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常在 作者:未知 梁恩泽的声音传来了:“先不用费事开箱子了,此处還有沒装箱的,大家過来看看。” 眼前所见,叹为观止。 這是进了人体切片保存所嗎? 但见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高高低低各式的琉璃瓶子,裡边全是浅黄色透明的液体,裡边泡的全都是人身体上這些零件。 岳九刚過来,正好和一堆眼珠子来了一個深情对视,当即头皮发麻:“我靠!” 大理寺的捕快们各种死人见了不少,也见過被抛坟掘墓扔出了棺材的尸体,或者死后因貌美之类的原因被侮辱遗体的,也算是见多识广—— 可是,把各种年岁不同的人从大人到小孩全按照身体零部件的不同,或整体或者部分的泡在防腐的药水裡是几個意思? 捕快在冰冷的山地空地处打了個寒战,两個小年轻看着支棱八翘的肠子和心肝脾胃肾,估计是联想過于丰富,想到自己身上去了,一齐弯下腰干呕起来了,七嘴八舌的开始诅咒: “呕”,“太恶心了,”“妈的谁干的?”“遇到变态了嗎?”“…” 孝严和梁恩泽觉得早晨就不应该吃饭,尤其孝严,早晨有梁恩泽陪着,他美滋滋的吃了不少,此时已经把肚子裡的豆腐花全都脑补成了脑浆子,把猪肝猪心补血瘦肉粥幻化成了人心人肝要命瘦肉粥,把油炸鬼想象成了讨命鬼,把… 眼前突然间像是黑云笼罩了似的,他觉得早晨那些美味好像要从七窍中喷出来,之后化成道道蛛丝蜿蜒挥舞着回来把他束缚成茧,孝严甩了甩脑袋,心中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了,可不知为何在清醒的时候好像也控制不了自己似的,在站在他身旁的梁恩泽看来,他就是两眼发直面有惧色的发愣。 梁恩泽觉得可能是此地阴气太重,孝严竟然有些活生生的被魇住了似的,他当即伸手臂揽住了孝严的肩膀,轻声喝道:“孝严,孝严,醒神!” 眼前由黑雾缭绕逐渐恢复了清明,等孝严缓過来的时候,冷汗已经顺着眉骨眼眶淌下来了:“恩泽,我…” 梁恩泽四处看了一圈,岳九带着两個捕快全都绕着琉璃瓶子细致参观人体切片藏物馆去了,全在啧啧称奇,沒人关注他俩,他小声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孝严讪笑:“我也不知道,好像控制不住心魔似的,胡思乱想的入了自己幻觉似的。” 梁恩泽看他脸色惨白,觉得孝严身上带伤使得阳气更弱,可能不应该到這裡来:“你别离开我左右了,一会清点一下东西,等人到齐了把瓶瓶罐罐的运走。” 几個人一齐动手开始检查清理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孝严此时不敢再掉以轻心,吩咐将箱子也打开看一看,满面严肃的开始从头至尾的检查。 岳九指挥大家将架子上的瓶子放好,几大步就窜到了自家少爷身边来:“大公鸡,我刚才大略看了一眼,這地方宽敞着呢,一人多高的架子一共有二十多排,一眼望不到头。” 孝严随手拿起一個挺小的罐子晃了晃,裡边泡着一個成年人心脏一半大小的心脏,药水已经淡黄色有些发黑,心脏一看就是一個小孩的,近年来失踪那么多小孩,看来有一些已经化整为零了,他眉头紧锁:“我們是不小心淘到贼窝了,看来此处是他们多年的一個储物点。” 随着船一起来的两個小捕快不明就裡,一個往罐子上做着标记,一個往本子上记载內容。 精瘦的拿着笔挨個仔细记载,问高壮的那個:“野猴,你說人冒气坏水来還真是千奇百怪,他弄這么多人体标本干什么啊?” 野猴正挨個的清点瓶子,一本正经:“二條,可能是心理有病吧,要我看,攒那些五脏六腑可比攒钱难太多了。” 二條咬着笔杆子,思忖了一会:“我觉得也不一定,也许是为了本国大国医们医术的进步!” 野猴嗤之以鼻的耸肩:“你就胡說八道,乱猜一点也不着调。” 二條不服气,拎着本子开始皱鼻子:“天下怪案子多了,還不是全要破了才行?哪一個案子开始不是靠猜,你說我为什么一点也不靠谱?” 野猴敲着琉璃瓶子的盖子:“你說的是悖论,你想想,大国医的话,光明正大的做就行了,何必藏在九九八十一弯的山洞子裡?