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首都07

作者:Marutia
温阿姨手一颤抖,差点将花从枝头一刀剪下,温尔新替她稳住了手臂,低声說:“温阿姨,你要看着手,小心一点。”

  她還伸手,将剪刀慢慢搁到了桌上,就放在两個人伸手就能够到的中间,只要一伸手,就能轻松地拿起来。

  温阿姨侧头看了几眼温尔新,她看见温尔新将多余的枝叶刮去,一顺而下,再用剪刀斜斜剪掉了多余的根茎。

  她深呼吸几下,问:“你怎么问這個問題?是你爸爸叫你问的嗎?”

  “他会问嗎?”温尔新处理第二枝,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脸。温阿姨低下头說怀孕的事沒什么有趣的,再說谁都辛苦,沒什么两样,你還是小孩子,又沒结婚,将来知道也不迟。

  “我已经二十多了。”温尔新回答,温心也二十多了,三個人的岁数差不了多少,可能只有几個月的差距。

  提到這件事,尤其是由温尔新亲口,长长久久并且還会再长长久久的羞愤耻辱再次开了一朵鲜艳的花,每一天,每一個晚上,不知道从哪裡汲取的养料助长了它的常青。

  這就像孤芳自赏的花,只能由温阿姨這位培育施肥浇水,提供养料的园艺人才体会到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每一步又是什么样的。无法叫许多人共赏、共鸣。产生通常共生的情感,去处终究会越来越窄,直到狭窄成一粒沙土。

  温尔新问了,下了一铲子,松开了表面的土,正蹲在這朵孤芳自赏的玩意面前,她需要這东西的根,谁才是第一個种的人,怎么种的,又怎么狡猾地拍拍尘土将沉重的根茎放在了别处。

  “我觉得您是特别和蔼的一個人。虽然有些原因,我应该用另一种眼光看您,不過您有您的优点,至少您善良,沒有虐待過我和温故知。我這阵子会想到以前的事,正好弟妹——”温尔新停了停,继续往下說,“怀孕了,好像管她管得挺严的,您以前怀了孕后也是這样的嗎?”

  温阿姨轻声說怀孕都是要小心的。

  “不能外出,每天只能吃规定的饮食,以前虽然沒手机,不過也有别的,保姆也是老人了,那时候也帮忙照看您吧?她很尽责,我每次来无论做什么,她总会马上出现,门裡门外的。虽然老了,但好像還不屈老。”

  “您看,她這样像不像——监视?”

  温尔新故作思考,像弹出来的两個极轻分量的字,說者“无心”听者有意,温阿姨连忙說连忙笑:“你這孩子怎么会這样觉得呢?”

  温尔新趴下来說我察觉错了嗎?温阿姨沒說话,她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否定正确的事,她只会尴尬地盯着某处转移注意力。

  在這时,温尔新到有别的闲情意趣,将温阿姨一副单薄的皮囊描画出来,单薄不是指身形,而是从五官、从感觉說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却发现沒什么感动点的,只能夸规矩,画了一個圈,规矩到只会跟着這個圈,不会有方形,不会有三角形或是别的变异的形状。那是正正好好的,为了温奶奶這类统一的,只会针对男女间的审美服务。

  温尔新曾经瞥到的她年轻的照片——一丝不苟的两根麻花辫,微厚的唇和不大的眼睛,她還很乖巧地将身体锁进规整的衣服裡,以至于找不到她脚,好像只是突然安上去的一双鞋子。

  “我身上有什么嗎?”温阿姨有种焦灼感,遇见温尔新是意外,如果沒有這次偶遇,她像许多人,沒什么事做,大概也就最近才找到這样一件事。她還有一种感觉,温奶奶曾经重视她,這份重视有真有假,直至现在她逐渐稀薄化,无论是声音還是形体,毛发和血液,這些能辨认一個人的身份的媒介都在加快速度,变成无法识别身份的东西。现在是她在温家逐渐退出舞台的时刻,她应该退出舞台,接替她的人已经来了,怀揣着下一代希望,但她仍然站在原地,說有什么不对。温奶奶对她撇去沒有任何內容的眼神,她又低下头,挪了位置。到了夜晚一個人的房间,她的花仍旧在开,這就好像自食其果。

  因为她不能采下它去告诉她最想告诉的,也是应该见的。

  她想了這么多,說出口的却是一句无趣的话,“你应该看看你爸爸去,今天家裡都沒人,你心情会好一点。”

  “那我和温阿姨您一块走。两個人回去路上可以做個伴。”

  温阿姨抬头,說自己不用,但她自己看着温尔新的脸,就知道這句话是沒用的。

  她不得不和温尔新一起回家,下课后,她做了最后一番沒用的建议:“那你看阿姨我也不会开车,每次出来要么打出租要么坐公交,你今天穿了這么漂亮的黑裙子,我看了都舍不得弄脏,那些车不干净,你還是先自己過去吧。”

  温尔新开了车,但她沒做選擇,說我不介意,我跟您坐公交车。

  又走了几步,温阿姨說我叫辆出租车。

  “不用花這么多钱。”从市区打车到别墅区花费并不小,這显然不符合温奶奶一直教导要求的合格的儿媳应当学会俭朴持家。而温阿姨内化成自己的理解那就是不能乱花一分钱。

  因为花艺课每周才一次,因此她可以多花一点。

  但温尔新知道她的窘迫,但坏的一点是温尔新不会提出我来付出租车的钱,她選擇不介意公交车。

  “衣服只要穿就行了,公交车這些沒所谓。”

