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弯弯绕绕的盘山公路上,一辆黑色的SUV稳稳行驶在路上。
周灵小心翼翼地打着方向盘,不是她不会开,而是這车太贵了。
昨晚要睡觉前她沒忍住上網查了一下,把她买了都不值這個价。沒想到早上要出发的时候,柯瑜請她帮忙开一下,她开了太长時間了,现在一看到驾驶室就脑袋发晕。
周灵只能硬着头皮上,高档车确实好开,但她還是怕,磕了碰了這怎么赔得起。
前方的路是直线的,她偷偷从后视镜上往后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不像副驾驶上的柯瑜,一上车就倒头大睡。
他一身清冷,黑色毛呢大衣衬得他皮肤更白了,带着金丝眼镜看向车窗外的远处。额发细碎地垂在额前,被风儿轻轻带起,显得他越发安静,像画裡的美人。
周灵收回视线,心脏扑通扑通跳個不停。
回到半桂的时候柯瑜也醒了,抬头看着四方的景。
周灵提了提嗓子,开口介绍:“对面就是我們寨子了,一会儿绕下去過了河就到了。”
柯瑜和傅时错的视线都投到对面的苗寨上。
和当初安旭来见到的一样,不同的是,寨子裡比那时候热闹了不少,远远的歌声就飘了出来。
過桥的时候,河边上還有一群小孩子在放鸭放鹅,手裡提着小篮子跟在河岸上捡鹅蛋鸭蛋。
寨子口的枫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火红的枫叶铺在青石板路上。
一路上還遇到几個脏兮兮的小朋友,怯怯地站在路边看着這陌生的车子。
——
安旭化好妆,裹了件外套,气温降得越发的厉害了。
她找到手机查看了一眼昨天晚上发的那條视频的数据,点赞196.2W。
唔,在预料之中,說不定到了下午或晚上就能破两百万点赞了。
再看一眼粉丝,已经破了十万了,涨得可真厉害。
打开评论区,一溜儿的老公,一溜儿的喷鼻血,直呼太man了受不住。
安旭挑眉,忽然在一众賬號裡看见了几個官方賬號。
一個是蓝标的本省文化旅游局,一個是州上的文旅局,還有一個弱水县的消费总队。前两個欢迎外省朋友来本省找男朋友之类的,后一個提醒野外遇水安全。
安旭看着還在不断上涨的评论,倒沒想到会引来這批人的关注,不過……這是好事。
她退出短视频,到了厨房。
周照已经把早餐弄好了,两人随便吃了点,就收拾东西要往外走去。
因为今天要去另外一個寨子裡拍橘子的视频。昨天晚上商量好也跟那边寨子裡的族长說好了,接下来就是带带他们寨子的橘子。
周照走了几步转进新厨房裡,拿了顶草帽戴在她脑袋上。
安旭抬头看了眼天空,沒有太阳,天空阴沉沉的,這变化倒是有点大。
他们走到停着面包车的空地上,正要清理车内杂物的时候一辆黑色SUV开进了新房子旁边的空地上。
两人看着,周灵停好车开了车门下来,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旭姐,哥。”
不等周照說什么,后座的柯瑜就下了车,朝着安旭打招呼:“老板,我来了。”
安旭笑着颔首,然而笑容在后座另外一個人下来的时候顿了一下。
周灵走過来的脚步透着欢快,“旭姐,你家人来找你了。”
傅时错下车,手撑着车门,目光远远注视着安旭,像是越過時間的缝隙,低低喊了声:“安安。”
周照手裡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闻言侧目。
安旭看了眼他的左腿,走上前问:“怎么来了?”
傅时错弯了眉眼,目光随着她走上前而显现出开心,“快過年了,不知道你回不回去,所以我就過来了。”
安旭皱了下眉,随后看向柯瑜。她正从后座一点点的搬她那些摄影器材,三脚架、长焦、各种镜头。
周灵后知后觉问:“哥,你们這是要出去嗎?”
傅时错的视线移到安旭的脑袋上,见她戴着草帽,目光沉了沉。
周照把手裡的外套丢到后座上,“跟你旭姐去拍几张橘子宣传用的照片。”
柯瑜听到拍照,抬头看向安旭,“拍照么?”
這不得她来,她老板会什么拍照不拍照的。
安旭点了一下头,考虑了一下,问:“你累不累?”
柯瑜扭了扭脖颈說:“還好,我去拍吧。”她看向周照,“现在就走嗎?等我一下,把设备放一下。”說完抱着设备往前走。
安旭過去把草帽摘了放在车上,跟她提了其中一件往新房子那边走去。
周照在后面沉沉看着,几秒后,快步上前把安旭手裡的接下,顺带把柯瑜手裡的一部分也带上。
傅时错在后面跟着,走得很慢,渐渐地落在了后面。
周灵悄悄跟在他旁边,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今天的他比起昨天感觉好像虚弱了,惹得她好几次都控制不住地想扶他一下。
最后的台阶有一点点高,上台阶的时候到底還是扶了他胳膊一把。
傅时错僵了一下,强忍住把胳膊收回来的念头,转头对周灵笑了笑,指着大黄狗說,“它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周灵转头一看,好家伙,大黄身上红红一片,嘴巴上還在滴着血丝,正站在青石板院子下方的青石台阶上看着他们。
周灵一瞬间顾不得傅时错了,抱歉又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傅时错摇头,“我沒事的,上得去,你去看看它。”
周灵放开他胳膊,看了他腿一眼,转身忙喊了声大黄,跑過去看它。
傅时错转身,垂下的眼皮挡住了眼裡的薄凉,他伸手轻轻扫了扫衣袖,又在下一秒周照出来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意。
两個男人对视了几眼,台阶上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少年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而正屋裡刚出来的男人沉了脸色。
周照从他旁边一步跨下院子,身后传来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安安。”
他脚步停了一下。
安旭過来:“上不来嗎?”
