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鴻運當頭 一
杜天德親自帶領騎兵大隊衝進了鬼子羣中。
在獨立排，要說跟武文斌能夠心有靈犀的，杜天德也絕對算得上一個，他畢竟半輩子是在戰場上滾打出來的，無論是戰場經驗還是眼光都屬一流。
在研究武文斌的“騎炮協同”的時候，他自然立刻抓住了精髓，這個精髓便是炮擊時間，只有精確掌握了自己炮火的規律，才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裏，衝上鬼子的陣地，利用騎兵速度快的特點，在鬼子還沒有從炮擊中反應過來的時候對他們實施突然地打擊。
爲此，他專門跟朱排副，段時成做過研究，並且根據不同的場合，預定了暗號。
比如這次，就是炮擊以兩輪齊射結束。杜天德在看到第一輪齊射的時候便開始啓動，那麼當第二次齊射結束的時候，騎兵們便緊跟着衝進敵羣。
今天，他們的配合無疑是極爲成功的，那些鬼子，耳朵被炮彈的爆炸震得嗡嗡作響，身體也被炮彈的爆炸震得麻木，他們大多數人竟然沒有聽到馬蹄聲，沒有感覺到大地的震動，卻赫然發現對方的馬刀砍在了自己的頭上。
於是，其他鬼子下意識的掉頭就跑，突入而來的騎兵打擊，讓他們全然忘記了自己是剛剛從這邊逃過來的。不用說，他們又迎頭碰上了獨立排跟獨立師戰士組成的洪流。
等待他們的，是那些閃着寒光的刺刀，以及用他們的話說就是“鐵炮滴給”。
像一場狂風暴雨戛然而止，戰場上突然安靜下來，一場大戰竟然以突然的方式結束，卻給人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山坡上，趙士良看着這一切，不由一陣恍惚，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爲了確認自己所見爲實。
趙士良可謂是一個職業軍人，抗戰以來，跟鬼子也沒有少打交道，可是今天這場戰鬥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整場戰鬥，像是一首樂曲，娓娓而至的前奏，潺潺流水似的過門，暴風驟雨般的主旋律，戛然而止的結尾。令人回味，令人震撼，令人心情激盪。
“真不愧爲戰場藝術。”他由衷的感慨起來。
“文斌，快看那邊！”突然，耳邊傳來韓戰梅的驚呼聲，趙士良連忙看去。
只見戰場的一角，一羣戰士半圓形的圍着幾個鬼子，趙士良立刻讚許的點點頭，
趙士良的讚許，是對那些圍鬼子戰士的，因爲僅憑他們以半圓形站位這一點，就反映出他們良好的戰場素質。
在一些影視作品裏可以看到這樣的場景，鬼子被我方一羣戰士團團圍住，然後負隅頑抗，被我戰士開槍擊斃。
這樣的場景實際上是不科學的，圍成一圈的戰士，實際上已經形成自己人面對面的情況，不符合槍口不對人（自己人）的原則。
而且在實際中，這種情況對包圍方來說並不有利，除非對方手裏沒有火器或者槍裏面沒有子彈了。再或者是他已經失去了反抗意志。
否則，你將他包圍起來試試，他隨便開槍就能傷到包圍者，特別是如果他手持自動火器，例如衝鋒槍或者現在的突擊步槍的話，那樣包圍他更是悲劇。
況且在心理上，也更容易讓被包圍者產生窮途末路，而採取魚死網破，狗急跳牆的行動。
而包圍他的人，無論誰開槍都有可能誤傷自己人。
特別是那個時代的三八大蓋，其穿透力在遠距離穿過兩人都毫無壓力，就別說這麼近的距離了。
就連鬼子自己在拼刺刀的時候，都害怕誤傷自己人而要關掉保險。
因此，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呈半圓形包圍，如此，只要對方圖謀不軌，己方任何人都能夠開槍將其擊斃而不用顧忌誤傷自己人。
同時，對於被包圍者來說，始終讓他感覺到還有一絲出路而不輕易採取極端行爲。
對方跑了怎麼辦？問這個問題的人請先確認自己的腦子沒有問題。首先，對方如果有能力跑掉，那麼怎麼可能會被你圍在一個小圈子裏？另外就是，這麼近的距離，什麼人逃跑的速度能夠快過子彈？
害怕打不中？這個倒是一個理由，可是這麼近的距離你都打不中的話，嚴重懷疑你是怎麼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建議你手裏的槍還是交給別人使用好了，省的浪費子彈。
其實，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做起來卻不那麼容易了，特別是在戰場上，以及沒有指揮官在場指揮的情況下，如果這支隊伍沒有嚴明的紀律性，這些戰士平時沒有經過良好的訓練，那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被“半包圍”的鬼子有五六個人，他們倒是圍成了一圈，在他們中間，一個鬼子端坐在地上，像是正在行使什麼儀式。
