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帳內瀰漫着一絲淡淡的清粥香氣,寒鳴剛端進來,還是滾熱的。
楚白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恍惚間,寒鳴在他耳邊輕聲喚着:“陛下,陛下您快醒醒……”
緊接着,另一道聲音也從他耳邊催促:“哥,你醒過來了嗎?你都睡了兩天一夜了,蕭遠山那邊已經撐不住了。你再不醒,裴將軍可真要他的命了!”
裴予川……
裴予川……
楚白玉渙散的意識終於回鸞,強行睜開了那視線模糊的雙眼。
砰!!!
帳外又傳來砰砰鏘鏘的打鬥聲,蕭遠山逐漸體力不支,倒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再一擡頭,裴予川的劍已經指在了他的眉心。
“手下敗將。”裴予川冷哼一聲,逼問道:“你跟楚白玉到底合作密謀了什麼?說!”
面對裴予川的威脅,蕭遠山眸光沉靜,毫無畏懼,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這話,裴將軍不如去問陛下。”
裴予川一腳踩在蕭遠山的左肩,昂起頭顱,居高臨下地俯瞰他,“你以爲我不能嗎!”
“住手!”
這時,楚白玉掀開賬簾走了出來。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貂尾裘,成色極新,一直站在旁邊持劍戒備着四周蕭營將士的沈鳴一眼便認出,那是他家將軍的。
初冬月份,小國向大周進貢,那些價值千金的珠寶補品像流水一般,不要錢似的堆進了將軍府。
當時裴予川忙着前往嘉南關打仗,瞧了一眼覺得也沒什麼稀奇玩意,也就那件黑貂皮子彌足珍稀,他摸了幾下就已經愛不釋手了,命人做成裘戎之後,一直都沒捨得穿。
而現下,他的心愛之物竟莫名其妙地又到了楚白玉身上,沈鳴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楚白玉染了咳疾,還沒等說句話便先咳了個死去活來。他半條命剛從閻王爺手裏掙扎出來,好不容易燒退了,又被迫跑出來嗆冷風,氣喘吁吁道:“裴予川,你做什麼?”
楚白玉與裴予川橫眉冷對,“你何必爲難蕭將軍!你想知道什麼,來問朕便是!”
裴予川鬆了腿將蕭遠山踹到一邊,犀利的眼神落在楚白玉凍的微紅的臉頰上,語氣凌冽:“好啊!”
他邁開長腿朝着楚白玉一步步走去,粗暴地將人拖進了帳內。
楚青崧和寒鳴都被趕了出去,半炷香的功夫過後,楚白玉盤腿坐在火爐前,一小口一小口地嗦着粥。
粥的味道很香,裏面還放了他最愛的松子仁和冰糖。楚白玉喜歡喝甜粥,但他從小就被自己的老師教導,不要輕易暴露喜好與弱點,因此他從來不對外人講。
知道他口味,並且能把粥做的如此有味道的人,這世上只有裴予川一個。
裴予川對他最好,他從來都知道。
楚白玉吸了吸鼻子,嚥着粥道:“蕭遠山已經向我投誠了,因爲我許諾,讓他取代你的位置。我想借此換來他那兩萬蕭家軍,他之後會留在楚南風身邊做我們的內應,待會他會放出與北楚軍纏鬥的消息,楚軒歌那邊……就看雲遲了。”
這樣坦誠地把話說出來,楚白玉心中懸着的一顆大石頭也總算是能放下了。他是精於算計之輩,裴予川也早就知道,因此不必刻意隱瞞。
裴予川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壓低聲音譏諷:“你倒是真敢許諾啊,既然陛下對臣實話實說了,臣也不能不有所表示。那三千旦烏金石,臣就不客氣地替陛下收下了!”
明明語氣裏聽不出喜怒,可楚白玉覺得裴予川還是惱了,只是他惱得不厲害,大概他們接下來還有談話的餘地。
楚白玉喝完最後一口粥,胃撐得厲害,緩了半晌才道:“只要你有本事奪回來,給你便是,但我需要你一個承諾。”
裴予川眼神朝楚白玉望去,見他還正魘足地捧着碗不肯撒手,緊繃的表情有點招架不住似地舒展開來,連帶眉眼都俊朗了幾分,問:“陛下想要什麼承諾?”
楚白玉認真道:“日後大周有需要用烏金石的地方,你……”
裴予川打斷他:“陛下放心,臣向來憂國憂民,不會私吞的。只是陛下不老實,臣也不是九條命的貓,明槍暗箭的,不可能次次都安然無恙,這東西放在臣手裏,臣能安心些。”
這樣含槍帶棒的話楚白玉聽得多了,只是微微點下頭,並沒別的反應。兩人又聊了些眼前要緊的戰事以及京中需要加急處理的政務。
不知不覺,天色全然黑了下來。楚白玉接過裴予川命人送來的奏摺和玉璽,待他批完整理好,裴予川拿着便要走。
楚白玉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小聲支吾:“都這麼晚了,你別走了吧……”
美人含羞帶怯的撩撥,與之極力拉扯,然而裴予川卻絲毫不爲所動。
裴予川甩開他,大發雷霆:“你怎麼又玩這套!陛下就沒點新鮮手段了嗎?臣是不會碰你的,陛下省省吧!”
