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61章
這一次又被鍾秋說中,傅盈果然讓人把東西送來了。
把裏面的證據材料仔細看了一遍,崔月安發現了不少當年被鍾恆重掩蓋,當時自己和鍾秋沒有發現的細節。
他頓了頓將文件全部收起放回袋子裏,準備去找父親把東西遞上去,然後趕在鍾恆重去世之前,把鍾秋弄出來。
都爲這麼點破錢忍了這麼多年,崔月安不願意看着鍾秋功虧一簣,最後的關頭不在場,讓鍾煦和曹力殊動了什麼手腳。
他剛剛開車出門,手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拿起接通,就聽見馮慶急切說:“鍾秋被鍾煦他們接出來了。”
“什麼東西?”崔月安一腳油門踩下停在路邊,“你說清楚,他怎麼出來了?”
馮慶:“鍾恆重不行了,要見鍾秋最後一面,鍾秋自己也同意了。”
“同意了?”崔月安掉轉車頭朝着醫院開去,冷聲說:“我跟他一起長這麼大,怎麼才知道他和鍾恆重父子情深,死前還要見一面。”
馮慶頓了頓:“興許鍾秋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鍾煦和曹力殊故意把他從看守所接出來,路上會不會……”
“不是他們接,鍾秋有專門的警衛看押運送到醫院。”崔月安看了眼時間:“我現在正往醫院去,你在哪裏?”
“我在路上了,不過路上有點堵,還有段距離。”馮慶嘆了口氣:“我總覺有點不好。”
崔月安:“不用覺得,鍾煦和曹力殊肯定給鍾秋準備了什麼後招等着。不過兩次車禍的證據我已經拿到了,鍾秋說得不錯,傅盈真的會叫人送過來。”
“要不你先去把證據交了,我去醫院就行了。”馮慶問。
崔月安踩下剎車減速,看着對面醫院門口剛剛好下車的鐘秋,低聲說:“不用了,我已經到醫院門口,而且鍾秋也已經下車了。”
鍾秋從車上下來,站在陽光下眯着眼看了眼面前的醫院,然後才邁步往前走。鍾煦已經等在醫院門口,一看到鍾秋立刻迎了上來說:“爸爸一直在等你,剛剛還在念叨你的名字。”
“是嗎?”鍾秋看了他一眼,問:“曹力殊呢?怎麼沒見他和你在一起。”
鍾煦一頓,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爸爸不想看見他,我就沒有讓舅舅過來。”
鍾秋笑了一聲,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先去病房吧,我聽說之前已經咳血了好幾次,醫生看了有說什麼嗎?”
“讓他保持心情平靜,不要情緒激動。”鍾煦苦笑一聲:“從他聽見你出事之後,身體每況愈下,喫不下東西喝不進水,暴躁易怒,我和他說話都要被砸東西。”
鍾秋似笑非笑看了鍾煦一眼:“聽見我出事暴躁易怒?這麼多年我倒是沒看出來他這麼關心我。到底是因爲我還是因爲鍾家的面子情緒激動,你和我心裏都有數,不用在我面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假話。”
“都這個時候了,我沒有必要對你撒謊。”鍾煦淡淡道:“還希望你見到他的時候態度好一點,不要跟他吵架了。”
鍾秋:“我當然不會跟他吵架,甚至可以保證話都不跟他說。”
一行人走到病房門口,鍾煦幫他拉開門,示意他進去:“我就不進去了,爸爸好像只想見你。”
鍾秋看他一眼:“最近公司裏爭權的步子拉太大,他還沒死呢,你就這麼着急,他當然不高興。再說了,都是他的兒子,雖然不是一個媽,但最後的關頭怎麼也得裝個樣子守在牀前面吧。”
“他好像有些話想跟你說,我在場似乎不方便。”鍾煦笑了笑繼續推辭。
“是嗎?是他有些話想對我說,還是你準備了什麼禮物在等我?”鍾秋看着鍾煦低聲說:“我很好奇他怎麼被我氣成這樣的,也對你爲我準備的節目十分期待,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鍾秋一個人走進病房,第一眼看向牀邊的桌子上的心電儀,上面的曲線還在正常跳動,這才慢慢走向牀邊,低頭看向躺在牀上的鐘恆重。
老人的眉毛已經變得稀疏,因爲一段時間沒有染過,額邊已經長出了新的白髮。鍾秋看着他眼角的皺紋和明顯的老年斑,記憶裏那個流連於各種酒會和女人之間的花花公子已經老了。
鍾秋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一會才說:“都這個時候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你來了。”鍾恆重緩緩睜開眼睛,用着氣聲說。
鍾秋應了一聲:“鍾煦說你要見我,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見的,並且我和你之間也不存在什麼死前和解的戲份。”
