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鼠目寸光(二合一) 作者:未知 青山市一家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地带,外观古朴低调,内在装潢却美轮美奂的私房菜馆,二层楼的包厢之中,青山商院的校长刘孟添正参加一個同学会。 本身能够在這家市中心的高档私房菜兰庭会馆吃饭,来的都是刘孟添同学中青山各领域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都在各体系中說得上话,平时大家维持着关系,不仅仅是同学情谊,還有人脉关系的人情往来。不客气的說,眼前這個同学会,就支撑着刘孟添在青山市的关系網。 毕竟是同学,又有彼此可以倚重的地方,相互之间的联络就颇为牢固,所以逢年過节,甚至平时找個由头,都会這么聚一聚。 今天的聚会是同学中有儿女都大了的,带来相处一下,接触一下,也为下一代人脉打好关系。 刘孟添儿子在国外,不過作为同学会的主心骨,這种场合一般也会热闹热闹,从不缺席。 今天是亲子局,有带着孩子来的,话题也就偏向于孩子的教育,就业這些問題,刘孟添被几個同学委托问及在羊城,京城的关系,刘孟添都点头应允帮忙,本身同学会就這样,互通有无,而且這些同学能提及到帮忙,后面免不了在对方领域,也会有需求,更何况刘孟添作为同学会主心骨老大哥之一,向来广阔的人脉名声在外。 几杯酒下肚,大手一挥之后,宴席也达到正酣之时。一般這個时候该定的事情定下了,大家就要說些情面上的事,互相吹捧了。 对面就有司法系统的一位中年人,举起酒杯,对刘孟添笑道,“老刘,我家王洛的事后面還要靠你多帮衬了。”又用手肘撞了撞自己身边那正在一個劲耍手机,也不参与到他们大人场合的自家儿子,“给你刘叔叔敬酒!” 那男生才举起啤酒杯子,加入和父亲敬酒的行列。 刘孟添說了两句客套话,喝了一口,那中年人把自己杯子一饮而尽,道,“哎,我家這孩子就是沒那么省心,我从来說要向他刘勇哥哥学习,结果你猜他怎么說,他說人刘叔叔還是大学校长,你去当一個校长来,再来要求我能拿高分…… 這孩子大了啊,够气的!我和你刘叔叔都是青大毕业的,你怎么不给我考一個青大! 他想做什么?想当青年导演,想去拍电视剧,拍电影……我說他以为随随便便一個人就能当导演了?现在做导演,各种各样的专业工具,各种戏剧套路结构,你不得学啊? 你以为现在做导演就是靠拿部摄像机拍了?现在都用高科技,你不好好读书,连個工具都不会用!不学习那些戏剧结构,理论艺术,不懂那些来龙去脉的,你拍出来的东西,就沒质感,别人就要嘲笑!” 那男生似乎也不服气,道,“也不一定非要照什么戏剧讨论结构来啊……青山市不刚搞了個新媒体视频大赛嗎,那裡面有個最近很火的《陈大锤历险记》,就得了一等奖啊!” “噢,对了,”那男生转向刘孟添,“得奖的学生還是刘叔叔你们商院的!” “我們商院?”刘孟添愣了一下。 那中年人显然是通過自己儿子了解到這事的,明显有备而来,专门找开心的事情唠嗑的,就对他一笑,“嗨,就他们现在這些年轻人喜歡的东西,說是你们商院有個学生,在這個大赛裡做了個很火的视频,他们年轻人手机上天天播放呢,這在家裡就笑得前俯后仰的,還跟自己朋友圈到处宣传。 话說回来,老刘你是领导有方啊,這個大赛是赵卫杰副市长那边作指挥,文化局,教委,互联網信息办联合弄的吧,规模挺大啊,青山高校几十所但凡有点名头的高校都参加了,這在青山教育系统层面影响力大啊,你想啊,专业院校都有参加,什么搞传媒的,搞影视的,我們母校青大传媒学院也有学生参加,结果沒拿到這個奖,這你得多长面子!” “哟!是嗎!哎,链接转一個,我們也上去看一看呢!”旁边立时有人感兴趣。 而且因为提到這事,有在场這些人的子女立即有了共同话题,都說着呢。 “就是那個《陈大锤历险记》?” “哎,我也看了……你看了啊,好搞笑啊……” “对对,特别特效還就用文字写‘冰霜’‘火焰’什么的,一本正经,但是寓意不错的,后面還让人想哭……”在场也有女生之间相互讨论的,之前因为大人在场显得腼腆,现在提及到感兴趣的,立即很兴奋的交流。 看到這些平时本身不在一個地方,关系比较生疏的孩子之间交流起来,老同学之间本身也乐见上一代的友谊往下延续,都朝先前的中年人和他孩子看了一眼,這是助攻的功臣啊。 