話落,惱羞成怒的男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楚白玉緩緩嘆了口氣,鳳眸低垂着看了披在自己身上的貂裘好一會,不由得自嘲一笑。
他還以爲能夠挽回,可裴予川依舊不願意碰他,對他棄之如敝屐。想要和好如初,到底是癡人說夢罷了。
咔噠——
咔噠咔噠!
滄瀾山以南,礦山後餘三百里的崎嶇碎石路上,一輛輛裝載着烏金石的大車正艱難向前運行着。
楚軒歌騎馬走在前邊,一路風塵僕僕,衣寐凌亂,眼球里布滿了紅血絲。
他們的隊伍剛剛經歷了雲遲的埋伏,以丟了足足五百旦烏金石爲代價才得以逃出生天。
楚軒歌不是泛泛之輩,他早就把這三千旦烏金石分了好幾批隊伍押送,甚至還留了不少藏於深山之中,就是爲了以防不測。
雲遲爲了不打草驚蛇,找出那批被藏起來的烏金石,一直在暗中追蹤。
天色已晚,楚軒歌命大軍原地休整,都把火把點起來,守備之人不可懈怠,違者格殺勿論。
“蕭遠山的支援怎麼還不到!”楚軒歌不久前剛經歷了一場惡戰,怒火正盛:“若是這批烏金石運不上船,王爺怪罪下來,我與他都要死,他究竟在搞什麼明堂?!”
索性這次雲遲帶的私兵不多,增援也還未到,否則他們現在押解的這五百旦烏金石也留不下。
楚軒歌很慶幸自己早有準備,事先將烏金石分開藏起來,逐一運送,若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楚軒歌剛發完火,侍衛就接到了蕭遠山的傳信,蕭遠山在信中寫到他被裴予川帶的兩萬北楚軍纏住了,無法趕來支援。
看完了信條,楚軒歌當即眼前一黑,無聲地咒罵了句之後,下令道:“命大軍即刻啓程,輕裝簡行,直奔河岸!”
咻——
哐當!!!
“不好,是滾石!”
“快閃開,有敵襲!”
“啊——”
就在這時,兩側的山脈上突然有滾石從天而降,直將來不及做反應的南楚軍給砸了個底朝天。
霎那間,無數慘叫聲響徹了山際。楚軒歌被身旁的護衛擋着才倖免於難,他武功一般,甩了甩滿頭的灰塵,大喊道:“撤!快撤!”
咚咚——
緊接着,前方響起了陣陣馬蹄之聲。他們來不及撤退,便已被張靖帶人團團包圍。
“楚軒歌,束手就擒吧!”張靖翻身下馬,持劍去擒楚軒歌,可他連楚軒歌的衣角還沒等摸到,腳下突然傳來‘轟’地一聲巨響。
不知是什麼東西具有如此大的威力,炸裂開來的那一瞬間,整座山都跟着顫動了兩下。
碎石嘩啦啦地從山上散落下來,張靖閃躲不及肩膀被狠狠砸了一下,他倒在地上,恍惚片刻瞧見了楚軒歌那陰翳古怪的眼神,聽楚軒歌笑道:“這玩意叫□□,是我精心研製出來的,很意外吧?”
張靖咳了一大口血出來,怒瞪他道:“你……你是故意放了那五百旦烏金石引我們前來的,你早就埋伏好了!”
楚軒歌冷笑一聲:“沒錯,但我不會殺你們的。你們被困在這兒,裴予川是一定會來的,這一次,我要將你們一網打盡!”
唰——
咻!
雲遲站在半山腰上,對準楚軒歌的方向一箭飛了出去!
隨後只聽‘當’地一聲,箭被楚軒歌揮落在地。楚軒歌衣袍被刮破,臉色微變,擡頭朝着雲遲的方向笑道:“看來雲副將的箭術不怎麼樣,比起譚嘯可差遠了。”
“這地裏埋有□□,你們可千萬別亂動啊。”楚軒歌命人上前將奄奄一息的張靖從地上拖起來,吩咐道:“把他先壓下去,有他在手裏,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雲副將還是趕快回去給裴將軍送信吧,告訴他帶上楚白玉,我就在渡船口等着他們!”
雲遲冷眸以對,不得不將箭收回彀中。黑暗之中,無人知曉的是,剛剛那箭不是他用弓射出的,而是他灌入內力之後徒手扔出去的。
他無法做到單手拉弓,也……不配用那人曾經用過的□□。
雲遲閃身離去時,蜷着手指在那柄破舊的弓上小心而又溫柔地摩擦了兩下,像是再對一個靈魂發出無聲的問候。
他知道,他又想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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