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真·一命通关
后面的话他沒說,只是眸子裡已经有了凉意,从十年前自己便被人算计,无论是谁得知真相也不会好過。
听他话中讥讽的意思,李昭也不恼,“凤老之所以从未与你提及遗诏的事,就是希望你走自己的路,不要被這一道遗诏毁了。”
“凤尘,這條路,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到這裡的。”李昭的眸子就如一湾海水,只是這海水是漆黑的,深沉的,神秘的。
凤尘有些无言以对,這些人给自己安了條道儿,最后說是自己走的?他想想觉得有些好笑,就那么笑出声。
他自认为一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却沒想到到头来被人算计的连婚姻都不能自主,或许這不能称之为算计,又或者李昭說的本对。要拒绝這桩婚姻,他有太多方法,却偏偏沒有拒绝。
“殿下专程找臣来,不是为了此事吧。”婚姻一事,已经不可避免,何况凤尘也沒想着避开。
“皇贵妃怀孕一事,令我心中难安,或许是太了解她,觉得此事太過蹊跷。沈清鸣我原本就不放心,這二人在一块儿,对汐儿不利。”
李昭的声音仍旧平淡,凤尘却在其中听出一丝担忧,還有原本不该有的悲哀。“這些话,殿下为何不直接与公主說?”
“汐儿太重情意。”李昭微微一叹,這是李汐的优点,却也是她的缺点。
凤尘想了许久,沒有回答,也沒有拒绝,“后宫的事,臣无能为力。”
“你与汐儿成亲,自然是住在宫内,皇贵妃身在后宫,可沈清鸣一直住在乾清宫。”李昭不给凤尘說话的机会,又說道:“皇上如今形同六岁,尚未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沈清鸣能够救他,也能害他,皇上出事,比汐儿出事更可怕。”
经李昭這样一說,凤尘也是大惊,国不可一日无君,李权等人定会另择君王。现有的几個皇子中,唯有三皇子堪当重任,可他眼下的身子,恐撑不過一年。
可即便如此,凤尘仍旧有自己的顾虑,他本不愿過多的参与朝中纷争,与李汐成亲,也不過是为了拿到兵符。一旦答应了李昭,势必要与沈清鸣纠缠。
“此次父亲受刺一事,還有待细查,臣实在沒有那個心力。”见李昭神色不动,他又道:“臣只能尽心而为。”
“多谢。”
司礼间很快将吉日挑了上来,大年初一,若再它推下去,便只有三月后。
李汐颇为无奈,一入年下,宫裡的琐事也多了起来,時間本就紧促,還要准备婚事?她想着要将婚事推下去,可三月后是二月,君王要祭天祈求风调雨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如此一想,她将折子放在案上,朱笔批下,交给新衣,“下去准备罢。”
新衣接了折子,又道:“才刚皇上遣人来說了,每年设宴都在桐梧宫,有些乏味,恰好眼下皇城东边的那片梅花开的正好,三日后的饮宴不若就设在那处。”
李汐笑了笑,“难为皇兄能想到,就依他的意思。”她对宴会這些本就不大喜歡,這些事都是交给下头人打理的,从未操過心。
“還有一事。”新衣原本已经走到了门边,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說道:“三殿下又召见了凤尘。”
“遗诏的事三皇兄必定早就知情,他找凤尘也不過是为了我,无妨的。”李汐漫不经心取了未批的折子,才摊开,眸子裡闪過一丝阴凉,至后头翻了翻名字,脸色尤为难看。“新衣,請安佑入宫。”
安佑匆匆而来,還未抱怨两句,见李汐脸色苍白地递過一個折子,他接過一看,神色也凝重起来。
不等他询问,李汐已经开口說道:“折子是混在其他折子中呈上的,十年前,皇城的禁军统领是秦傲,皇兄失踪一事,父皇认为与秦傲有关,灭了秦家满门。事后虽然平反,可秦家已经无一人生還。”
提及往事,李汐情绪十分低沉,“想不到事隔十年,這件事情再被人翻出,父皇一生英明,唯独此事,到死也在悔恨不已。”