当下這些做父母的,也配合起自家孩子,打开手机看发在他们聚会群裡的链接。 那首先提起這事中年人对這番局面還颇有些自得。但看着刘孟添似乎還不知道這事。 不過并不妨碍刘孟添脸上浮现出的笑容。 大家作为同学,脾性都摸透了。刘孟添儿子在国外,前程似锦,他也无后顾之忧,执掌商院,正值壮年大展手脚的时候,這個时候什么票子,房子车子,对他這种知识分子来說,都显得有些俗,也不是人生需求的高层阶段。对于现在的刘孟添来說,什么才是他真正看中的?对了,当然就是在青山商院留下他执掌的痕迹。 那些业绩政绩,那些青山商院如何能被人所知的名誉,就是他目前最高的追求。 刘孟添是青大毕业的,在教育系统扎根后,后面一度担任過青大的系主任,再往后,才调任的青山商院校长,就一直在這個位置坐在了现在。但和青大系统那边,還一直互通有无,加上老同学平时聚会,经常說起母校。 作为青大出来的人,刘孟添也在执掌商院的时候,和青大一脉相承。 青大参加的比赛,都参加!而且花重本,花重金支持。自家学生能上的都上,在他這裡是大为鼓励的。 前些年有一次某個竞赛拿了三等奖,参赛队回来后立即全系表扬,刘孟添亲自去给人挂奖牌。 這种事情,身边老同学平时聚一聚,他领导下的商院学生能够拿到和青大学生一样的奖项,能够在這些方面不输青大学生,那对于刘孟添来說,就是最大的面子!比年轻时恋爱還要让人浑身发烫。 這么一件事被人当众說起来,刘孟添虽然暂时不知情,但内心是很爽的,于是他盯了自己另一张桌子的司机兼助理李少斌,心想這小李怎么回事,這种大好消息怎么不给我报告报告,敢情你平时报忧不报喜啊? 李少斌也怔住了,接下来他立即拿手机出来上網確認。 “哎不对啊……”一個头发蓬卷的中年妇女眼睛看得仔细,她首先確認组委会的公告后,看到了其中错误的地方,“這個一等奖,怎么說是青大的?不是老刘手头的学生嗎?這主办方是不是弄错了,這种事情竟然還会排版出错。這可是文化局政府那边牵头的啊,出這种低级错误……” “我看看我看看……” “哎,是错了。是错了。参赛选手资料上写是商院的,结果报道上又說是青大代表团得到了一等奖。沒搞懂了,怎么会這样?” 刘孟添脸色有些不好,要不是看着在场還有年轻人,平时老同学之间,他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了,他嗎的组委会在搞什么名堂,這种都能给老子写错?商院的学生,那不就是商院的奖嘛,你几個龟儿子怎么的,想把老子的奖黑给青大啊?虽然青大是我母校,可他妈更应该明辨是非啊!不是青大的奖,說是青大的,以后青大再解释,青大不要面子的啊!? 把青大和我們商院都一起给黑了。這主办方什么水平的人!是我都得问责! 刘孟添黑着脸不說话。 其中一個外表斯文,戴着副金边眼镜,一看书生气就能浓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用手抬了抬自己的眼镜,道,“這個事情……好像我听我学生說起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权当一听啊。” 众人看他,有人就道,“谢冬瓜你這個理工大教授知道些什么就赶紧說啊,别卖关子……” 理工大距离商院较近,都在大学城一片,可能知道些商院内传出来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被称了绰号的男子看了刘孟添一眼,道,“老刘啊,我也就是听說,不确定。据說是你们学校参赛,只有十個名额,這個学生争取到了一個,结果临时被人给顶了,顶了過后這学生大概和青大那边关系不错,青大学生会就出面,把他增补到青大的代表团裡面了。 這事主办方那边好像也沒有明文规定禁止,以前我們理工大有一些比赛,工程机械类一個小组参赛,但队员却是有其他学校学生的情况。都是一些有能力的学生,自己学校无法提供机会,便去找其他机会窗口,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也是给有能力的学生一個机会。” 這顿饭吃得是沒滋沒味,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刘孟添处于爆发的边缘,最终饭局也就草草结束。 