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羣分類聚 五
前面說過，王木頭的執法隊，實際上人員全部都是來自獨立排的偵察大隊。所以，他從師部出來，便立刻召集執法隊開會，對下一步的行動做了部署。
不過，讓趙士良沒有想到是，就算是按照龐炳勳的命令，以指定路線前往新鄉進行整編，他也遇到了障礙。
傍晚時分，趙士良接到了一團長，也就是之前的三團長吳長順的電話。
“師座，我們爲什麼要去新鄉？”吳長順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善。
“這個是集團軍司令部的命令，我們必須服從。”對於這個問題，趙士良也的確無法回答，只能打起了官腔。
“可是，從這裏到新鄉，必須穿過日佔區，況且日軍的掃蕩也還沒有結束，這種情況你說我們能夠過得去嗎？”吳長順在電話中顯得非常不滿，他用質問的語氣對趙士良說。
“吳團長，這件事情我也有相同的顧慮，可是既然上峯是這樣指定的，我想那一定就會有這樣做的道理，我們做下屬的只管執行就好了。記住，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趙士良無奈的對他做着解釋。
然而，吳長順吳團長顯然不買賬，他使用了更加激烈的口吻：“趙師長，就別拿那些官話來糊弄人了，你當我不知道，現在第二十四集團軍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第二十四集團軍了，現在外界都在傳，說咱們已經歸屬於汪主席的僞政府了，師座，那是去做漢奸啊，咱們不能去。”
“可是吳團長，咱們不歸屬第二十四集團軍，那麼去哪裏呢？”趙士良問他。
“師座啊，咱們只要別做漢奸就行，要不，咱們還是回晉綏軍好了，本來咱們也就是屬於晉綏軍的嘛，結果變成中央軍，這纔沒幾天，怎麼反倒要做漢奸了。”吳長順老大的不樂意：“師座，如果要做漢奸，我還是保安團的時候就可以做了，如果那時候投了日本人，現在我早就是師長了，何必要等到現在？”
“吳團長，吳兄弟啊，你這話是不錯，可是你想想，我們現在的處境，就算不爲自己想，也要替兄弟們想想啊。你看，鬼子現在離咱們只有五公里，一旦打起來，咱們現在可是孤立無援，那些兄弟們可怎麼辦呢？”趙士良將矛盾踢給了他。
“那---”吳長順果然被問住了，不過他馬上又想到了答案：“靠山鎮這裏不是有八路軍嗎？以我這些日子的觀察瞭解，我們真的被日軍攻擊，八路軍絕對不會不管的。我們爲什麼不能跟他們合作一次呢？”
這次，輪到趙士良無言以對了。他現在就是在跟八路軍合作，可是因爲時機未到，卻不能明說。面對吳長順的質問，他也只好敷衍的回答：“我們之前跟八路軍沒有太多的交集，現在情況緊急，恐怕來不及---”
可是，不等他說完，就被吳長順打斷了：“趙師長就別裝糊塗了。其實我來到一團之後，看到靠山鎮的地形，便知道八路軍進駐靠山鎮一定是得到了你的邀請。你應該早就跟他們有聯繫。而且，不瞞你說了，我在接到你的命令之後，也跟八路軍方面發出了請求，希望他們能夠施以援手。”
“哦？是嗎？那他們是怎麼答覆的？”趙士良繼續裝着糊塗的問。
“他們讓我等一等，說晚上八點之前給我答覆。”吳長順回答。
“那好，既然是這樣，那就等他們有了答覆咱們再做研究。”趙士良不由分說的掛掉了電話。他實在不敢繼續跟他說下去了，生怕說多了會露陷，這個吳長順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也實在沒有把握，在這個關鍵時刻，千萬要沉住氣。
至於吳長順說的他已經跟八路軍聯繫過了，趙士良覺得還是有可能的，畢竟，他們的駐地跟靠山鎮近在咫尺，特別是八路軍將崗哨設到了他們的家門口，所以，他要是找八路軍聯繫，那絕對是分分鐘的事情。所以，這種可能性絕對是有的。
不過，他要是真的跟八路軍聯繫，那麼，靠山鎮的那個分隊長一定會立刻將消息傳給武文斌，所以，他現在反倒可以不着急，坐等武文斌的消息好了。