“人死不能复生,眼下的关键是,這道折子从何而来?此人发這道折子的用意何在?”安佑年少时不管朝中的事,也是近五年来才在朝中走动,自然不知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他皱着眉头又将折子看了一遍,也沒有察觉什么不妥,“折子需要通過六部,随后有女策检查后,方才呈上来。六部是链接皇城与民间的重要通道,女策更是你的贴身侍卫,這其中任何一個环节出了問題,后果不堪设想。”
安佑能想到的,李汐自然也能想到,只是心裡想着那三百人口的死,思绪也沒法集中,“你怎么看此事?女策是沒問題,若說六部有秦傲的旧部好友,倒是說的通。”
“如今,只能暗中彻查六部官员,看谁与秦家有关系。”见李汐心不在焉,安佑叹息一声,将折子收入怀中,“此事我会处理,你就当沒有见過這道折子,還有一月便是你与凤尘大婚,不要分心。”
李汐唯有点点头,想要道声谢,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给了安佑一個安心的眼神。
自李盈盈怀孕来,沈清鸣就格外的忙,在水月别居、乾清宫与甘露宫三处来回奔波。
“如今月份大了,药的剂量也加重,娘娘的身子比以前更为脆弱,受不得半点风寒,一定要多加注意。”
替李盈盈诊了脉,沈清鸣淡然說着,一边又书了一個药方,“這些药只是些寻常的安胎药,择其中這几味,与前头留下的药一并煎服,能缓减痛苦。”
李盈盈身子丰腴起来,可面色却有些苍白,神情懒怠的很。旁人瞧了只当她是孕中辛苦,殊不知是因为喝了沈清鸣开的药的缘故。
“眼看着已经五個月了,真的不会发现嗎?”李盈盈抚着隆起的小腹,低垂的睫毛掩饰了眸子裡淡淡的光。虽明知肚子裡什么都沒用,可有时候总觉得,這裡面有一個小生命正在跳动。
“只要娘娘平素裡小心些,不让其他太医检查,便不会被发现。”沈清鸣收起自己的工具,从始自终都十分的淡然,仿佛眼前的人,不過是他诊治的普通人一般。
他起身告辞,李盈盈又叫住他,“關於你得那件事,本宫已经有了眉目,只是,你得目的是什么?”
“娘娘觉的,沈某的目的是什么?”清清淡淡的眸子中映着明灭的烛光,就似蕴藏了一团火,可不過转瞬,那团火便熄灭在那一湾深蓝的海中。
“你和爹爹說的,本宫不信。”李盈盈直直地迎上那道视线,倔强而高傲,只是這高傲沒有维持多久,因为沈清鸣是比她還孤高的人。
“娘娘若有時間,倒不如想想,三月后孩子临盆,如何做吧?皇上是個傻子,公主却是十分精明的人,届时若被识破,沈某只会自保。”沈清鸣的话不留情,却也說的实话,既然是合作关系,一旦二人之间再无利益可图,他自然会独善其身。
李盈盈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离开,窝在榻上久久未动,许久之后,方才招来了连星,“叫人把药抓来,還是按照往常那般,你亲自动手,旁人我信不過。”
随后又道:“随本宫出去走走罢。”
连星将她扶了起来,担忧道:“娘娘,外头寒气大,你都有五個月的身子了。”
李盈盈凉凉一笑,“不過是一肚子的气,怕什么?”
连星不敢多话,只得取来了泼墨山水的斗篷,仔仔细系好,又将放在火炉边的护手取来,放了個小炉子进去,给李盈盈捂了严实。
外头的轿辇也是专门设计的低轿,前后四人抬着,不過比地面高出三尺,为了避免摔着。
见前后一大堆人,李盈盈眉心生出一丝厌恶,罢罢手道:“让他们都下去,本宫随意走走。”
连星說什么不依,好說歹說,是准许他们远远跟着,以防万一。
冬日裡的阳光沒什么暖意,风却是冷冽的,打在脸上就似刀割般的疼。過道上除了匆忙来往的宫女太监,主子大多是缩在自己宫中的。
李盈盈由连星扶着,小道不敢去,只能沿着长街大道走,两面是高耸的城墙,望不穿也看不到。
李盈盈只觉得心中一阵气闷,驻步抬首,盯着城墙外的天空瞧了许久,唇边一丝笑意蔓延出来,“连星,外面的天空是怎样的?”
