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03
在温尔新转過来的时候,阿元见到她脸上什么粉都沒有,但有一双眉一双眼,和阿元第一次跟她說话的时候一样,足以忽视温尔新沒有涂红的嘴唇。
温尔新看到了阿元,本该在這裡的旋转不该笑的,是该像掉落,不断掉落的那种,但她突然看向阿元,对她笑。
阿元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热热的,等她再抬头,舞蹈暂停了,大家也都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她在外稍稍等了一下,随后来到后门往裡张望,舞蹈房裡温尔新還在和男演员說话,在讨论事情,因此也是靠在一起看着视频。
阿元抿抿唇,觉得不该打扰他们,就靠在外面的墙上听音乐,阿元有一段時間沒和温尔新见面,之前听她說她回了一次家,后来也只是互相发消息,晚上在酒吧的阿元会特别注意那個显眼的位置有沒有人来,因为温尔新一直沒来,阿元就一直去酒吧,虽然温尔新从来沒在手机提前通知過她,說自己会来。
男演员走了,他向阿元抛了個媚眼,阿元贴着墙低头,温尔新在裡面喊她,她收了耳机,站在温尔新背后,温尔新让她帮自己拉拉链。
阿元摸摸鼻子,說:“這样不好吧?”
温尔新已经穿好了裤子,催她:“都是女的有什么不好?”
阿元這才替她将拉链拉开,温尔新有一副漂亮的脊背,唯一不足的就是略突出的蝴蝶骨,但是這样阿元也觉得漂亮,阿元很想摸摸這块地方。
温尔新看着镜子裡的阿元,比自己還高,“有什么漂亮的?不過是因为瘦畸形罢了。”
“我不觉得你很瘦,真的。”阿元让她相信自己,“一点也不难看。”
她瞟向蝴蝶骨,但温尔新抬了一眼,已经穿上了针织外套,温尔新還是穿了一件像若草色的裙子,合身地贴在起伏低转上。
“去我家吧。”温尔新說,她问阿元会不会开车,阿元說会,她就让人开车载回去。
在车上,温尔新說累,小睡了一会,根本不管阿元会不会走错,或者将自己开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她将阿元带到自己家,让人等自己洗好澡,她的招待好像不将阿元当客人,当刚认识不久的熟人,温尔新洗完澡,就开了酒,要阿元陪自己喝几杯,她什么酒都有,从普通的到好的,但她喝了好像沒什么区别,也不做任何评价,酒只是酒,拿来喝的玩意,在她這裡沒什么酒之三律。
她一杯一杯喝,喝到面上泛红,干发帽掉了,湿发贴在背上和脖子边,喝酒出汗,阿元替她捡掉一根掉下来的头发丝,然后包在餐巾纸裡。
温尔新头发半干,拎着酒杯,跟阿元說你唱歌吧,唱我要你写的。
阿元說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不要笑我。
温尔新眯着眼,說你唱呀?酒到了顶,她說话是一种很朦醉的感觉。
阿元低头,深呼吸几下,拿出自己吉他拨弄几下。她的嗓子适合不唱词的单纯曲调,慢慢沙哑地哼,让嗓音尽可能减少词的干擾,這是温尔新在酒吧初次听见阿远就觉得的。
阿元哼了一小段,因为温尔新一直看着她,她就不好意思了。
“你觉得……怎么样?”
“嗯……”温尔新撑着下巴问她:“我很吓人嗎?”
阿元支支吾吾垂眼,說沒有。
“你是不是找過我妈妈很以前演出的视频?”
阿元点头,那些视频已经年代很久了,沒有多少资源能查到,她第一眼被温妈妈吸引,视频裡的温妈妈永远穿着黑色,在后期几乎沒变過。
“你妈妈很漂亮,是我见過最漂亮的人,我觉得你和你妈妈很像。”
“很像嗎?”温尔新指指自己,阿元說对的,但温尔新說你要见见我弟弟,才知道谁像,我不适合黑色。她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穿绿色,将黑墨不断刷薄抽色,最终显出的绿色。
“我给你看看我妈妈吧。”有一盘刻录碟片,日期是二十多年前,录像保有那個年代的旧和老。
阿元先看到一片阳光,画面的中央是穿着婚纱的温妈妈,画面的的另一头是一個男人,阿元认出来這应该是温妈妈的丈夫,两头变成一头,画面裡温妈妈和這個男人携手一起走,人的笑声,祝福声,都在這個视频裡,像倾倒的酒液,砰地一声,香槟开了,有许多气球飞到天上,画面赶紧拍气球,又赶紧拍這对新人。
“婚礼的当天,阿勇向我发誓,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的手都有些痛了,事后他苦恼,是因为他太紧张,怕我不答应。我說我已经和你结婚了,有什么不答应的。阿勇很像慌乱的孩子,摇摆不定,婚礼也怕,怕出什么意外。我知道他担心什么,所以我什么也沒說,我不想给他造成压力。尽管温阿姨并不承认我,让阿勇很挫败,那时我也以为我們就此分开了,我不能去强迫阿勇和温阿姨决裂,在阿勇失联的那段日子,我甚至做好结束的准备,但令我惊讶的是,阿勇反抗了温阿姨,他回来了,带着户口本和身份证,我們去领了证,然后筹备婚礼。我问他你要這样做嗎?阿勇点头,认真地让我有点想哭,他說我确定,事到如今我什么也不怕了。如果有一天我死去,审判我的人问我一生中有什么难忘的事,我会說当我的丈夫再次回到我身边的时候,那是一個勇敢的人。”
温尔新读完這段,影像也到头,片尾打出摄制公司的名字以及联系方式。
“這是我妈妈的日记,你要读读看嗎?”
