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謝謝工藤先生
真的真的真的。
神奇的、具有自動防盜號功能的工藤優作先生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直覺掛在身上的。
所以克恩沒有正面回答,他理智地從側面進行委婉的肯定,“抱歉,我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了’是一招相當拒絕話題的技能,一旦使出這項技能,哪怕是工藤優作也毫無辦法,只能啞口無言地暫時性閉麥,哪怕他明顯察覺到了這只是一個話術。
因爲,這項話術就是他親自遞給克恩的。
克恩很感動,並毫不猶豫地在每一次可以使用它的時候立刻點擊使用。
這是對好心的工藤優作先生最大的感謝。
工藤優作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不由得戰術性沉默了一下,才笑起來,“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他無奈道:“我相信你,如果你覺得有些事是我暫時不能知道的話,我也相信你的選擇。”
選擇‘隱瞞他’。
反正工藤優作可以自己調查,他也習慣埋頭調查挖掘破解有關克恩的事和祕密了。
他又把‘沒關係,我尊重你隱瞞我的選擇,我也知道你會尊重我私自調查下去的選擇’的笑意壓下去,正色道:“你最近要小心一些。”
“貝爾摩德在組織裏,絕對是前五的組織成員。”
“她在幾年前就開始接近我,配合着您在組織裏的那位朋友,探尋您的祕密,可一直是隱祕的、不着痕跡的,”工藤優作凝重道,“但現在,她浮出水面了。”
工藤優作讓醫生朋友記住‘黛米·波本’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真正的‘黛米·波本’早已去世,一旦再有‘黛米·波本’出現,那絕對是有人僞裝的。
而有人僞裝成‘黛米·波本’,目標絕對是克恩·波本。
在範圍是整個世界的情況下,去到處亂逮克恩,工藤優作私以爲是一件絕對不可能的事,早早就放棄了。
而其他想要找到克恩的人也會意識到這件事:他們是絕對找不到克恩的,除非克恩主動出現。
克恩會爲了什麼而出現呢?
‘黛米·波本’。
哪怕他知道這個‘黛米·波本’是假的,也絕對會席捲着怒火,義無反顧地出現。
而如果運氣好,克恩處於失憶狀態……那就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能同時達到‘克恩出現’和‘克恩不下降好感度’這兩個條件的事,就是天大的美事,別說那個組織裏的烏鴉成員了,工藤優作想想都有點手癢的躍躍欲試。
不過這種概率只有1%,更大的可能是同時達成‘克恩出現’和‘克恩好感度持續下跌中’這兩條。
一旦把那位紳士、禮貌,格外有底線的好心先生惹怒,踩進對方的底線,那麼,事情就相當不妙了起來。
哪怕惹怒克恩的不是工藤優作,對他來說也是一件相當不妙的事,現在是法制社會。
他凝重道:“她開始行動了,這意味着她的合作者也要開始行動了。”
“再過不久,那位合作者或許就會出現在您的身邊,”工藤優作頓了頓,他道,“屆時,您打算如何應對?”
詢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停下腳步,在倫敦公園的長椅上落座,看着不遠處的白色雕像和地上啄食的白鴿。
這個問題相當重要。
“應、對?”克恩抓住了工藤優作的措辭,然後瞭然。
他隨手在工藤優作的頭頂打上‘警方’的標籤,想了想,又打上了‘主角相關’和‘必會戰勝邪惡的正義’這兩個標籤。
把三個標籤彙總起來,克恩斟酌了一下語氣,笑着反問,“你覺得我會怎麼應對?”
他微妙道:“華生?”
工藤優作是華生。
如果克恩選擇當莫里亞蒂,那麼他就是敵人。如果克恩選擇當福爾摩的,那麼他就是偵探助手。
所以顯而易見,克恩預判,只要他敢說‘啊,我打算收拾收拾,提槍趕去倫敦一槍崩了貝爾摩德,再一槍崩了另一個藏頭露尾的傢伙’,那工藤優作就敢先做好‘阻止他開槍崩人’的佈置。
也會做好阻止失敗,立即讓警方介入的準備。
當然,這個‘莫里亞蒂’和‘福爾摩斯’是相對的,並不是真的指罪犯導師和名偵探,而是指對應的‘親手崩人’和‘不親手崩人’。
只要不親手崩了貝爾摩德和那個藏頭露尾的傢伙,也不直接設計策劃他們死亡,那哪怕他做出一些比較不太合法的行爲,工藤優作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無視掉,是‘福爾摩斯的華生’。
工藤優作笑起來,“是的,華生。”
是在確認克恩的猜測。
“您有做‘福爾摩斯’的能力,也有做‘莫里亞蒂’的能力,先生,”他道,“我知道,涉及到‘黛米·波本’小姐是您的底線問題,不過……”
“不過,”克恩微笑着接話,“不當個殺人犯,也是你的底線問題。”
說着,他瞥了一眼工藤有希子。
工藤有希子和宮野明美在並肩說悄悄話,而他則靠在吧檯的後方打電話,他們之間的位置處於一個比較微妙的距離。
微妙就微妙在他可以見勢不妙直接翻窗就跑,也微妙在他可以突然跨過三四步,直接攬住工業有希子纖細的脖子。
挺微妙的,不止指他和工藤有希子的距離,也不止指他和工藤優作的這通談話,更指工藤優作這個人。
這個傢伙,不是一個偵探嗎?
