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籃球場，風華坐在場外，靜靜看着毛利壽三郎和田沼真打比賽。剛纔拿來開門的鑰匙就掛在她的食指上，並隨着她並不平靜的內心、極富節奏地繞着圈兒。
“風教練。”不久後，田沼的聲音將風華從沉思中拉回。
“比賽結束了？感覺怎麼樣？”
“毛利前輩還是很厲害的！”田沼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起嘴，顯然，比賽的結果並沒有讓他覺得滿意。
拿着毛巾擦汗的毛利聞言，有些好笑地拍拍小學弟的肩膀，“說什麼呢~小真的水平可是比之前更高了，你的反應也快了好多，有幾次我好險沒反應過來。”
“那也是風教練教得好。”田沼把功勞和話頭都扔到了風華身上。掐指算來，風華接管網球部已經數月，她那些奇妙的訓練方式，的確讓部裏的所有人獲益良多。
“這樣啊。”毛利垂頭看着風華，半大的少年眼裏，驀然閃過一絲落寞。
“……田沼，你去把東西收拾一下吧，明天高頭教練還要帶隊員訓練的。”風華並不掩飾自己想支走田沼的想法，明白她有話要和毛利說，田沼也沒有什麼異議，很是乖覺地走開了。不過，他覺得自己還是去網球場找幾位前輩玩耍吧。
“小毛利，你應該知道我要和你說什麼的吧？”
“嗯……”毛利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幾乎是今天一見到風華，他就明白了對方的來意，“抱歉，我暫時還不想回網球部。”
“我有說過，我是來勸你回去的嗎？”
風華挑眉，面對毛利有些詫異的表情，她笑了笑，“看你也很擅長籃球的樣子，怎麼樣？我和高頭教練也聯繫過，他挺喜歡你的。如果你願意，明天就能進高中的籃球部。想來以你的能力，做到正選只是時間問題。”
“……”毛利沉默了，他不禁開始思考風華給予的選擇。過去數年，從四天寶寺到立海，他手中的網球拍就沒有放下過。說到底，他究竟是爲了什麼纔打網球的呢？
“有位叫毛利小五郎的偵探先生，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毛利壽三郎陷入了迷茫，風華卻在此時提起了別的話題，“我曾經聽他的妻子說過，他本人很擅長柔道，卻並沒有以此聞名……因爲他自詡天才，說什麼‘天才是不需要訓練的’，很少去參加練習，結果在比賽時又犯了怯場。”
聽到這段話的毛利有些惴惴不安，他看着風華那和小部長相似的面容，甚至覺得下一秒就要迎來熟悉的‘加練套餐’……他下意識地就想要道歉。
“當然，我並不覺得你會這麼想。”然而，風華話鋒一轉，“我知道，你們都是聰明孩子。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萬事皆有因果。”
無論未來會迎來怎樣的結局，都是受自己在最初種下的因影響的，這樣簡單的道理，世人大多瞭然於心，就算是說不懂的，也不過是他們自我欺騙着、不願意承認罷了。
“那個，小部長現在還好嗎？”毛利擡起頭來，徑直問起了幸村。雖然他已經退部，但因爲和幾位小學弟關係不錯，他常常能收到關於初中部的消息。只能說，幸村的病就是懸在他們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他一天沒有痊癒，其他人便一天不能夠放下心來。
“放心，他很好。”如果風華沒有記錯，在幸村復健的時候，她曾經在窗外看到過這個孩子。那時的她全副身心都牽在精市身上，沒有顧得上去打招呼。現在想起來，那時候這孩子的狀態就很不對了。
“坦白跟你說，精市曾經被醫生斷言，之後再不能碰網球。”每個人都有低谷期，她想，毛利這樣樂觀的孩子也不會例外，“可是你看，他還是挺過來了，這會兒，還在和那位有名的越前南次郎打球。”
“……”毛利一時無言，他也想起了在醫院看到的畫面——外貌像花兒一樣精緻的小部長，儘管受到了病魔摧殘，身體卻似乎有着用之不竭的力量。他拋開柺杖，用自己的力量往前走着，摔倒了就再爬起來，哪怕是汗如雨下，支撐用的兩隻手被器材磨得掌心通紅，他也是咬着牙一聲不吭。
