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之渡 第94节 作者:未知 房间在三楼,林温家境普通,小时候住過偏僻的平房,但再差也沒住過這样的房间。 說脏也不脏,但绝对算不上清爽。 男人问:“确定住這裡?” 林温捏着被角掀了一下被子,又环顾一圈,她掐着腰,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劲,用力点点头。 “嗤——” 這回林温确定男人笑了,林温不解,她小声问:“你笑什么?” 男人眉眼比之前和善许多,他道:“沒什么,喉咙痒。” 林温总觉得這是借口,但這无关紧要,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男人走了,林温关上房门,把钱包拿了出来,认真数了一遍现金。 她不是要离家出走,而是逃学,逃学一两天她也满足,反正借口是现成的,航班最快也要三天后才有。 可她身上這点现金,似乎很难支撑到她开学。 盘腿坐在床上算了好一会儿,林温又穿上鞋子下了楼。 天已经黑了,大雨仍不停,林温来时留意到宾馆旁边有網吧,她快步冲进網吧,花两元开了一台机子,搜索杂七杂八的信息。 搜完信息,她回到宾馆房间,简单洗了一個澡,走出浴室,她总觉得房裡有味道,打开窗户透气,她看到窗对面的人,不由愣了愣。 星级酒店和她房间竟然這么近,相距似乎不足两米,男人倚着窗户,手上夹着一支烟,他似乎身体不适,嗓子一直不太好,略显沙哑的音色传了過来:“洗過澡了?” “嗯……”林温打量对面,“你在走廊嗎?” “不是,好像是個杂物房。”男人說。 “你怎么在那?” “房裡有烟雾警报器,我出来抽支烟。” “哦。” “你刚去網吧干什么?” “你看到了?”从她網吧回来到洗澡开窗,男人似乎不止抽了一支烟,林温边想边說,“我去查工作了。” “工作?” “我想知道有什么工作是我能做的。”林温忧愁,“我還未成年。” 男人:“……” 林温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隔着雨幕跟对面的人說:“你打算逃学多久?” “……看情况。” “你要逃很久?” “或许。” “你有存款嗎?” “沒有。” “那你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嗎?” “……沒。” “你沒有提前规划過?” “……嗯。” 林温放下毛巾,抿了抿唇,语重心长道:“住宿吃饭都要花钱,你這些应该都考虑清楚。” 男人问:“你都考虑清楚了?” 林温“高瞻远瞩”道:“嗯,我想過了,還是回宜清比较合适,這裡物价相对高,方言也听不懂,哪裡是哪裡都不清楚。” 男人說:“宜清物价也高。” 宜清是省会城市,林温不是宜清人,她家在南林市江洲镇,两地方言不同,但毕竟一個省的,方言相似。 林温道:“最重要的是,我得给自己留有余地,要是钱真的不够花了,我回家也方便。” “……”男人似乎无话可說,過了会儿,他扯了一下嘴角。 林温确定自己沒看错,他右边的络腮胡真的动了动。 林温蹙眉,大概猜到他在笑什么,她道:“這沒什么可笑的,我又不是逃学一辈子。” “那你打算逃学几天?”男人问。 林温說:“最多三天吧。” “三天有意思嗎?” 林温看了看发尾還有沒有在滴水,温声道:“三天就够了,我很容易满足的。” 男人沉默。 林温沒看见对方神情,她继续用毛巾搓着发尾,问:“那你有什么计划嗎?” 男人說:“我可以投靠朋友。” 林温愣了愣,隔着两米距离和滂沱大雨,她对“陌生人”道:“我沒朋友……” 男人沒问什么,他抽了两口烟,半晌才說:“我可以带上你。” 林温沒吭声。 