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之渡 第15节 作者:未知 林温从包裡拿出两盒水果,分一盒给前面,另一盒她递给周礼。 周礼吃了一块,盒子又朝林温递了递。 林温摇头:“我不用,你吃吧。” “你包裡還有什么?”周礼问。 “香椿。” “香椿?” “我做成了天妇罗。” “……” “要吃嗎?” “……晚点再說。”周礼有点好笑。 边上有人睡觉,林温說话动作都特别轻,周礼有样学样,声音也降好几度。 聊了一会,周礼手机又进微信,他把水果盒递给林温,低头回复消息。 林温替他拿着盒子,看见他前额碎发自然垂落到眉尾。 他今天沒吹发型,自然发柔顺,有几分复古感,侧脸线條又冷硬,這角度让林温联想到九十年代电影镜头中的港星,硬朗、干净、活力、颓废,各种矛盾词汇叠加,才能演一出余味悠远的故事。 换下西装,周礼不太像昨晚那個严肃的财经节目主持人,林温倒想起袁雪上回对周礼的形容。 中午阳光暖意融融,车身又像摇篮,周礼一直在回复信息,林温端着水果盒等半天,想着想着,思绪飘远,最终沒能撑住,困意一点点将她脑袋摁下去。 等周礼再抬头,就看到林温脑袋耷拉,眼睛闭着的模样。 他去抽林温手裡的水果盒,林温动了动,但眼睛還沒睁开。 周礼轻轻捏起林温的大拇指,把水果盒从她手裡放出来,盖上盖子,他弯腰把盒子放回便当包。 周礼后背一离开座椅,边上林温就自然而然的靠了下去,等周礼再想靠回,才发现空间布局改变,剩余椅背长度好像沒他肩膀宽。 周礼一顿,静静地看了一会。大约几十秒后,他收回视线,闭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 最后,他面无表情维持着后背腾空的坐姿。 第11章 林温并沒睡太死,意识一直浮浮沉沉。她心裡知道這是在车上,可是脑中零碎的梦又让她游离现实之外,所以她眼皮怎么都掀不开。 直到周围讲话声放大又放大,像夏天的蚊子一样无法让人忽视,林温终于勉力撑开双眼。 她皱眉揉着眼睛,清醒几秒后暂时沒听出所以然,于是问身边:“怎么回事?” 周礼见她醒了,先拍了下前面座椅說:“都闭闭嘴,重新导航。” 然后才跟林温解释:“下错了高速路口,這两個人沒完了。” 袁雪在前面嚷嚷:“我下之前问了,是汪臣潇点的头!” 汪臣潇也嚷嚷:“我在接电话,我那是一個沒留意才点的头,但你不看看這才开了多久,那么快就能下高速?” 汪臣潇因为路熟,所以根本沒用导航,周礼之前一直在忙于回复手机信息,听前面小声吵起来才知道怎么回事。 到底是桩小意外,汪臣潇還更理亏,最后他先认错,袁雪大人大量跟他达成和解,這时车子已经开在某处不知名地。 看過時間,几人打算干脆先找地方吃饭,沒料想车越开越偏。 “哇哦,”汪臣潇望向窗外,“這是個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啊。” 睡得像植物人似的肖邦终于苏醒,“你们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停车,我要上厕所。”肖邦睡眼惺忪說。 “你确定?”汪臣潇问。 “废话。”肖邦眼睛半睁不睁。 “老婆停车。”汪臣潇对袁雪道。 袁雪這次特别听话,让她停她马上靠边。 肖邦打着哈欠推开车门,跨出一只脚后他僵在原地。 前面两人起哄:“去啊,怎么還不去,速度点,抓紧時間!” 肖邦幽幽地看向他们,然后走下车,把汪臣潇揪出副驾說:“一块儿吧。” 林温忍不住眉眼弯起,跟着他们下了车。 天空白云浮动,午间清风撩人,眼前是片极为空旷的荒野,地上只有稀疏草被,两三棵树也是寂寂寥寥,视野几乎望不到尽头。 阳光刺目,林温手挡在额前,眯眼望着远处。周礼走到她边上,前后左右都瞧了遍,說:“难得。” “什么难得?”林温不解。 “你在南方见過這么大面积的荒地么?”周礼說,“這裡的地不是造了房子就是在造房子,不然就全种粮食蔬菜。” 這裡不是西北荒漠或者草原冰川,南方的土地向来物尽其用,荒地也不是沒有,但至少不会有這么大片面积,可以称得上壮观。 “的确。”林温认同。 另外两人去找树“借”厕所了,林温和周礼随意走着。 荒野之所以荒,就是什么都沒,草少树也少,沒半点风景可赏,脚下石子還多,走路会磕脚底板。 周礼边走边评价。 林温今天穿了一双手工制造的鞋,款式很好看,鞋面是牛皮的,只是鞋底特别薄,能轻易感受到脚下路面。 她脚底板已经被石子硌到好几次。她也觉得這裡空空荡荡,但她還是想出一個可取之处:“你不觉得在這裡碰不到人也算個优点?” 周礼挑眉:“這算什么优点?” 林温先沒答,反问他:“你觉得人的烦恼归根结底来源于哪?” 周礼想都沒想就淡淡抛出一個字:“钱。” 林温玩笑:“明白,你们有钱人也会为钱烦恼。” 周礼扯了下嘴角,淡声道:“人的本性是永远不知足,尤其是所谓的有钱人,更是欲壑难平的代表。” 林温想了想,還是较为认同這一点的。 周礼又看向她:“所以你是觉得,人的烦恼来源于‘人’?” 林温斟酌道:“可能說‘人际关系’更合适。” 每一段人际关系都会给彼此带来或多或少的烦恼,父母亲朋,同事爱人,小到一顿饭,大到生死。 林温說:“你甚至举不出一個例子,哪种关系是沒给你带来過烦恼的。” 并且越复杂的关系带来的烦恼還越多。 周礼想了一会儿,還真驳不出话,但他也沒說赞同或不赞同。 這时背后突然有人大声呼唤:“林温——” 两人回头,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出那么远,远处袁雪缩小到看不清五官,声音也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你们走這么远干嘛,回来了呀,這荒郊野岭又沒金子捡,走了走了——” 周礼调侃了句:“烦人的来了。” 林温一笑。 “走吧。”周礼双手插兜,抬脚往回走。 走過来的时候不觉得,往回才发现這段路真的长,视野更显空旷荒凉。 林温再次踩到一颗小石子,這回疼到了,她皱了皱眉。 周礼腿长步子大,人走在她前面,有时顺脚就撇开了一些石子,石子咕噜咕噜滚。 林温再踩到石子的时候也脚底一揿,踢开了它。 快到车边上时,周礼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回头說:“有一句古希腊名言不知道你听沒听過。” “什么?”林温停下脚步。 “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就是神明。”顿了顿,周礼语调随意,“所以你认为的那個烦恼,是跟着人类的社会属性来的,避是别想避了,干倒它就得了。” 說完,周礼继续带头往前。 林温愣在原地,過了一会她才迈步跟上去。 到了车边,周礼拉开驾驶座门說:“肖邦,让他俩去后面呆着。” 看在孕妇的份上他们上午才让着人,现在袁雪也该练够车了。 刚才肖邦和汪臣潇从“树厕”那裡方便回来,立刻扒开了林温的便当包翻东西吃,袁雪嫌恶心,抢回一盒水果,天妇罗被那两人瓜分了。 此刻肖邦听到周礼的话,“嗯”了声,塞了最后一口天妇罗,一句话沒讲,他直接把自己扔进副驾。 袁雪和汪臣潇愣了愣,汪臣潇自然沒意见,袁雪装模作样指责他们几句,顺坡下驴遛到后面,和林温贴坐在一起。 总算众人都坐得舒服了,车再次上路。 天空白云仍在浮动,午间清风依旧撩人,林温靠坐窗边,看了眼跟前的驾驶座。 這角度是看不到人的。 林温偏過头,脸颊贴着头枕,慢慢看那片旷野在她身后远去,再远去。 *** 小镇别墅位处偏僻,车程說是三小时以内,但从镇上到别墅的時間沒包括进去,加上中途开错路,吃了一顿饭,以及突然间的倾盆大雨,他们一行人到别墅时已经将近四点。 竟然下雨了,天气预报也不准。 林温坐在车裡,看向外面雨幕。 别墅造型漂亮,像座森林小屋,但停车位通向别墅大门的那段路沒有遮挡物,走過去势必要淋到雨。 周礼沒开到车位,他直接停到了别墅门口。 大家都沒带伞,林温包裡有把透明小伞,只有几個台阶,也沒必要撑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