  温阿姨不說话,她爱惜衣服,与温尔新完全不同,温尔新說自己小时候吃過一些苦,长大了就喜歡這些奢侈的来补偿自己。温阿姨闷声不响地排队投币,车上人不多,温尔新就站在她身旁。

  她的女儿可真漂亮啊。

  温阿姨在发呆,发呆的一瞬在余光瞥到的温尔新让她发出這样的感慨。她无法用专业的或者独具一格的话来描述温尔新,最好說的只有衣着,她看着车窗,上面映着温尔新的虚影。

  稍微整理她的這一段话,让它可以见人——绸面的第二层肌肤,深到垂桑柳枯萎的灯笼宽袖上衣,以及一條墨黑的裙子。

  温阿姨也有一件绿色的上衣,但就像她的人一般,是一件无聊的衣服,洗了许多年,结实還能穿,她穿着去给温心开家长会,打扮来打扮去的,挑了這件绿色,她当时真的觉得這绿色真好看,是她花了自己的钱买的。

  温阿姨梳了梳头,擦了点口红去温心的学校,但温心不喜歡,他小,說话伤人,說您穿這件丑死了,有這么丑的绿色嗎!他埋怨温阿姨,回来一晚上都不肯和温阿姨說话。

  绿衣服从此压了箱底。

  她看温尔新還有一段紧实的脖子,有一瞬,温阿姨将她看做自己亲生女儿,如果是亲生女儿,她会很骄傲,究竟是怎么生出的女儿?

  温阿姨還替温尔新挡去公交车上一些毛毛躁躁的打量,但她身形矮小,不如温尔新高,是有些滑稽,下了车后她忍不住教导温尔新——以后還是自己开车比较好。

  保姆给她们开门,隐晦地看了一眼温阿姨,温阿姨抿唇自己上了楼,温尔新站在楼下问保姆:“我爸有跟您說我的要求嗎?”

  保姆撇嘴,說:“温小姐,您這要求也太不合理,我好歹待了這么多年了,去花园清理清理我這把老骨头不行了。”

  温尔新面无表情:“老骨头了就乖乖退休,您跟我拿什么乔?”

  “我来了,您出去吧。”

  保姆咬唇,多难看啊,温尔新却突然笑着问我给您开门?她伸手還沒碰到门把,保姆自己咬咬牙开了這门。

  温尔新磨了一会才上楼,温勇问她你和你温阿姨一起回来的?

  “凑巧遇到了。”

  温勇看了几眼:“你下次少点跟她在一块。”

  “以后也不要。”

  温尔新侧头,沒问为什么,只是走過来给他捶背。

  温勇以为她被說了,不开心了,就劝她:“你温阿姨是真的不好。”

  温尔新睁着眼,反着說,至少语气是要到位,“我觉得不差。”

  温勇冷哼。

  “我和弟弟刚来,什么都不熟,就是温阿姨照顾我們的。您知道奶奶也不会睬我們。”

  温勇闭着眼說你别被她骗了。

  “可是……”温尔新犹疑,温勇打断她的话,說:“她家教好,但能做出不要脸的事,你說她是不是好的!”

  她垂眸,听温勇的抱怨,“你說她怎么能這么做?她還有沒有点羞耻心!难道她脑子坏掉了嗎?”

  温勇一直在說,翻来覆去的几句,已知這样的事然后推导出她心眼坏,告诫温尔新不要接近她。

  “她和你妈妈不一样,她哪裡比得上你妈妈。”說着,温勇有些哽咽,他比往常更加地难過,情绪也更为外放,他捂着脸想要痛哭一番,沉浸在過去一直忧郁苦闷的情绪中,他沒注意温尔新放开了手,一直盯着他。

  设计,无论是设计什么,都有运气的一部分存在,除此外就是基础的必需品,缜密的计划和逻辑。

  温尔新从以前就知道,无论如何這裡面都会有那個老太婆的手笔,温阿姨是她最满意的儿媳人选,温心也是她最宠爱的唯一的孙子。她慢慢退了出去,在门口的是温阿姨,她或许听见温勇对她的评价,因此眼中含着泪,這样的场景,温尔新想他们真不愧是合适的夫妻。

  一对一起委屈的夫妻。

  温尔新盘算着温阿姨眼中的委屈,门沒有关紧,在裡面是温勇持续不断地哭声,她悄然关上门,只剩下温阿姨的眼泪,随后问:“您有不开心的,不能說的也许可以和我說說。”

  或许是和温尔新走了一段,在车上那种期望還存在效力,她更关心温尔新,想来看看,也正是因为如此,温尔新說的如果您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說說,這句话听上去温柔极了,温阿姨从来沒见過這样贴心的女孩子,要是真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她不知不觉就点头。

  温尔新给她留了电话,“您不需要拘谨,我电话都是通的。”

  温阿姨握着纸,說不出话,送温尔新下楼,站在门口送她。

  温尔新走了一会,打电话给温故知,“我需要阿叔云彩布。一块你要帮我漂掉所有的颜色,一块你要帮我染成世界上最黑的颜色。”

  。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