敢一搏?”
“我、我才不跟你赌呢!真是有辱斯文!”那年轻的生员恶狠狠的說道。
刘俊彦惋惜的看了他一眼,打赏完了报喜人,回到桌子上时,整個人都是飘的,不過顾忌着林云帆,嘴角都不敢撇得太大。
“恭喜刘兄!”倒是林云帆先调整過来,贺喜他。
“同喜,林兄今朝不中,下次必中,不要气馁。”刘俊彦安慰道。
“承蒙刘兄吉言了。”林云帆笑着道。
刘俊彦中举,除了那一個說酸话的,都是恭贺之声,人人都想结交与他,硬是跑上前来跟他攀交情。先前那個九十八名的举人,此时周围一大堆拍马之人,那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高谈阔论,周围人等纷纷恭维附和。
“乡试喜报,贺西宁府叶信芳老爷高中乡试桂榜第七十五名!”又一個报喜差冲了进来。正榜,又称为桂榜,因为乡试安排的時間多在八月份,农历八月恰是桂花飘香的时节,桂又音同“贵”,故世人多爱用此称呼。
“叶哥,是你!”宋修之反应比叶信芳快。
叶信芳先前见刘俊彦的模样,還觉得好笑,此时轮到自己时,整個人也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中了举不同于中秀才,成为举人就等于彻底改换门庭。秀才不過是见官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的特权,以及免除一丁的徭役,另外每年還有少量的补贴,而举人则不同,可以免除三百亩田地的赋税,和一户的劳役,最重要的是,成为了官员候补。
若是活动的好,可以谋一個县丞之类当当,若是不善于此,也可以谋個学官当当。
“恭喜叶兄,恭喜叶兄!”那些围绕着刘俊彦的生员们,立马开口說道。
叶信芳恍惚着走到报喜差面前,再三要求他多报几遍。
那报喜差知道這位是举人老爷,也不敢违逆,老老实实的报了三遍,心裡還有些忐忑,這位老爷莫不是要赖掉赏银?叶信芳確認過后,立马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赏钱。
赏钱這东西,恐怕這大厅裡每個人都准备了,只是送出去的沒有几個,那报喜官捏了捏荷包,估摸了大小之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预祝叶老爷会试金榜题名!”
此时叶信芳這一桌子算是火了,两举人、一副榜同坐一桌,蹭喜气這种事在什么朝代都存在,有些生员暗戳戳的往他们那桌挤。
叶信芳只听见人群中的宋修之大喊着:“不要碰我!我的座位,你们离远一点!”
那桌子被围得密密麻麻,饶是叶信芳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去,费力的拉扯出宋修之,只见小孩的头都已经十分散乱,脸上几道印子,也不知是挤得還是被人按的。
時間一点一滴的過去,中间又来了两波报喜人,叶信芳原本待的桌子却沒有空下来,四人的桌子,如今挤了足足十六個人,刘俊彦和林云帆早就被挤了出来。
日头升在半空之时,路上的报喜差越来越少,但大厅的众人還是沒有放弃,只想着自己会是最后那几個。
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忙屏住呼吸。
“乡试喜报!贺西宁府宋修之老爷乡试桂榜高中解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