不過，趙士良並沒有清閒下來，剛放下吳長順的電話不久，三團長，也就是之前的二團長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師座，我們團現在已經按照你的命令，做好了一切準備，隨時可以出發。”電話裏，三團長似乎透着一種興奮。
“很好，那你們就早點休息，明天佛曉出發，別耽誤了。”趙士良公事公辦的回答。
“師座，我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說！”
“我的意思是，明天的行軍，能不能讓我們團做先鋒，打頭陣？”三團長試探的問。
“不行！”趙士良回答的非常乾脆。
“可是，這是爲什麼啊？師座你看，我們全團將士聽說執行您的命令，都非常高興，表示一定要拿出積極的行動，所以，讓我向您請願，大家甘願做您的馬前卒，師座，能不能照顧一下弟兄們的情緒，滿足弟兄們的願望啊。”三團長繼續糾纏着。
“不行，行軍序列已經定了下來，各團也都做好了準備，現在更改，那明天豈不是亂了套？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你準備好你自己的就行了。”趙士良說着，不管三團長還在電話裏師座師座的叫着，斷然掛掉了電話。
“師座，這是在跟誰生氣啊？”說話的是副官王志全，他剛剛走進來，聽到趙士良正在跟三團長通話。
“那個三團長，請求做先鋒團，我看他是急不可耐的向去投靠日本人了。”趙士良氣哼哼地說。
“師座，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我看他啊，是害怕。”王志全笑着回答。
“害怕？此話怎講？害怕他還要做先鋒？”趙士良不解的問。
“是啊，他是害怕了。師座你想啊，按照現在的行軍序列，他們三團應該是走在各團最後面，可是卻不是全師的最後面，他的後面。還有師部呢。”王志全笑着解釋。
“這又有什麼不妥，他怕什麼？”聽到王志全的話，趙士良越發不解了。
“師座你想啊，按照行軍序列，在他的前面有兩個團的兵力，而在他的後面則有師部，這樣一來，他如果想搞點什麼事情的話，那可就是妄想啦。”王志全繼續笑着說。
“對，你說的沒錯，他實際上是在忌諱師部的警衛連跟那個執法隊。”趙士良恍然大悟。
“不過他可不知道執法隊現在不在師部啦。哼，他要是知道獨立排將派一個分隊進入一團跟師部的話，他更會嚇死掉了。”王志全哼着聲說道。
“什麼什麼？獨立排派一個分隊進入一團跟師部？我怎麼不知道？”趙士良急忙問。
王志全再次笑了起來：“師座，你當然不知道，這是武排長剛剛發來的電報，您看看。”說着，將一份電報遞給趙士良。
趙士良接過電報仔細一看，終於明白過來。
事情是這樣的。
下午，一團長吳長順接到趙士良的命令，心裏立刻矛盾起來。龐炳勳，孫殿英投敵一事，雖然暫時沒有公開，但是，私底下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那麼這次，獨立師去新鄉接受集團軍的整編，屬於什麼性質，他自然心裏明白。
說良心話，吳長順不想做漢奸，但是他也不想投靠八路軍。做漢奸死了進不了祖墳，這點民族氣節他還是有的。但是他也不想做八路，因爲八路那個政治綱領他接受不了，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他吳長順要的則是升官發財。
然而，現在他卻面臨選擇，以目前來看，中央軍，晉綏軍都等於拋棄了他們，鬼子掃蕩進行了那麼久，卻沒有人幫他們。至於八路，那怪不得人家，鬼子這次的掃蕩，看起來是有意避開了他們。
現在，集團軍要他們去新鄉接受整編，說白了，就是要他們去做漢奸，難怪上面還指定了行軍路線，擺明了就是跟鬼子有了默契。否則，這麼大一支隊伍通過日佔區，鬼子能夠眼睜睜的放你過去？
吳長順明白，現在他已經沒有了第三種選擇，要麼做漢奸，要麼投八路。當然，自己要繼續投靠晉綏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得從鬼子中間打出去。這點，吳長順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自問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他還是決定選擇投靠八路軍，雖然他們不提倡升官發財，事實上也是很窮的，但是不發財，官還是有得升嘛。怎麼也好過做了漢奸死了進不了祖墳。