病房裏安靜了一會,鍾恆重的呼吸聲清楚可見,鍾秋看着他躺在牀上苟延殘喘的樣子,心裏沒有多少痛快的感覺。
原本他以爲自己會因爲這個人的死亡而高興,然而並沒有,他現在甚至連一個笑也擠不出來。
“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鍾恆重看着天花板喃喃說,“是……我對不起她,沒有好好待她,也沒有好好照顧你。”
鍾秋聽着他的懺悔,淡淡說:“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她聽不到了,我也並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知道。”鍾恆重微微偏頭看向鍾秋,擠出個笑來:“你很好,你媽媽把你教的很優秀,比鍾煦要強很多。”
鍾秋看見他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淚,頓了頓,還是抽了張紙替鍾恆重將淚擦掉。
“沒必要哭,她說她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錯是錯在她高估了自己。”鍾秋淡淡道:“不必要爲了她,又或者是爲了你自己哭,裝模作樣真的很難看。”
鍾恆重眼角的淚更多了些:“她喜歡卡農,最後那天我去醫院,她的病房裏還放着卡農……”
“是的,她說那是她的初戀彈給她聽的,的確是不錯的鋼琴曲。”鍾秋伸手擦掉那些快要沾溼枕頭的眼淚,有些不耐煩說:“別哭了,我給你擦眼淚真的很麻煩。”
“那是……那是我彈給她聽的。”
鍾秋的手一頓,半晌,他抿了抿嘴擠出來一個哦,然後收回了自己的手坐回椅子上,消化這個有些突然的消息。
“我和她第一次……第一次見面,在餐廳裏,我遲到了,借了店裏的鋼琴,彈卡農給她道歉賠罪,那天她很……”
鍾秋接上後面的話:“她很高興,她躺在病牀上的時候跟我說過,原來她也有過那麼快樂時候。可惜後面再怎麼聽卡農,明明是同樣的一首曲子,但再也沒有跟那天晚上一樣的感覺了。”
他說着嗤笑一聲:“難怪我問她初戀是誰她從來不說……我小時候還期待過那個叔叔有一天會來找她,說服她離婚帶她離開,開始新的生活,就算是我留在鍾家不跟着她也沒關係。”
“結果搞了半天,根本就沒有這個人……難怪她不想活,還真是一點盼頭都沒有。”
鍾秋擡頭盯着鍾恆重,看他顫顫巍巍朝自己擡起手,毫無觸動,只是冷眼看着。
“我對不起她,這是我……我的錯。”鍾恆重的眼淚滑落下來,浸透了枕面。
鍾秋的聲音重新恢復了冷漠,他將手上的擦過眼淚的紙帶着剛剛難得的一點憐憫之心都扔進了垃圾桶。
老人舉在半空中的手遲遲沒得到迴應,在鍾秋的冷眼中掉了下去砸在牀上,他喘息着流淚,說出來的話也變得哽咽。
“你要……小心他,特別是曹,還有那個傅盈,不要再找他了,他是鍾煦找來監視你的人,他是個騙子。”
鍾秋面無表情:“我從頭到尾都知道他是鍾煦的人,從鍾煦開始找人想要監視我開始我就知道了,這個蠢貨還差點找不到人,還是我親自來牽線搭橋,才讓他們兩個人聯繫上。”
鍾恆重頓時瞪大了眼睛,看着鍾秋喉嚨裏擠出兩個模糊的字音來。
“但雖然我知道傅盈是個騙子,可我還是無法控制地喜歡上了他,就跟我媽當年喜歡上你一樣,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就是這麼不合道理,但……”
鍾秋聳聳肩,搖頭說:“但是這些跟你都沒有關係了。你知道嗎,剛剛鍾煦只讓我一個人進來,我主動邀請他,他也不肯跟着一起進來,看起來是給我在這裏準備了一份大禮。”
他環視整個房間一週,搖了搖頭:“但是這個房間裏,除了您一個躺在牀上不能動彈的人,似乎沒有別的東西在。”
“而且看上去鍾煦這段時間把你照顧得不錯,能讓你身體垮得這麼快,看起來是餵你吃了些好東西。馮慶前兩天告訴我,現在鍾煦和曹力殊在公司里拉攏董事們想要架空我。我的這位好哥哥,還真是來勢洶洶。”
鍾恆重一愣,突然轉頭看向牀頭櫃上擺着的還沒喫完的午飯,立刻激動了起來。
“他……他要!”
“他覺得一個謀殺未遂還不夠將我踩死,要完全的讓我這個討厭鬼不得翻身,他們得再加一把火。而您這把老柴,就是他們選擇的這最後一把火。”
鍾秋站起身走進牀邊微微彎腰,放輕了聲音說:“你的好兒子鍾煦,就是在等着你死,然後把你的死栽贓在我身上呢。”
“他!你!你們都……”
“噓——”
鍾秋示意他安靜,伸手拉開一邊的抽屜,在層層的書之下找到了鍾恆重的手機,他嘖了一聲:“看來我媽說的話沒錯,這麼多年了,你還是習慣把手機藏在這裏。”
鍾恆重看着鍾秋打開了手機攝像頭對準自己,聽見他輕聲說:“彆着急,現在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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