傅时错点头,“台阶有点点高。”
她走過去伸手:“我扶你。”
傅时错眼裡的温和与乖巧藏都藏不住,她還沒伸手,他就把手递了過去。
安旭拉住他的胳膊,傅时错把左腿抬上去,下一秒撑着安旭跨了上去。
其实不需要多大的力来搀扶,只是需要旁边有個人能借点力给他。
他上去之后微微弯腰摸了摸大腿。
安旭看着皱了皱眉,“怎么了?疼?”
柯瑜拿着個相机从门内出来,见他這個样子解释道:“傅总不喜歡飞机也不喜歡高铁,我們就开车過来了,四十多個小时沒摘下来過,還是昨天碰到了周灵,才在镇上歇了一晚。”
安旭放了他的胳膊,淡淡地看着他。
傅时错有些慌张,“我想来看看你,又不想耽误柯瑜来帮你……”他的声音在她的目光下弱了下来,“沒有下次了。”
安旭這才抿了抿唇,转身看向院子边上看着院下边的大黄狗的男人。
他沒转身看這边,只是看着周灵打了水在给大黄擦嘴巴擦毛。
她转回头,看向柯瑜,“他叫周照,我跟他成立合作关系,這段時間帮他拍视频宣传农副产品……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叫你過来就是来拍這些东西的。”
柯瑜把相机提起来,食指和中指并起来在脑门上划了一下,“保证完成任务!”
安旭笑了笑。
柯瑜下了台阶,几步走過去,站在周照旁边,“现在出发不?”
周照转身,见是她,眼睛往新房子那边飘了一下又转回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柯瑜摇头,“沒事,只要不让我开车。”随后自我介绍道:“你好周照先生,我叫柯瑜,是旭日文化经纪工作室的摄影师。”
周照抬手轻轻握了一下伸到眼前的手,随即立马放开,“你好,我是周照。”
柯瑜:“那现在就走嗎?”
周照点头间再次看了眼新房子,那边的两人已经站在一起了,似乎是安旭說了什么,对面的人低下了头,還讨好般去拉了拉她的手。
舌尖狠狠顶了下牙龈,他转头,“那走吧。”說完就走。
柯瑜跟在他身后,远远喊:“老板,我去了。”
安旭转身看去,周照已经大步到院外了,只留一個背影,她转眼看向柯瑜,“注意安全。”
“好。”柯瑜应了一声,爬进车裡。
几秒后,面包车开了出去。
安旭收回视线,见傅时错目光放在自己脸上,她疑惑:“怎么了?”
傅时错笑了笑,有点调皮地說:“安安晒黑了一些。”
“是么?”不就是黑了一些,有什么好计较的,周照不是更黑。
傅时错嘴角带着笑意,“也很好看的。”
安旭摸了摸脸,下巴往正屋比了比,“进去吧,轮椅有带着来了嗎?”
他跟着她往屋裡走去,乖乖点头:“带了的。”随后忍不住问:“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呀?”
“不知道。”安旭进去后转身扶着他,這裡有一道小小的槛,等他进来后才說:“我跟他合作,帮他把流量搞起来,他把古苗药药方给我,拿了药方就回去了。”
“万一……”他脸色有些不好,“安安,别被骗了。”
安旭把他按在沙发上,找一次性纸杯接了杯开水放在茶几上。
随后抱着胳膊靠在窗户边,“周灵阿奶你见過了沒?她是生苗那边的巫医,后来来到這裡成了這裡的医婆,很多苗药药方都是她自己配起来的,而周照是她孙子,周灵是她孙女。”
她转向沙发上的人,看着他白皙精致的面容,脑海裡却是某人那麦色硬朗的脸孔,自顾自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我又是给周灵钱把药店开起来,又是帮他是为什么。”
傅时错抿了抿唇,把到嗓子口的话压了下去。如果跟她說用不到苗药药方,說不定她会更生气,更会立马就离开他。
毕竟那天从傅存怀墓地上回来后,他有看见她在一点点卖掉手裡的各种高奢品,還联系不知名小地方的房产中介。
她是真真实实想要离开,被软囚禁了那么多年,這只高傲的百灵鸟终于能挣脱牢笼飞向自由。
那几天她是多么愉悦,浑身上下都是神清气爽的,走起路来潇洒得不得了。
這样的她,他能有什么办法留下她呢?
不是一时的,一时有什么用。
要永永远远,生一起生,死一起死;要一起看這多彩的世界,也要同眠于风水宝地。
他就是要缠着她生生世世。
谁让她自作主张把他拉出肮脏潮湿又腐烂的地狱,给他一片温暖的阳光的。
有些东西,给了就不能收回去了呢。
他抬眸看向窗边的女人,见她转向窗外,目光便不再克制,从头顶到脖间到肩膀,到隆起的胸部,一寸寸往下。
脑海裡自动浮现出一個风雨交加的夜晚,他隔着门缝看到美景。
而屋外,正要进门的一只脚硬是沒能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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