下午，他接到趙士良的命令後大喫一驚，實際上，趙士良跟八路軍有來往，他還是看出來了的，別的不說，那八路軍進駐靠山鎮就是例子，就算是八路軍強佔，你趙士良竟然連個不字都不說，那麼不是你趙士良同意的是什麼？
可是，讓吳長順不解的是，以趙士良這種情況，做漢奸應該更是不可能，可是，趙士良卻真的下達了前往新鄉接受整編的命令。難不成趙士良真的要帶着他們去做漢奸？
吳長順終於沉不住氣了，便立刻以商量崗哨距離的名義，悄悄來到了靠山鎮獨立排的駐地，見到了分隊長，向他表達了自己不願意做漢奸，希望八路軍出手援助的請求。
爲了表達自己的誠意，他還提出了希望八路軍派部隊進入自己的一團，一來給自己壯膽助威，二來也等於是將自己作爲了八路軍的人質。
駐靠山鎮的分隊長知道事關重大，立刻將此消息報告上去。武文斌得到這個消息後一分鐘都沒有耽誤，立刻開會進行了研究。
會上，大家一致認爲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而且，既然那個吳長順敢於將自己作爲“人質”，那麼大家也就選擇了相信他。
於是，武文斌便做出決定，連夜調動一個分隊，趁黑夜悄悄進入一團，隨一團一起行動。當然其目的也並非爲了監視“人質”，而是爲了接應王木頭的執法隊，以及阻擊鬼子的追擊，掩護趙士良的獨立師向楊川根據地撤退。
另外，考慮到王木頭將執法隊帶走，趙士良的師部兵力就顯得非常薄弱，最令人不放心的則是那個三團，他們由於走在最後，緊靠着師部。萬一三團長投靠日本人不成而狗急跳牆，對師部發難的話，事情還真有些麻煩。
於是，爲了加強對趙士良以及師部的保衛，武文斌決定從那個分隊裏調出一個小隊悄悄進入師部，加強對師部的保衛。
當然，這件事情必須先讓趙士良知道，所以，一團長吳長順還沒有得到回信，趙士良這邊卻已經收到了消息。
看完電報，趙士良的心情大好。他笑眯眯的對王志全說：“你說武文斌那小子，咱們這麼大的事情，他纔出一個分隊來幫忙，真小氣。”
王志全則看着趙士良笑而不語，趙士良驚問：“怎麼？你看出來了？”
“我什麼都沒有看出來。”王志全笑着回答。
“我算看出來了，你小子也是一個啞巴喫餃子，心裏有數的小狐狸。好吧，既然你不說，那就由我來說好了。”趙士良看着王志全搖搖頭，接着說了下去：“武文斌那裏不缺兵，這次我們後面很可能跟來一大坨鬼子，他不可能想不到，所以這麼大的陣仗，那小子也不可能才動用一個分隊的兵力。那麼，其他的兵力在哪裏呢？我想，他一定有一個大的行動。”
看着王志全笑着點頭，趙士良不由感慨起來：“唉，說起來慚愧啊，咱們好歹也號稱一個師，可是，這次只能夠作壁上觀，嗯？也不對，我明白了，咱們是被那小子當做誘餌了。媽滴，好大一個誘餌啊。這傢伙，還真他奶奶的有氣魄。”
說着，他不由大笑起來。王志全也跟着他笑了起來。
“叮鈴鈴。”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王志全連忙上前拿起電話，聽了一下，對趙士良說：“師座，是一團長的電話。”
趙士良點了點頭，上前接過話機，只聽話筒裏傳來一團長興奮的聲音：“報告師座，八路軍那邊有回信了，情況是這樣的---”
聽完一團長的彙報，趙士良頓了一下，然後對他說：“吳團長，既然是這樣，我也就不多說了，記住，今天是咱們獨立師，也是你我個人做出選擇的時候了，從你剛纔的話裏來看，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我也希望你的選擇是正確的。另外，我還要多說一句，任何選擇，只有付諸於行動，纔會產生意義。”
話筒裏，吳長順吳團長的聲音也有些激動：“放心吧師座，你的話我記住了，我會用我的行動來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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