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生辰
繁缕等人慢慢的长大着,纯挚如她们不知道,在這之外的地方,风云诡谲,残酷与杀戮并进,时刻有人丧命。
沒有风花雪月,沒有争宠夺爱,繁缕在這個地方干净又纯粹的长大。
背书,识药材,学写药方,日复一日,繁缕過得不知世事愁,不仅是她,栀子和桔梗都是這样。
许含笑近日有些忧虑,她此时才知道教导徒弟,并不是单纯的教书那么简单,還要让她学会如何避开宫中是非,在别人的斗争中如何自保,学着些眉眼高低。
如今陛下年纪還不大,可是今年六月份就要开始选秀,宫裡就要开始进入妃嫔,本来宫中除了几個微末的美人秀女,伺候過皇帝的基本沒有。
這皇宫之中,可不是個讲道理的地方。
繁缕很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也会看得更多,忧虑顾忌也多,她不能变成一個心性狠毒的女子,但也不能太過软弱可欺。
许含笑掐指算了一下,繁缕无论如何也要在宫中再待十年,而她只有六年不到,五年的時間,二十岁之后都要繁缕自己走下去。
她還能陪繁缕一起五年,许含笑這么一算,心满意足了,這五年的時間足够她教会小徒儿为人处世的道理了,然后也能放心的离宫。
繁缕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半夏听见许医女和杨公公說這事。
“我那小徒弟再過三日就满十五岁了,学的也快,我看在十八岁就能考女医官了。”
三日后是繁缕姐姐的生辰?
半夏心裡暗暗记下了,那天看见她道一声喜才对。
他平日裡帮繁缕搬书過去過来的时候,繁缕身边有什么好吃的都塞给他,故而半夏也十分记得繁缕的好。
半夏過去看见已经有人在那裡坐着了,穿着侍卫的甲衣,身形挺拔,看见半夏来笑了一下。
“小半夏,半個月不见长高了。”林怀捏了捏半夏的肩膀,长得還算结实。
半夏挠着头嘿嘿的笑了两下,接着神秘兮兮的凑過去问:“林大哥,我听說上個月你们去监刑处斩那個废郡主了?”
林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嗯,都在大牢裡快关两年了,整日裡狼号鬼哭的,总算是案子结了。”
“那個废郡主长得吓人嗎?”
半夏可也听說這個案子,都闹到了太后那裡。
毕竟当初明蕙郡主是养在太后宫裡的,虽然不太受待见,可出了宫就开始行凶作恶,太后還是有教导无方的责任。
林怀淡淡道:“吓人倒是不吓人,就是也不好看,细看的话,的确挺难看的。”
說起這個废郡主,林怀下意识皱了皱眉,为了自己的容貌,就丧心病狂的要扒了别人的皮披在身上,果然是個疯子。
而且再好看的容貌,在天牢裡這两年早就形容枯槁,可一出来就大喊大叫着要找她当初养的情夫。
那情夫本就是個臭名远扬的采花贼,仗着有明蕙郡主庇护行凶作恶,祸害了不少良家女子,又是明蕙郡主的帮凶,早在去年冬天游街的时候,被人用乱石砸死,整個身体差不多是稀巴烂。
明蕙郡主另一個帮凶似乎是邪教妖女,就是开始蛊惑明蕙郡主喝人血,扒人皮的罪魁祸首,人犯一被送回长安城,就被下令斩首示众了。
具体詳情林怀也不知道,但总归不是那么简单的就是。林怀只是想,那废郡主真是与妖魔无异了。
只听說過塞外大将,或者有一些穷凶极恶的匪徒会剖人心,听說是做了解酒汤,前者以示对外敌的仇恨,后者以示手段狠恶。
“林大哥,你能从外面给我带点吃的什么嗎?”
“你又嘴馋了,你现在都是杨公公的义子了,难道厨房還不给你做一点?”
半夏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厨房的那些我吃過的,繁缕姐姐肯定也吃過了,而且我不是嘴馋。
我是听许医女說,繁缕姐姐再過几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她也经常把好东西分给我,所以我想也给她一些好吃的。”
過了两日,林怀又来了,手裡拎着东西,半夏奔過去,就见林怀直接扔過来一個大包裹,道:“這個是你要的糖,裡面是两個包裹,有你一份。”
“多谢林大哥。”半夏欢天喜地的接過来,看见林怀手裡還有一個小包袱,问道:“林大哥,你也给繁缕姐姐准备礼物了?”