一看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二條沉思了一会,尤不服气:“哼,你還是惯常的屁股决定脑袋的思维,和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照样偷汉子一样,难道大国医就不干见不得光的事了?他们为了往上爬,人更坏。” 耳朵裡听着两個捕快的叽叽歪歪,梁恩泽借着洞壁上的长明灯和举着的火把,缓步行走在架子中间,转着头仔细观看,正好看到一個一人高的琉璃瓶子,裡边一個四五岁的小女孩抱着膝盖沉睡了似的,安详的不知道在此不见天光的山洞裡呆了多少年,将人体如此研究,如果不是为了医术的进步,估计就又是为了旁门左道。 两個人并肩而行,徐徐前进,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最后一排架子,孝严生死见得多了,此等场面也动不得他的心智,吹着口哨嘻嘻笑:“仙人,你看两侧好像和刚才不一样了,瓶瓶罐罐裡装着的是全是囫囵個的,哎呦,长的還与众不同呢。” 确实,最后一排的琉璃罐子裡的东西有所不同了,全是小孩不假,梁恩泽细看過去,打头的第一個,就是一個脑袋明显比正常孩子小一圈的小头儿:“這個孩子,是畸形了嗎?” 孝严转了转酸胀的脖子:“看這個长相,估计脑袋裡边是空的,无脑儿?” 他眼珠转悠,想跑偏了:“不会近亲结婚的产物嗎?” 梁恩泽谴责的瞪了孝严一眼:“生而为人,不能长大,亦不健全,已经够惨了,你怎么如此揶揄?” 孝严讪讪的一笑逃避的转开了眼光,也倒不是他良心坏了,只不過是恩泽在身边他太放松了,爱玩的本性暴露了而已。 這一移开视线,還真发现問題了,他看着一個大罐子裡的黑玩意儿,用手指头指着惊道:“仙人,那不是水猴子嗎?” 梁恩泽顺着他的手指头,還真看到一個长着黑毛的异物,体型状如十二三岁的小孩,可眼睛五官又全是個猴子,他只是日前听孝严說起過,从未见過:“水猴子?是日前在宴水湖拉你下水的东西嗎?你不是說它极容易朽坏,为什么能保存下来呢?” 孝严刚想回答說可能是特制的药水,不過目光一转,盯住了另外的一個一尺半高琉璃罐子,之后愣住了。 梁恩泽顺着他的视线,也有一些目瞪口呆——只见下层的石头架子上,放着一個平平常常的琉璃罐子,看着也沒什么不同,可内裡装着的东西一出现,却占据他和孝严的所有视线。 此罐子裡泡着一個小孩,发黄的药水,纵使层层密封依旧散发出来的腐朽之气,均提醒着此小孩被泡成标本已经多年了。小孩表情可怕,一双挺大的眼睛好像沒有眼白部分,全是黑色的眼珠,和眼圈下的乌青相映成色,表情說不出的渗人和愤怒。 比神情更可怕的是残破的身体,畸形的小孩沒有右臂,只剩下一個缝的乱七八糟的伤口,可能年代太久,露出血糊糊的烂肉。還只有一條腿,就那么飘在药水中,与众不同就是怪,此种惨白的怪胎,看着好像是从地狱裡爬出来的似的。 孝严不受自己控制的直盯着看,好像回忆裡和现实中多年来如影随形的恐惧形成了共振,他好像能听得清楚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心脏越捏越紧。 梁恩泽看起来都觉得不对劲,他伸手轻拍了拍孝严的肩膀:“他是不是你梦中的鬼常…?” 孝严全神贯注的盯着罐子,冷不丁被梁恩泽一拍肩膀,差点直接跳起来,心脏的颤抖传了出来,差点嗷一嗓子。 梁恩泽一看他這么大的反应,估计是自己猜对了:“别怕,是我。” 二人目光游移的這么一会功夫,也不知道算不算错觉,好像泡在罐子裡的小残疾人近了一些,呼啦一下子像壁虎似的趴到了琉璃缸壁上了似的。 好像喉咙已经被巨型的冰块噎住了,孝严觉得呼吸說话俱困难,他咽了几口唾液,手捂着胸口,灌子裡的小鬼他太熟悉了,从小陪着他长大的,只不過這种陪伴满怀恶意,让他从小到大沒有過几日安枕,全靠心大才沒被变成精神病。 他耳畔开始嗡嗡作响,不知道是真是幻,全是梦裡从小到大的声音:“這些本来全是我們的,结果却被你一個人独占了,你還给我,還给我!” “仙人,他就是…鬼常在。” 梁恩泽目光陡然变冷,像箭一样盯着液体裡的小尸体:“你认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