男人似乎想到什么,又說:“反正最多三天,你要怕白吃白喝,就帮我跑個腿,打扫個卫生。” 他连她最后的一点顾忌都說出来了,林温知道对方尚算陌生人,她不该心动他的提议。 林温低头揉着毛巾,沒有给出答案,她带着点孩子气地轻声道:“相比逃学,我更想時間快进,我想考到市高中,考到市高中就好了。” 男人弹了弹烟灰,一顿,又竖起香烟,心血来潮道:“你看着烟說。” “嗯?” “再說一遍。” 林温莫名其妙:“我想時間快进,考到市高中。” 朝上的烟头亮如星星,在這個雷雨交加的昏暗深夜,男人大拇指揿住烟头,犹如清风吹熄烛光。 男人說:“希望你心想事成。” 林温一怔。 风雨如故,对面的光突然亮了一些,有人打开杂物房的门,惊讶道:“你谁啊,怎么在這裡。” 男人准备离开,林温突然扒住窗框,冲对面喊:“我会打扰你嗎?” 男人望向她,顿了顿,道:“不会。” 第二天,林温在胳膊瘙痒中醒来。 星级酒店含早餐,林温住在小旅馆,早餐只能自己觅食。 她随意啃了一只包子,啃完后和酒店裡的两人碰上面。 姜慧肠胃不适,气色不是很好,她问林温昨晚睡得如何,林温挠着胳膊回答:“很好。” 男人朝她手臂瞥了一眼,林温顿了顿,默默捂住胳膊,沒再挠痒。 三人先去机场,确定今天也沒有航班后,他们又打车去了火车站。 去宜清市的火车沒有直达,需要中转,他们各自买了两张票。 午饭就在火车站附近的快餐店吃,快餐店的一次性筷子装在白绿色的纸包装中,林温想起上学期班裡女生往她的筷子裡塞了一條肉色虫子,筷子也是這样的包装,因为外面看不见,抽出筷子后虫子也沒跟出来,直到她用筷子吃完饭,女同学才抖了抖纸包装,大惊小怪地嚷嚷:“咦,怎么有條虫子!” 林温不想碰這筷子,她找了找,发现店裡有金属筷,她拿来两双,另一双给男人。 男人說:“现在就开始跑腿了?” 林温发现男人跟昨天有些不同,昨天他有些厌世一般的生人勿近,今天他竟然会开玩笑。 林温也沒意识到跟昨天相比,今天的她不再那么沉闷孤静,她点点头說:“你還需要什么,我帮你去拿。” 一旁姜慧好笑:“奇了怪了,你俩什么时候這么要好了?” 林温挠挠胳膊,坐下吃饭。 饭后上火车,三人去了硬卧车厢。 因为不是首发站,车厢裡的被褥早被人睡得一团乱,姜慧大着肚子不方便,林温把人拦住,利落地将两张床铺收拾了一遍,转头看男人,男人皱着眉,一直坐在车厢外面的座椅上打电话。 林温顺手把他的床铺也收拾了一下。 姜慧睡下铺,林温的床是中铺,她从行李箱裡翻出初三课本,坐在姜慧床边预习。 林温并不算聪明,她学习全靠刻苦,因为定了市高中的目标,這個暑假她格外用心。 可惜天赋有限,林温看了一会儿题就开始挠胳膊,男人忽然叩了两下桌子,林温抬眸。 “上餐车问问乘务员有沒有冰,去把胳膊敷一下。” 林温起身去了餐车,沒要到冰,但买到了两瓶冰水。她敷着胳膊舒口气,回到车厢之后,她发现草稿纸上多了一串解题步骤。 林温意外地看向男人,男人躺在整洁的下铺,背靠枕头,言简意赅道:“报酬。” 林温想說,他不是让她跑個腿,打扫個卫生嗎? 但她沒說,她把冰水递了過去。 到了晚上,火车還沒到中转站,姜慧忽然惊喜道:“我老公過来接我了!” 姜慧老公临时被派来出差,目的地正好是火车经過的站点,姜慧這回腿脚也有了力,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林温和男人帮她一道搬行李,看见了站在火车外等待着的姜慧丈夫。 姜慧丈夫自称姓秦,长得器宇轩昂,他对一大一小的两人连番感谢,同时递了一张名片给“大人”。 男人接過名片,林温跟坐在婴儿车裡的大宝道别。 回到车厢,只剩他们两人。 火车上的晚餐味道不佳,林温囊中羞涩,也不喜歡浪费,她硬撑着把饭菜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