早在之前的出租公寓,獲得工藤優作堅定的‘你無罪’認同時,克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現在,他再次思考起來:正義的偵探居然會選擇包庇嗎?
只要他不親手幹掉貝爾摩德和藏頭露尾者。
正常的偵探,真的會如此選擇嗎?
括號,推理作品裏的偵探,還是偵探主角的父親。
應該不會吧?
這類重要的正面角色,大多都應該有着偏向正義的心,而不是這樣靈活變通到有一點點‘亦正亦邪的主角夥伴’的感覺了。
這是可以播的嗎?
還有,這個傢伙對着電話放狠話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到自己的妻子就在他身邊嗎?
還是相信他,覺得他就算是選擇成爲‘莫里亞蒂’,也不會對無辜者下手?
但是工藤有希子可不算單純的無辜者。
已知:
一,倫敦和東京很遠,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
二,工藤優作和貝爾摩德見過面,也具有反釣貝爾摩德的特質,因爲他的名字是工藤優作,克恩在十九世紀用過這個名字。
三,工藤有希子就在手邊。
其實這幾條完全可以組成:克恩當場挾持工藤有希子,逼工藤優作反釣貝爾摩德出來、並槍擊她,再繼續把藏頭露尾者調出來,繼續一槍崩了。
這種情況下,人還都是工藤優作崩的呢,不親手崩人,也算是選擇了‘福爾摩斯’路線,工藤優作肯定很欣慰。
克恩平靜嘆氣,他禮貌又委婉道:“如果你已經做好了以‘華生’面對‘莫里亞蒂’的準備,那就不應該讓工藤夫人來見我。”
“否則,大名鼎鼎的‘莫里亞蒂’先生會不講紳士風度,直接挾持她、威脅我?”工藤優作立即反問,他失笑了一瞬,語氣又平淡下去,“不,你不會的,先生。”
“如果你是會做出這種選擇的人,你就不是我認識的那位‘克恩·波本’先生了,我也不會執着十幾年調查心翼教相關的事情。”
他的語氣更加平淡,達到了平靜的地步,也達到了篤定着陳述事實的地步,“你不會的,先生。”
重點:‘篤定着陳述事實’。
對方過於平靜,過於自信,平靜又自信得像是在說‘蘋果砸到了牛頓,於是他發現了萬有引力’。
克恩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他默默地運轉思考程序:等等,他和工藤優作不是十幾年的摯友吧?
怎麼現在好像有一點點少年漫特有的‘摯友羈絆名場面’感?
問題是,他和工藤優作也不熟吧,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單方面見工藤優作的次數也就是幾十次而已,工藤優作見他的次數就更少了,別說一隻手了,半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那是怎麼能這麼平靜又篤定地說出這樣的判斷的?因爲偵探對自己調查出來的事、以及自己推理出來的事,有着某種篤定的自信嗎?
這種語氣,其實還挺警方的,非常警方足跡專家那種明明沒有見到犯人,卻可以從足跡推斷出一切的平靜氣勢,‘犯人身高xxx,體重xxx,走路特徵xxx’。
“不愧是名偵探,工藤先生,”克恩禮貌道,“你讓我想起了非常專業的警方人員。”
“‘非常專業的警方人員’?”工藤優作立刻敏銳地反問,“你被警方追捕過?”
他又道:“抱歉,讓您感到反感了。”
“不,不是反感。”克恩糾正了這一點,“是身爲正常人,發現警方又錘鍊出了一位出色警探的欣慰。”
這個問題要細談的話,是沒有止境的,就像分析工藤優作爲什麼如此瞭解他一樣,都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而答案,克恩其實不怎麼在意。
所以說完一句糾正,克恩又輕描淡寫地把話題拉回到正事上,“不過請放心,工藤先生,我沒有您預料中的怒氣衝衝、也沒有您預料中的那麼想要懲罰冒充者。”
“比起‘一槍崩了冒犯我的傢伙’,到現在爲止,我還是對那位小姐的目的比較感興趣。”
他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彈了一下自己旁邊架子上的空酒杯,重複貝爾摩德的所作所爲,“她冒充‘黛米·波本’,把你調離東京,目的是什麼呢?”
