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老爷子
“你是要起夜嗎?”說完,杨慧便起身,从床底拿出一個夜壶,两手微微举着。
叶信芳面色有些窘迫,摆摆手道:“别,我正好要起床。”
第一次知道古代有這样恶俗的时候,叶信芳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完全不能理解,古代男性晚上嘘嘘都要老婆帮忙举尿壶,這日子還真是好過啊。
“你這么早起来干嘛?”杨慧怕吵到人,声音压得很低。
“我想出去走一走。”叶信芳凑到杨慧耳边說道。
杨慧感到一股暖气呵在她脸上,感觉整個人都有点热,耳根更是滚烫,也许是天气太热了,她心中這么想。
“走?”她有些不解。
“明年二月县试,正好是最冷的时候,考场的环境又不好,我感觉身体有些虚,想要争取在县试之前,更结实一些。”叶信芳耐心的跟杨慧解释,在他的理解中,既然已经接受了這副身体,处在這一段婚姻中,作为丈夫,自然是要尊重自己的妻子。
因为他還是那個女教授时,就一直在等那個能够尊重她的人,而如今,她的生命重来一次,自己可以成为這样的一個人,他希望杨慧能够得到尊重,用以弥补渣前任所带来的亏欠,他觉得既然接受了前任的身体,就一同偿還他欠下的债。
古时考场环境简陋,冬天冻死人,夏天热死人,许多人考试不利,多多少少也有环境恶劣的因素在,要不怎么說是文弱书生,有些人甚至一场考试下来命都沒了,比如叶信芳的父亲,就是因为考试时受了凉,后来一场风寒,恶化成肺痨,最终撒手而去。
原本的叶信芳還不急切,但叶珑的婚事就如同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他从前是個孤儿,但如今他有家小,他很喜歡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那是他从来不曾体会過的一切,既然已经成为家中一份子甚至是众人的顶梁柱,那么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家人過得更好。
家人,多么美好的词语啊,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充满力量。
叶信芳将衣服袖口随意拢了拢,在院子裡蹦蹦跳跳做热身,靠着不是很清晰的记忆,勉强做完了一套广播体操。
杨慧披衣站在屋子裡,透過窗户的缝隙,看着叶信芳在院子裡做些奇怪举动,也许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眉眼不自觉的弯起,嘴角微微上扬,虽然不知道叶信芳在做什么,但她仍然能感觉到生活突然充满了生气,像是原本的一棵枯树,化雨逢春,倏忽之间,鲜嫩的绿叶挂满枝头。
叶信芳推开院门,深呼吸,迎着朝阳,开始奔跑。
一边跑,一边背诵。
然后叶信芳就看到一路遇到的人,奇奇怪怪的眼神,他丝毫不在意,绕着湖边慢跑跑了三圈,一圈将近两千米。
古人不是不跑步,而是跑步的人是兵,是行伍中人,而对于读书人来着,则是以静为美。叶信芳穿着一身书生打扮跑步,会被认为是举止不优雅。
早晨湖边人還不少,有散步的,有练功的,叶信芳還遇见了他的新邻居——胡威武。
胡威武看到他,露出一口大白牙,“這么早啊,叶书生。”
叶信芳冲他点点头,他跑了三圈,就感觉整個身体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而胡威武却是一圈又一圈的跑下来,淡定的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胡威武跑步路過他时,還大声道:“书生,你這身子骨不行,太弱了,要多练练!”
“聒噪!”旁边一個慢吞吞打五禽戏的老头沒好气的說道。
“大爷,心静自然凉。”叶信芳笑眯眯的說道。
老头见他搭话,也停了下来,“你這书生,学那些粗人模样,真是有辱斯文。”
叶信芳却不在意,“只要能让我身体更结实,我都会去尝试。不管是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到老鼠都是好猫,不是嗎?”
老头眼皮子抬了抬,“你這话說得挺俗。”
“越俗,认同感越强。”叶信芳脸上带着笃定,“大爷您既然說它俗,那就是认同了。”
“呵呵。”老头抬手准备继续练五禽戏。
“你既然嫌我粗俗,不然這样,您教我点不俗的,比如說,五禽戏?”叶信芳谄媚的看着老头。
五禽戏是由东汉末年华佗明,通過模仿熊、虎、猿、鸟、鹿的动作,来锻炼自己的身体,通過這些动作,能够让身体的各個部位很好的锻炼,经常练习五禽戏对人体健康大有裨益。五禽戏在展中,66续续有了许多個版本,這些版本各有侧重。
如果沒有正确的引导,贸然的自学五禽戏,可能会锻炼不成,反而引各种各样的問題。
“你倒是想得美,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学。”老头嘴角微微翘起,背着手,站直了身子。
叶信芳心领神会,立马长身作揖,恭敬的道:“师父在上,受徒儿叶信芳一拜。”
“沒诚意。”老头撇开脸,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脸不高兴。
叶信芳冲到老头子身前,为他捏肩膀捶腿,“师父,這样可舒服,练功累到了吧?”