“大佐？是伊藤！”武文斌跟趙士良同時喊了出來。
“走，咱們過去看看。”武文斌連忙說。
幾人立刻翻身上馬，向伊藤那裏跑去。
剛剛跑到山下，就聽到身後又傳來馬蹄聲，武文斌他們回頭一看，原來是林舒雅跟王木頭帶着兩個戰士追了上來，顯然，他們也是看到了伊藤那裏的情況而趕過來的。
看到武文斌一行來到了，戰士們自覺地讓開一條路，武文斌等人下馬走上前去。
此時的伊藤大佐已經脫掉了上衣，他旁如無人的端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塊白布，纏在了指揮刀一半的位置，雙手握住那裏，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腹部。
在他的身後，一個鬼子兵端着一支三八大蓋，槍口指着伊藤大佐的後腦。
原來這是要剖腹向天皇陛下盡忠啊。
“放下武器！”武文斌沉聲說道。他雖然沒有大聲喝令，可是語氣卻更爲莊嚴，更有穿透力。
伊藤大佐聞言不由渾身一震，他停止了動作，慢慢的擡起頭，打量起了武文斌。
片刻，他緩緩地問：“你就是武文斌滴？”
武文斌對他點點頭：“伊藤浩二，曾任侵華日軍第十六師團第三十三聯隊少佐中隊長，對中國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我說的沒有錯吧。”
“那又怎麼樣？我滴，是一個真正滴軍人，執行命令滴，是我的天職。”伊藤浩二滿不在乎的回答。
“不，你們是罪犯，屠殺手無寸鐵的婦孺絕對不是軍人所爲。”武文斌嚴正的告訴他。
“隨便你滴怎麼說吧，反正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滴所寫，今天我滴既然戰敗，也就沒有什麼可說滴。”伊藤浩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歷史就是歷史，無論誰怎麼寫，都改變不了它的本來面目，而且這一切也跟你沒有關係。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卻是天經地義，因此，你必須放下武器，接受中國人民對你的審判。”武文斌仍舊嚴正的對他說。
“那不可能，我滴，是天皇陛下滴勇士，就是謝罪，我也是要向天皇陛下謝罪滴，就像現在這樣。”伊藤浩二說着就要剖腹。
“哈哈，原來你是一個懦夫，你這哪裏是謝罪，純粹是作弊褻瀆你們天皇。”武文斌笑了起來。
伊藤浩二聞言一怔，他停住手提出了抗議：“你不能侮辱我們勇士，我滴戰敗了，是真心滴向天皇謝罪。”
武文斌氣笑了：“你謝罪？那麼他站在後面做什麼？”武文斌指着站在他身後的那個鬼子兵問。
“他滴，是介錯滴，協助勇士滴謝罪。”伊藤浩二回答，但是底氣已經略顯不足。
“介錯，好，我能夠認可，可是你告訴我，按照你們的傳統習俗，這個介錯是什麼人才有資格勝任？”武文斌問。
“當然是由著名的劍客---”伊藤浩二突然說不下去了，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可是武文斌卻緊抓住不放，他指着那個鬼子兵問：“他是嗎？”
伊藤浩二懵逼了：“可是現在這裏沒有劍---”
“那就用刺刀！”武文斌根本就不給他辯解的機會，大聲喝道。
伊藤浩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握着刀的雙手也發起了抖。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這種“向天皇陛下盡忠”屬於一種行爲藝術，而且也知道自己因爲沒有練習過這種“行爲藝術”，後果是什麼？那就是有可能要切開自己的肚皮，將自己的內臟向天幻陛下敞開七十二小時，才能夠進入神社。
時間真長，難不成進神社也要排隊？亦或是堵車啦？
然而武文斌卻繼續窮追猛打：“怎麼，你怕了？你用槍支作弊來替代介錯，無非是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了，讓別人殺你，自己卻想落個盡忠的美名而已，我說的對嗎？”
“你---”伊藤浩二無語了，武文斌的話無疑揭開了他心理的陰暗面。
“你現在別無選擇，只能夠放下武器，接受中國人民對你的審判。”武文斌再次正告。