空酒杯被彈響的聲音迴盪了一圈,傳進電話裏。
“清場完畢後,那位一直藏頭露尾的老鼠先生大概會來見我了。”克恩淡淡道,“我很好奇我和他究竟有什麼恩怨。”
其實不怎麼好奇,克恩對恩怨不太感興趣,對那位藏頭露尾的老鼠先生也不怎麼感興趣,不過他猜柯南肯定感興趣。
一位好心的紳士,當然不能斷然拒絕一位天真可愛孩子的‘欸,克恩哥哥,你要見組織的人嗎?帶帶我嘛克恩哥哥~’,對吧?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
旋即,工藤優作用頗爲凝重的口吻確認,“您覺得有人冒充‘黛米·波本’小姐沒有觸犯到您的底線?”
他分析了一下克恩的語氣,又敏銳地糾正,“不,不是沒有觸犯到您的底線,是讓你感到輕微的不愉快。”
“不是因爲有人冒充‘黛米·波本’小姐,而是因爲打擾了你的計劃。”
糟糕、糟糕、事情不妙。
‘克恩·波本’不在乎‘黛米·波本’了,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隨着一次次的失憶,隨着漫長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他開始不在乎最初的記憶,不在乎最初的家人,也不在乎最初的感情了。
這並不是不好的,如果克恩是正常的、會衰老的人,工藤優作大概會在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相當欣慰,會覺得自己的朋友終於走出來了。
但克恩不一樣,他不會衰老,時間在他的身上無法留下任何的痕跡。
當他連最初都不在意的時候,就意味着他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在乎了,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長生種,能活多久?
如果克恩無法在一定的時間內重新找一個自己在乎、並且執着的東西、或者人,工藤優作閉着眼睛都能推測,某天他或許會收到一封信,一封來自短暫地回憶了許多記憶的克恩。
信上,對方大概會用禮貌而詼諧的口吻向他問好,再認真地表示他們確實是朋友,也感謝他這十幾年的追查,最後,會輕描淡寫地表示自己打算去旅遊、看看這世界,所以以後的行程會更不穩定,大概率再也無法和工藤優作以及其他朋友相見,所以提前告別,不過有空的話,他會寫信給朋友們分享自己的旅遊見聞,等等等等。
總之,那會是一封禮貌、風趣,而又默契的‘永別信’。
明面上是‘旅遊外出’、其實是‘告別世界’的信。
工藤優作立刻道:“不好意思,還是請您認真考慮一下該如何對付膽敢冒犯您的人吧?”
“一槍斃命?利刃割喉?又或者是繩索窒息?”
克恩:“?”
啊?
等等,工藤優作不是偵探嗎?不是‘華生’嗎???
怎麼在一本正經地推薦如何幹掉某人啊?哪怕這個某人是違法犯罪份子!
“抱歉,這些都不可以。”工藤優作道。
克恩立刻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這個世界沒出問題。
“但是可以走法律程序,在不違法的區域進行合理的爭取,”工藤優作認真道,“貝爾摩德明面上的身份是美國人,抓捕她之後需要霓燈當局和美國進行交涉,商議究竟是按哪國法律進行審判及關押。”
“那位老鼠先生……”
他頓了頓,把他們心照不宣的事揭開,“是組織的首領。”
老鼠先生只能是組織的首領,只有首領,才能命令有些桀驁不馴的貝爾摩德,工藤優作了解她。
“按照正常邏輯,一旦首領被警方逮捕,以組織的勢力、他絕對會被判處死刑,區別只是‘在霓燈承受絞刑’、還是‘在紐約承受藥注射死’,但是,組織的勢力已經到了像是各國倒影的程度,到時候一定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又或者是替名死亡者。”
“先生,”工藤優作誠懇道,“我做不到這些,需要您的幫忙。”
克恩:“……?”
克恩戰術性沉默了一下。他開始思索:爲什麼?
工藤優作爲什麼會對他有那麼大的自信?
對方哪來的自信,居然覺得他可以在國際事件上游刃有餘地和其他國家官方人員掰手腕?
他自己對自己都沒這麼大的自信,這已經不是自信了,是想要他GG。
謝謝,謝謝工藤優作先生,這位先生一定是位神奇的魔術師,現在正在表演‘哇,看看我手心裏的空氣,嘭,塞給你啦,你知道是什麼嗎?對,就是你八輩子的自信!’。
還是‘是你八輩子加起來、再乘八的自信哦,怎麼樣,現在是不是超自信?覺得自己能飛天入地,拳打自由女神像腳踏東京塔?你可以!我相信你哦!’。
……拉倒吧。
他誠懇道:“謝謝你,工藤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