才經歷過打擊，變得有些自暴自棄的毛利，突然有些羞於見到這樣的小部長。他狼狽地放下一瓶水，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幾乎是落荒而逃。
在此之前，毛利從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選擇，直到總是順風順水的他被一場失利生生打蒙。他開始迷茫，也開始思考。他被別人稱爲網球的天才，可是啊，如今的網球界並不缺天才。
他想起入江前輩曾經很隱晦地告誡過：當你覺得自己最強大的時候，這恰恰是你最弱小的時候。我們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我們自己。
彼時無戰不勝的一年級天才，並不能理解前輩衷心的話語。看着他似懂非懂的樣子，入江也只好無奈搖頭，“算了，這話你現在也不明白，還沒到時候呢。”
那時入江前輩的表情，還有在旁邊一臉促狹的種島部長……毛利回想起這副場景，確實覺得自己太過單純。此時此刻，他站在籃球場上，面對風華教練，心思也是百轉千回。他無數遍地質問自己，毛利壽三郎，你真的要放棄嗎？
看着毛利逐漸放空的表情，風華有些無奈，她總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做一些思想工作。青春期的少年人，有時候心思真的是很難猜，太讓她傷腦經了。
“小傢伙，我就送你一句話吧。所有人都可以否認你，但是你自己不可以。記得，不要放棄向命運抗爭的機會啊！”這也是陪着孩子經歷了病痛後，她所悟出的真切感想。
“可是我……”
“狐疑猶豫，後必有悔。”風華語重聲長，“只要你可以堅定地告訴我，你從此不想再打網球了，那好，我可以替你安排，讓你毫無阻礙地離開，從此以後，山高水長，網球再不會出現在你的人生裏。”
“不！”猶疑的神色瞬間從毛利臉上褪去，他的眼神牢牢地看向風華，“我要打網球！就算是跌倒，我也要從原地爬起來！”
風華笑了，她很高興能從對方的眼裏，再次看到熟悉的光芒，“這樣就很好。”
毛利知道，風華也是爲了自己好。今天她這段堪稱溫柔的勸誡方式，也沒有讓他產生太多的逆反心理，想明白之後他也很是感激。
“多謝您。”
“這就要謝我了？”風華有些好笑，“我可是話都沒說完呢，聽着，我並沒有打算讓你回網球部。”
“啊？”剛想明白後躊躇滿志的毛利，差點沒被風華這一出整得閃了腰，“那您的意思是？”
“我先保密，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了。”風華卻賣了個關子，“另外，我建議你還是去一趟網球場，今天有幾位小朋友在那裏……你會想見到他們的。說實話，不試圖找重要的人尋求溝通，想當然地站在原地等着別人理解你，這可是徹徹底底的傲慢啊！”
毛利先是一愣，隨即他想起了什麼，洶涌的喜悅讓他的眼睛都染上了一層豔色，“難道是！！”
——而此時的網球場上，切原正鬧着脾氣。他抱着網球拍，嘴噘得都可以掛醋瓶了。再加上文太在旁邊樂得看熱鬧，好說歹說都不行的真田火得直運氣。
“你到底想要什麼啊？”桑原趕緊出來滅火，爲了示意切原收斂點，他的眼睛都快要擠抽筋了。
可被以爲是在胡鬧的切原，卻有着十足的委屈，“不是說幸村部長可以回來了嗎？爲什麼到現在我都沒有看見過他！抽籤會他也不來……還是說，因爲我們沒有準備歡迎會，讓幸村部長難過了？”
“瞎說什麼呢！”提到幸村，文太也坐不住了，“幸村怎麼會是那種人？赤也，歡迎會是風教練不讓弄的，她可是幸村的媽媽，怎麼會不懂我們的心思？等關東大賽結束，勝利就是我們給幸村最好的禮物。到那時，歡迎會也好，慶功會也好，自然是我們想怎麼做就怎麼來。”
面對丸井前輩堪稱嚴厲的勸解，切原咬了咬嘴脣，心底仍舊是酸澀不已，嘴角的弧度自從撇下去就一直沒有升起來，他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我就是想和部長打球嘛。”