出来的时候,刘孟添匆匆和老同学告别,上了李少斌的那辆家用轿车,道,“小李,這個事情是怎么回事,你马上把事情给我搞清楚!” …… 李少斌是校长助理,而实际上也是刘孟添对商院全盘把控的眼睛,后勤集团,校务部门,校长办公室,资产管理委员会等等学校一二级部门,只要需要,就能很快知道商院裡面发生的任何事情。 所以李少斌送了刘孟添回去后就一连打了好几個电话,等把整個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之后,上报给了刘孟添。 “具体情况是這样的,陈一闻确实是我校大二财管二班的学生,只是他也是之前作弊未遂,被通报過的学生。大赛开始报名提交名额的时候,陈一闻是在這個名单上面的,不過在校务委员会最后盖章的时候,张成川认为陈一闻受過学校处分,想要依靠参赛来钻空子意图太明显,就把他的名额给取消了,让学生会推薦的另一個叫沈玥的女生来代替了。后面這事闹了一下,财管二班的辅导员闫曼替陈一闻再去找了张成川,請求他给陈一闻一次机会……” “嗯,這個闫曼還是拎得清,然后呢,既然辅导员出了面,张成川也该卖個面子吧……我听說组委会那边,你要补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学校要出具一份书面申請嘛。這不是难事啊,为什么我沒盖過這类的章子?”刘孟添在电话裡沉声道。 李少斌道,“問題就在于……闫曼去找张成川的时候……被张成川连带着训斥了一通,他认为闫曼收了那学生好处,才会帮一個记過的学生疏通关系。” 刘孟添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那闫曼到底有沒有收陈一闻的礼?” “說是并沒有,陈一闻想要给她红包,但是闫曼沒有收,闫曼看了他的样片作品,才决定为陈一闻去說情……” 电话那头,李少斌清楚的听到刘孟添“碰!”得一巴掌重重擂了桌子。 “這些都不重要!” “张成川!一個一等奖,你给我把名额叉掉了就不說了,人千方百计找了自己辅导员来求情,他個主任好了不得啊!生生把人给我连挤带赶的赶到了青大去!” …… 青山商院新的一天,全体校委会成员都接到了校长办公室传达下来召开紧急会议的通知。 校委会全体在环形会议室严阵以待,刘孟添治理商院,那是六年累积下来的威权,一句话的功夫,在商院就等同于圣旨。校委会是校内权力很大的部门,能决策校内方方面面重大工作,就是刘孟添的嫡系,可以說地位举足轻重,成员就连院系主任都不敢得罪,虽然校委会成员之中,也有院系领导。 众人不明白刘孟添突然风风火火召集开会的意思,全员看他踱步进来,還是带着本能的一种畏惧。 而紧接着刘孟添黑着脸开会說得要把学生工作做细致,要堵住工作中纰漏的這类话,就让全体校委会成员都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熟悉他作风的人都清楚,刘孟添這是风暴在酝酿的前奏啊。 一切反着過来听就对了,要做细致学生工作,证明了学生工作不细致。而工作中有纰漏,什么纰漏,谁的纰漏?今天這不是一场针对某個政策目标的作战会议。這是一场面对校委会成员的批判会议! 果不其然,酝酿铺垫得差不多了,刘孟添就连珠雷的开火了,“比如我們的张成川,张主任!……” “陈一闻的名单被划掉是怎么回事!?……” “這次视频大赛的一等奖!我們学校的学生,结果现在是青大代表团的人!主办方对外通报都說的是青大拿了一等奖!昨天還有人拿這事问我,怎么我們商院這么個学生,跑去给青大拿奖了?” “我怎么說?……你告诉我怎么說!?我难道要說這個学生之前犯了個小错误被警告了,我們校委会就把他名额取消了?他要去拿奖只能去其他学校,我們商院不在乎?古话說人谁无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他是怎么十恶不赦了?人关在监狱裡還有政治权利,他受了通报就连基本的权利都沒有了!?” “這是什么眼光?” “鼠目寸光!” 会议室裡,只听到刘孟添的雷霆之声。 而噤若寒蝉的全体校委会成员之中,只看到张成川嘴皮子发白,面对刘孟添的当面训斥,真是一句话也說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