“嗯,”林怀点点头,拎着手裡的素色包袱,道:“你去替我把她叫出来吧。”
半夏先将這些糖塞给繁缕,又急着拽她出去见林怀,林怀沒有多言,直接将手裡的东西给她,道:“听說明天是你的生辰,這是送你的生辰礼,也想到面谢谢你了。”
“实在不必了,”繁缕连连摆手,不敢受,不好意思道:“那件事我也沒帮上忙,還收礼,這样不好,還有上次,你让半夏转交给我的那些就已经很多了。”
分明开始就是素不相识,繁缕觉得挺高兴认识這么個人,林怀說话的时候,语气尤其醇厚温和,不是很热络,但也不会很疏离,就像是家中兄长一样。
林怀见她不肯接,也沒有送過女儿家东西,沉默了一下,又皱了下眉,僵硬道:“沒事,不是什么厚礼,我拿回去也沒用,你收下就当是個玩意,再說,我們已经找到堂妹了。”
“嗯,找到了就好,那多谢林大人了。”繁缕有些吓到,以为他不高兴了,摸着也不過是些布料什么的,应该也不贵重,就不再推辞了。
“别叫我大人了,你同我家中妹子差不多大,叫我大哥就是了。”
林怀柔和了面孔,他们這些侍卫平日裡要守护這座皇城的安全,时不时還要调换地方,便都做出一副生人勿进,凶神煞恶的模样出来。
“嗯,多谢林大哥。”
繁缕道了谢,因为不能出来太久,寒暄了两句就急着回去了。
林怀看着這女孩子秀秀气气的,繁缕进宫也快要一年了,個子比从前抽條了不少。
十五女儿杨柳腰,面容倒是還带着稚气,家中她這般大的妹妹都已经褪去了稚气,她却看着還显小似得。
其实倒不是繁缕面容显小,而是她在這宫中无需快快长大,学习中馈理家,也不用小小年纪就要嫁人生子,沒有什么太多的烦恼。
按照师父的话,十五岁本就還是個孩子。
繁缕回到自己房间,小半夏的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了,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些不错的布料和丝线,布料裡面似乎還包了什么东西,是一本书。
打开翻了翻,是长安城裡时兴的一些花样子,宫裡比较闭塞,花样子要找会画的人才能画出来。
繁缕自然也喜歡這些,可大家自己得了什么花样子都自己藏起来,哪裡会给别人。
喜鹊登梅,龙凤呈祥,岁寒三友,祥云瑞气,各式各样的花样子好看极了,這画谱也干净清晰,买来应该不少钱呢。
翌日,就是繁缕的生辰,许医女早就和其他人都說過了,唯独瞒着繁缕一個,若她知道众人這一早起来就为她忙上忙下的,又要推辞了,岂不是破坏了好心情。
吴医女把栀子叫過来,吩咐道:“栀子,你去告诉厨房,今夜准备些好菜来,還有一碗寿面。”
“师父,這样行嗎?”栀子有点迟疑的发问,哪有让厨房特意准备饭菜的。
“這女医馆就是为咱们开的,你看她们敢不听嗎,快去,别磨磨蹭蹭的,好不容易有個由头好好吃一顿了。”吴医女插着腰,一脸的理直气壮,她還有三年就要出宫了,在這宫裡比她们谁都熟,其人尤为爽快。
“师父,這是做什么?”繁缕這都一天了,看见大家忙进忙出的,几位医女去值房了,问栀子顾左右而言他,问桔梗也只得到神秘一笑,紫苏的嘴巴更紧了,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师父可算搭理她了。
過了一会,师父說该吃饭了,繁缕一到饭厅发现紫苏,栀子大家都在,桌上满满当当的,难道大家打算一块吃饭?
师父不知从哪变出一碗色香俱全的面,郑重其事的放在她面前,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让厨房的人下了碗面條给你吃,就当作长寿面了。”
繁缕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條,真的很长很长,虽然不像其他人說的那样一根到底,能够装满一碗,但這也够了。
她才要下口,师傅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阻拦道:“等等,還要滚鸡蛋。”
师父不知从哪拿出一個煮熟的鸡蛋,繁缕乖乖站到了桌子边,许含笑开始拿起鸡蛋从头顶开始滚。
先是在右边从头到肩再到脚,而后再从左边来一遍,一边滚鸡蛋,嘴裡還一边念念有词道:
“滚滚霉运去,滚滚好运来。
滚滚小人去,滚滚贵人来。
滚滚疾病去,滚滚健康来。”
說着,拿鸡蛋“啪”的在繁缕头上轻磕了一下,蛋壳就裂开了,繁缕摸了摸头。
许含笑扬了扬裂开的鸡蛋,喜滋滋的說:“鸡蛋开壳了,就是师父的徒儿开窍了,希望为师的徒儿一直顺顺利利的。”
“来来,快吃了,越来越聪明。”众人盯着繁缕一口一口的吃下鸡蛋,繁缕其实不爱吃粉面的蛋黄,但還是都吃下去了。
一桌的好菜,栀子去的时候点明了吴医女等人要的,厨房的人哪敢慢待,一下午就开始准备了。
猪肉丝炒菠菜,银芽鸡丝,糟香鹌鹑,芙蓉豆腐,油盐炒枸杞芽,火腿笋汤,甜枣羹,糯米排骨,八宝肉圆粉丝汤等等,除了這一桌菜,還有桔梗的师父,林医女不知从哪弄来一坛果子酒。
不過只能她们三個医女喝,紫苏也可以沾一些,剩下三個小丫头就以茶代酒了,栀子无不表示遗憾之情。她也想尝尝果子酒的滋味,她师父故意捉弄她,用筷子沾了一点,像逗小孩一样给栀子点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吴医女心直口快道:“今天算是沾了繁缕的光了。”
繁缕故作谦虚,摇头晃脑道:“不敢不敢,师叔谬赞。”說着,還端着汤要去敬吴医女,众人顿时笑成一团。
吃完饭后,繁缕收拾桌子,栀子和桔梗拉着紫苏到外面问,那鸡蛋怎么在繁缕额头一磕就开了。
紫苏呵呵一笑,才道:“哈哈你们不知道,许医女特意叫我去厨房挑了一個容易破壳的,我可是在那一筐鸡蛋裡精挑细选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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