真田抱着胳膊，再次爲幸村牢牢壓制着切原的事實感嘆不已。
他和柳幾人，都不知道陪着赤也打多少次球了。而且，他們又帶着他上學，領着他喫飯的。結果，他最心心念唸的還是幸村，有好幾次以爲他們不知道，切原還偷偷摸摸地找到幸村的病房去——也不知道以他那轉個彎就迷路的本事，究竟是怎麼一路摸過去的。
總而言之，等他們着急忙慌地找過去，便看見了趴在幸村牀前，睡得一臉心滿意足的小海帶。
看到他們幾人趕到，幸村並不意外，他只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學弟的頭髮。披着外套的大魔王部長或許是因爲在病中，氣質也變得溫軟起來，他看着熟睡的切原，是既無奈又好笑，“赤也說想聽我講故事，沒想到我還沒有翻頁，他就一下子睡着了，真是讓我有點困擾啊~”
桑原回想起這一幕，直接無奈地一捂額。說到底，切原這囂張的性格，這麼寵着他的其他人也不是沒有一點責任的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切原氣笑了，真田擡起帽檐，從來只有幾個表情的臉莫名地浮起一絲笑意，只看得切原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
“……副、副部長？！”
切原赤也真心實意地表示：副部長還是不要笑的好！
真田對切原的內心活動一無所知，或者說，他也沒興趣知道——反正過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收拾他。
“你想要和‘部長’打球？可以啊，馬上就可以了。”
“？？”切原一臉狐疑，他可是問過風教練了，的的確確知道，今天幸村部長是來不了的，“副部長的意思，該不會是您和我打吧？那我可不要。”
真田冷哼一聲，“不是我，放心。”
“喲~各位好啊！”遠遠傳來的聲音格外輕佻，切原掏了掏耳朵，只覺得陌生，“你是誰啊？”
“不認識我啊~沒關係，打完一場球你就認識我了~”
“哈？！”切原的毛都快炸起來了，他覺得眼前的人簡直是在和他開玩笑，而且看上去就很不靠譜！有誰會像他這樣，把運動服穿得奇奇怪怪的！
而銀髮黑膚的青年甫一出現，就讓所有認真看過歷屆社團合影的人瞬間站直，再加上跟在他身後的高山和石田，文太瞬間明白了真田所說的‘部長’是什麼意思。
‘高山前部長和種島前前部長啊！’文太看着開始和種島修二玩‘黑白配’的切原，名爲同情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從眼中流淌出來。
“願幸村保佑你，赤也。”
……
籃球場上，風華目送毛利歡快地向網球場奔去，感慨着‘果然還是小孩子’。她鎖上大門，聯繫上司機，準備去越前家接兒子。
“叮咚~”
被特意設置的來電提示音響起，風華停下腳步。她握着手機，下意識深呼了一口氣，“喂，是我，是麝香還是白芷？”
“您好，這裏是麝香。關於您之前特意叮囑要的兩種藥材，您最想親自拿到手的那種在運輸中破損。不過，經過數月的努力，剩下的另外一種，我們已經成功實現了人工栽培，不日就能將成果交給您。”
聽出這段暗語中的含義，風華眉目一冷，壓低了聲音回道：“破損的那個也處理好，最後記得給我一份報告。”
“明白。”
“至於剩下的一個，”風華捏了捏眉心，她是真的沒想到，當初對精市動手的那兩個組織成員之一，最後居然會願意叛離組織。要知道她當初派人接近，不過也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調查清楚，栽培的過程，最好能讓我看到前因後果。”
“是，五日後，詳細信息會發送到您的郵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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