“嗯,這還差不多。”老头一脸傲娇的道,“哎,這当人师父连口热茶都喝不到啊。”
叶信芳赶忙去旁边的小食摊子买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的递给老头。
“我知道你心裡肯定觉得我小题大做、敝帚自珍。”
“不敢不敢。”叶信芳赶紧道,這老头看起来很别扭,還是小心說话。
“哼,我就是這样的人,也不会改,也不怕人說,随随便便就学到的东西,别人哪裡会珍惜?人有时候就是要拿拿娇。”老头摸着胡须侃侃而谈。
叶信芳心裡倒是沒觉得有什么不妥,跟别人学东西,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现代读书不還要交学费嘛。
“现在,我喝了你一口师父茶,便认下你了。”老头子脸上红光满面,显然很开心。
难怪說口渴,叶信芳沒想到這位老爷子做事還很讲究。
“還不知道师父名讳?”
“问這么多干嘛,你就是知道了不還是喊师父。”
哟,老头你還挺喜歡玩神秘,叶信芳心裡暗自吐槽。
“這既然要学五禽戏,就得从它的起源說起,這個东汉末年,名医华佗在研究了五种动物之后,创立了五禽戏,這五种动物分别是……”
虽然這些知识叶信芳都曾经在书本上看到過,再听一遍,還是觉得津津有味,老头看叶信芳听得认真,便說得更起劲了,连流传了哪些流派,各有什么不同,都如数家珍。
“嘿,你跟他学這個,還不如跟我一起打两套拳。”路過的胡威武笑着說道。
“赳赳武夫,你懂個甚!”老头沒好气的說道。
胡威武咧开嘴,嘲笑道:“我是不懂個甚,但我知道,光說不练假把式。”
“磨刀不误砍柴工,跟你這种粗人,讲不清楚!”老头摆了摆手,一脸嫌弃。
胡威武冲他做了個鬼脸,“一大把年纪了,净瞎哄人,人家书生就想锻炼身体,搁你這扯上一大堆有的沒的。”
老头子闻言老脸一红,但仍然犟着脖子道:“你知道我老头子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身体還這么好嗎?”
“因为练五禽戏?”胡威武问道。
“因为我从不多管闲事,這才活到了七十岁!”老头回了一個鬼脸,十分幼稚。
胡威武确不生气,笑着道:“原来您老才七十,我還以为您已经九十了呢”
“你居然說我看起来像九十!”老头气鼓鼓的样子,像是一個放了很皱巴巴的老橘子。
老头摸了一把脸,指着有些松弛但尚算光滑的皮肤道:“你居然看着這样的皮肤能說出九十来!你长沒长眼睛长沒长眼睛,是不是眼瞎是不是眼瞎!”
胡威武龇牙咧嘴,眉歪眼斜,回了一個凶恶的鬼脸,“老头子,你听不得真话!当我敬老好了,不跟你计较!”
叶信芳在一旁怕俩人打起来,胡威武不让人担心,可老头子老胳膊老腿的,要是不小心伤到了就不好了。
老头子朝远处眨了眨眼。
然后瞬间脸变得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气,忽然就捂着胸口,一脸痛苦,若非叶信芳扶着,就要瘫软到地上去,叶信芳怀疑這是心脏病的症状,赶忙问道:“老爷子您可是有心疾?”
老爷子满面痛苦的点了点头。唬得叶信芳魂飞魄散,忙道:“胡兄弟,你在這看着老爷子,我去請大夫!”
胡威武面色也是凝重,心中也很是忐忑,后悔自己逞一时之快。
老爷子却将叶信芳的衣角拽得死死的,不让他离开,气若游丝道:“你,你,别走……”
叶信芳无法,面带急色,只得道:“胡兄弟,還是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胡威武点点头,撒腿就跑。
“让、让他赔我命来……”
胡威武跑得更快了。
“赔、赔钱……别想跑!”老爷子两眼一闭,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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