“不---我是天皇陛下的勇士，我絕不放下武器---開槍---”伊藤浩二徹底崩潰了，可是他卻選擇了頑抗到底。只聽他聲嘶力竭的喊着，手裏的刀也迅速插進了自己的腹部，然後橫着一拉---
“呯---”槍聲響了起來---
“呯，呯，呯---”緊跟着又是幾聲槍響。
伊藤浩二隻覺得腹部一陣劇痛，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乾，他一頭栽倒在地上，雙手下意識的捂住腹部，拼命阻止那裏面的物件朝外噴涌。
腹部傳來的疼痛越來越烈，伊藤浩二覺得自己疼的喘不過來氣了，現在他什麼都顧不上，只是本能的張大嘴巴，儘量多給肺部吸點空氣進來。
這個也不奇怪，丹田漏了，吸氣自然也就費勁了。
可是讓伊藤浩二感到驚詫不已的是，自己的頭腦怎麼還如此清晰，難道那支頂在自己腦後的三八大蓋，沒有將自己打死？或者是自己死了也還會有知覺？
腹部再次傳來劇痛，伊藤浩二不自覺的扭動起身體，同時也看到了身後的情景。
然而落入他眼簾的景象讓他立刻感到了毛骨悚然，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這是剛纔站在他身後，用三八大蓋頂着他後腦，準備爲他擔任介錯的那個衛兵。
這張臉，現在也躺在地上，跟他相對，距離最多一尺。之所以讓伊藤浩二感到毛骨悚然，是因爲那張臉上凝固着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在他的眉心，則有一個碩大的彈孔。
伊藤浩二終於明白了，剛纔的槍聲，原來不是自己的介錯打的，相反，是被對方打死了介錯。可是，自己剛纔聽到了好幾聲槍響，那是怎麼回事？
不過當他用眼睛的餘光掃視一圈之後，便明白了一切，現在，自己的周圍，一個站立着的人都沒有了。那幾個衛兵，也都跟那個介錯一樣，瞪着一對不可思議的眼睛，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望着天空。
不過他們的額頭上，也都多出了一個淌着血的窟窿。
一切都結束了。可是伊藤浩二的心裏卻發出一聲嘆息，因爲他知道，自己並沒有結束，等待他的，將是長達幾十個小時的痛苦贖罪，而他的心裏更加明白的是，這種贖罪，絕對不是對天皇，而是對南京那些慘死在他手裏的中國人。
就在剛纔，對於瞬間發生的變故驚詫不已的，不僅僅只是伊藤浩二一個人，趙士良也是一樣。
就在伊藤浩二大喊“絕不放下武器---開槍---”的同時，他忽然看到站在自己左側靠前位置的林舒雅動了起來。
只見她右手向後腰上一探，就像變戲法一樣的多出一支手槍，在順手往自己胯骨上一蹭，只聽“咔噠”一聲，子彈上了膛，然後槍口向上一挑，同時“呯”的一聲，就看到站在伊藤浩二身後，端着三八大蓋隨時準備擊發的那個鬼子，像是被大錘砸中了樣，頭向後一仰，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
緊跟着她略一扭身體，又是“呯”的一聲，旁邊另外一個剛剛端起槍的鬼子也倒飛了。
此時，其他人的槍聲才陸續響了起來，將另外幾個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鬼子打倒在地上。
趙士良由於站的位置湊巧，因此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此刻卻見林舒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收好了槍，神閒氣定的站在那裏，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趙士良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是今天，林舒雅的身手卻讓他驚呆了。
獨立排，果然是藏龍臥虎，難怪越戰越強---同時也爲自己的選擇感到了由衷的高興。
正在趙士良驚詫不已的時候，只聽武文斌說聲：“走，去打掃戰場。”一行人，包括所有的戰士轉身就走，只留下伊藤浩二一個人在那裏哀嚎。
不過他也沒有孤獨多久，一羣南京籍的戰士聽說這邊發生的事情，立刻蜂擁而至。他們砍來一些樹枝木樁，圍着伊藤浩二紮起了一圈“籬笆”，有人在上面掛了一塊牌子，牌子上面赫然寫着四個大字：
復仇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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