“同一片天,都是一样的。”见李盈盈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连星忙扶着她往前头去,转入一片花圃。
花圃中四季百花都有,只是大多开败了,只有零星几朵隐在枯黄的叶丛中。
眼瞧着如此萧條的景象,李盈盈思及自己生品,心中更是伤感,对李汐的恨也愈发的深了。若非因为李汐摄政监国,父亲又怎会把自己送入宫来?
“公主的婚期是什么时候?”李盈盈随手折下一朵延伸到小道上的花,捏在手中。
“大年初一。”连星回道。
“司礼间倒是会讨好她,這么個大好的日子,倒是便宜了她。”李盈盈手上用力,浓紫的花汁顺着纤细的手指滴下,语气森然道:“既然是大婚,就该好好送他一個大礼才是。”
李汐的信被拦截一事,令幻樱十分在意,回宫后将女策查了個遍,仍旧无所获。這两日脸色便愈发阴沉,连新衣這两日都躲着她。
沈清鸣拎着医药箱从甘露宫出来,听的几個宫女议论着過去,不自觉又想起那個黑衣女子。行至一半,便瞧见幻樱迎面而来。
此刻入了宫,宫中的人都换了厚厚的衣服,她却仍旧只是穿了一袭黑色的衣裳,抵多在外头多罩了一件黑色锦缎。脸上的面纱随风而起时,能一眼瞧见那平平的唇角与眼神一般,沒什么温度。
沈清鸣与幻樱的接触不多,也许是因为她曾经救了自己,对這個女子有莫名的好感。
幻樱也早早瞧见了沈清鸣,只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箱子,便移开了视线。她和新衣是一样的,对李盈盈沒有好感,沈清鸣是去给李盈盈安胎,自然也不得她的待见。
擦身而過的时候,沈清鸣站到一旁行礼,唤了声:“幻樱大人。”
不同宫裡的女侍,新衣与幻樱都是有官职的,即便朝中五品以下大臣见了,也得称一声大人。
只是二者对此都不在意,幻樱与沈清鸣接触少,一時間沒想到他会這样唤自己,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往前走。
“大人最近心绪不宁,取薄荷叶泡茶喝,能精心凝神。”沈清鸣的声音仍旧平淡,看到女子身形微微停顿后又迈开了脚步,笑着摇摇头,又往乾清宫行去。
行至小道尽头,幻樱才转头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新衣的话,犹在耳边。
“三殿下虽沒有查出什么,可沈清鸣此人,定然有問題。”
新衣那丫头,什么事情都含糊,就主子安危一事上,半点不会马虎的。何况此事连三殿下都参与其中,沈清鸣但真有問題嗎?
依着李汐的意思,大婚不必太過隆重,必要礼节够了就可。李铮却是早早将旨意拟好,万民同庆三日。
瞧着那双眼中的希冀,李汐无奈地按下印章,交由新衣下发六部。
大婚的事李汐一手交给了下头的人,仍旧忙着朝中的事,這日却发现勤政殿的折子少了大半,问了新衣。
新衣笑着回道:“适才下了早朝,皇上让魏大人来取了一部分折子去了乾清宫,要替主子批阅呢。”
李汐一听,皇兄有此心是好事,可他如何看得懂那些折子?想着就要往乾清宫去,被新衣一把拦住,“皇上也是一番好意,让主子好好准备大婚的事,特意請了安小侯爷入宫来指导着,不会有事的。”
李汐又是一阵无奈,不過一個婚礼,皇兄竟然如此看重。有安佑在一旁,她倒是不担心折子的問題,索性折了回去,将剩下的折子看完。
新衣一旁抿着唇笑了笑,外头有女侍进来禀报了事,示意人退下,立在一旁伺候着。
奏折少,還未到正午便批阅完了。李汐揉揉酸疼的肩,看着女侍将折子带下去,突然问道:“你们大人這两日忙什么?”
女侍摇头表示不知道。
新衣端来放置一旁的汤,见温度正好,递给李汐,道:“幻樱這两日,可是個大黑脸,沒人敢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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