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暖陽下的貓與鈴鐺
別館。
羽賀走在二層的走廊。
與上次喧囂的環境不同,這次只有他一個人,可能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一些感覺似乎變得有些不同。
二層與三層連接的樓梯的底部,還用白筆畫了一個人的痕跡,沒記錯的話這裏應該是設樂蓮希的叔公,設樂弦三朗的夫人設樂永美跌下樓梯的地方了。
不知道爲什麼,這裏給他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還夾雜一絲厭惡的氣息。
大概是因爲太髒了,而他討厭髒吧。
至少他猜是這樣的。
他繞着別館的每一個角落都走了一邊,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他手很髒,也就不想掏出手機看時間。
還有一個地方還沒有看。
屋頂天台。
據說最後死亡的,那個疑似自己這具身體原本的親人的羽賀響輔,非常有可能就是火勢過大,從這裏跳下去的。
上次來的時候,唯獨天台沒有去看。
推開通往屋頂的門,地面滿是焦黑,與樓下沒有多少區別。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
羽賀的雙眼盯着天台通往外面的臺階,一種奇妙的感覺頓時涌現出來。
他每走一步,那種感覺都越是強烈。
直到站到邊緣,看向空空蕩蕩的庭院。
那種感覺上升到了極致,就像有一百根針同時刺激自己的大腦一樣。
毛骨悚然,且恐懼。
沒錯,自從他失憶以來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恐懼。
等等
一股不和諧感,超越了這股恐懼,他猛地趴在低牆上看向庭院。
小哀呢!!!
找不到。
找不到。
還是找不到。
羽賀大喊着跑遍了整個庭院。
聲嘶力竭。
還有那輛車!
他匆忙地跑的門外,跑到長椅前。
卻發現本應該停在長椅旁的車已經消失不見。
一種更深的恐懼籠罩住他的心。
他低着頭,呆愣愣地坐在長椅上。
地上有被樹枝畫着的一條痕跡。
是個方向,指着長椅。
羽賀急忙起身看了看周圍,在長椅背後發現了一封信。
封面上寫的是自己的名字。
內容是:
我已經受夠和一個記不住我們過去的人生活了。
也不想再要那些所謂的關心了。
別再來找我了。
--灰原
“你確定要這樣?”
黑羽快鬥有些詫異地聽着灰原的易容要求。
“嗯,就這樣做,”灰原淡淡道,她檢查着自己身上的各種東西,一邊催促。
“喂,我說啊,”黑羽快鬥顯得有些沉默,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要不我送你去其他城市,我媽在法國那邊也有多出來的屋子。”
“不用了,”灰原淡淡地笑了笑,這是黑羽快鬥第一次看見她笑,儘管是在後視鏡裏,“我已經決定好了。”
“這樣嘛.....”隱隱有些猜出來發生什麼的黑羽快鬥,這時候也只能配合着灰原了。
“我知道了。”
設樂宅門前。
羽賀呆呆地望着那封信。
說是信,只是白紙折起來而已。
他的頭傳來劇痛,就連因爲身體習慣,耐痛力很強的他,也忍不住抱住了腦袋。
爲什麼?
這是什麼?
這樣的感覺爲什麼這麼奇怪,就好像曾經發生過一樣。
一樣的位置。
一樣的經過。
就連坐的地方都一模一樣。
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條件反射般的回頭看了一眼庭院的方向。
從這裏正好能夠看見別館的屋頂。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就像十幾個大漢輪流用錘子在猛擊自己的頭顱一樣,痛苦而強烈的感覺直直匯入自己的腦海。
沒錯,這一切發生過。
他想起來了。
想起這裏是什麼地方了。
想起自己是誰了。
他望着焦黑的屋頂,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徑直傳入他的腦海。
他的名字是
羽賀響佑。
只不過與起名者所希望的眷顧與幸運不同。
他的人生已經宛如被火燒過的、破損的白紙一般了。
那一天是什麼時候,他已經記不清楚了。
剛到這個世界之後的那段時間裏,自己的每一天都是灰暗的。
無法預知到究竟什麼時候,自己會跑到別人的身體裏。
然後莫名其妙地死掉。
被花瓶砸死,被一刀刺穿心臟瞬間死亡,被捂住嘴綁住手,用小刀一點一點割在他身上的記憶,就像昨天一天重新浮現。
死亡的次數太多,被殺死的方式太多,他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他嘗試着改變,去努力活下來。
有時候可以,但是大部分時候,是被身體的親人、朋友、甚至父母孩子,在和他交流之後,猝不及防的被殺死。
有時候幾天一次,有時候一天幾次。
起初他用一個本子記錄,每死過一次,就在上面畫一筆,後來,正字寫滿了厚厚一個筆記本。
再後來,他放棄記錄了。
他的生命在上一世被那個所信任的孩子推下水中之後就結束了,信念也是。
要說能支撐他活着的。
就是他白撿的父親和婆婆了。
他深愛他們。
深愛溫暖的家。
每次死亡之後,他總是藉助年紀,跑去婆婆的懷裏睡覺。
都說人的心理會跟着身體一樣變化,大抵就是如此。
婆婆的懷裏是溫暖的。
就像山腳下一個悠閒的午後。
一個傳統的日式民宅後院。
窗外響起了蟬鳴。
橘黃色的貓咪在外面玩久了,小腳丫輕輕踩在走廊,伸了個懶腰。
陽光照在它金黃的毛髮上,看着十分舒服。
穿過走廊,是打開推拉門的榻榻米。
一個老婆婆抱着孫子,輕輕講着故事。
舊式的電風扇在旁邊,噠噠響個不停,卻也並不覺得吵鬧。
窗外風緩緩的吹着。
掛在屋檐下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
小孩子在婆婆溫暖的聲音裏,不知不覺地沉入夢鄉。
那是最美的夢吧。
安心且舒適。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什麼時候,他已經不記得了。
大概是剛上國中的時候吧。
那天本來陪婆婆要去設樂家取東西,順便拜訪。
稀鬆平常。
卻在自己回家之前就得到了噩耗,匆忙趕到醫院卻只能看着一些東西漸漸熄滅。
三個人的家,卻只有兩個人回家。
本應該做好溫暖飯菜,坐在客廳看着電視的婆婆。
也變成了一張黑白照片。
她再也不會和藹地坐在那裏笑了。
“小佑,今天累壞了吧,到婆婆這裏來,有什麼想喫的東西嗎?”
這樣的話語,也永久地消失了。
他的太陽,有一顆永遠熄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