阿元摇头:“我不能看,這应该是你妈妈的遗物吧。”
“是遗物。”温尔新将日记本放到阿元的手中,“你看看吧。我妈妈已经去世很久了,她不会在意。”
阿元舔了一口干涩的嘴唇,被交到手中的日记本很烫人,让她的手指有种被烧弯的疼痛,拒绝温尔新,好像也很艰难般做不到。
“看了這本,再给我唱一首你编的吧。”這本裡,是温妈妈与温勇最快乐的日子。
“你会跳华尔兹或者探戈嗎?”
“我不大会。”阿元诚实地說。
“我妈妈第一支舞就是类似這個,温勇教的。在那时是很时兴的东西。很少有人会。”温尔新站起身,朝阿元伸手,“跟我跳吧。试试看。找找感觉。”
阿元還是摇头,结巴說我真不会,会踩到你。
不仅是因为不会,跳這种舞会贴得很近,阿元始终不敢太靠近温尔新。
“你跳了,才会知道我妈妈那时候是什么样的。不会也可以学。”
阿元抿唇,温尔新說算了,今天就到這吧,我太勉强你了。
不知为何,听见温尔新這样說,阿元只觉得无地自容,她觉得是自己的問題,或许温尔新生气了。
但温尔新一直很淡,刚才读的日记,也好像机械地读课文,作为温妈妈的女儿,体会不到当时的喜悦,她递给阿元日记本,說别忘拿了。
阿元想說你别生气,我会去学。
可她一看温尔新,就什么也不敢說了。
阿元回到出租屋,隔壁有人在直播唱歌,唱一起学猫叫。唱那种需要吊着甜腻的嗓音的歌,不断地发出亲吻感谢声。
在一旁,是刚毕业的人,煲着电话粥,在哭,也在骂。
阿元這么听了一会,觉得自己应该学温尔新让她学的华尔兹或者探戈,然后再邀請温尔新。
阿元一向学东西很快,唱歌是,沒人教過她,也沒條件,她就自己学,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在這些时候她就傻愣愣一股子往前冲,一点也不想后面的事。
在她自己觉得或许学得有模有样,一個架子起来后,阿元去找温尔新,跑空了一次,第二次才找对時間。
阿元上楼,在舞蹈房外看到裡面的温尔新和另一名女士在一起,這名女士完成了阿远的梦想,是另一名拥有娴熟舞技的专业者,正带着温尔新复现温妈妈与温勇第一次约会,在酒吧跳舞的场景。
阿元看着,眨眨眼,觉得温尔新還是像她妈妈,就像阿元想象中的,在看了日记后脑海中依偎在温勇怀中随着舞动的温妈妈,温尔新也将自己依偎在另一名女性中。
阿元看完了全程,心想兴许不需要自己出力了,這么想,但她也并沒有离开,金雅发现了她,温尔新也随之看過来,“你怎么来了?”
她让金雅先走,阿元說沒什么事。
温尔新并不太想猜,阿元是那种要挤牙膏式别扭的人,与她外在英气的长相不符,阿元属于犬类。“沒什么事你也走吧。”温尔新說得不近人情。
阿元愣了一愣,站在原地,沒人知道她想什么,温尔新擦了汗回头說:“要說什么就說,我站得很累,难道你是来跟我比赛谁沉默得久?”
“你……你是和刚才那位试了试感觉嗎?”
“你不会,我就找会的。”
“我最近觉得你說得对,不会就要去学,那天我那么快拒绝你,是我的不对,所以我去学了,来找你……”
温尔新有些新奇,但她的意思是沒必要再来一次。
不是金雅,也会是别的专业的人,只不過在說到這件事,金雅告诉温尔新她与温妈妈還真的试過。
当时你妈妈复出,找的就是我,给排动作,那是一首需要伴舞的歌,后来就和你妈妈跳了一次。
金雅這么說,温尔新就也和金雅跳了一次,回顾当时差不多一样的场景,她让自己去想温妈妈的那时候,但很可惜,温尔新始终不像温妈妈,对回顾這事也就淡了几分。
但是阿元似乎很固执,她以同样的理由,觉得自己需要设身处地试一次,也必须和温尔新才行。
“我這样是很不好,但就试一试吧,我答应你下次给你听的会更好的。”
阿元眼巴巴地瞅着她,温尔新眨眨眼,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抬手放在阿元的肩膀上,“来吧。”
※※※※※※※※※※※※※※※※※※※※
希望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