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噩梦
她梦到了陈心朵,背景是白茫茫的一片,天际有五彩的光洒下来,辨不清是在哪裡。
陈心朵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坐在一张白色的桌子前,手裡捏了只雪白的羽毛笔,伏案在写着什么。
“朵朵?”
江挽月出声喊她,陈心朵闻声回头,脸上就绽出笑来。
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江挽月的心裡瞬间积聚了许许多多的难過,她却辨不清這些难過的缘由是什么。
梦裡的她意识混沌,不能很有逻辑地思考,也沒有将现实中的记忆带进梦裡来。
江挽月冲過去抱她,心裡隐约知道這是梦,本能地知道,有什么东西跟从前不一样的了。
思念和难過将她淹沒,她抱她的力道很重,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簌往下掉。
“朵朵,我好想你啊!”
陈心朵回抱住她,像寻常那样揶揄她:“起开,肉麻死了!”
江挽月松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眼前像是突兀地蒙了层雾,虽然她就在她的眼前,江挽月却看不太真切。
她周身像是笼了层天光,有些耀眼,又有种抓不住的缥缈感。
江挽月只有一個念头:留住她,让她留下。
她牢牢地牵住她的手,声音发着颤:“朵朵,我們一起回学校好不好,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說呢!”
陈心朵沒再调侃她肉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行啊!我還有好多工作要做呢!”
她指了指身旁的桌子:“你看,好多好多的工作。”
江挽月看過去,入眼的只是无尽的白,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有些着急,更加用力地拽她:“可是,我想你啊?我很想很想你怎么办?”
陈心朵始终笑着,她回头指了指桌子。
刚才白茫茫的一片裡突兀地出现一串风铃。
“如果很想我,你敲敲它,我就能知道。”
說着,她用笔杆敲了一下那串风铃,清脆的铃声响起,万千思绪猛然钻入脑中。
像是灵魂被撕扯,江挽月猛地清醒。
她這才想起来,陈心朵已经不在了,她已经永永远远地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身体被巨大的悲伤所包裹。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沒有。
一道刺目的白光照過来,远处有引擎声响起。
江挽月顺着光的方向朝前走,還沒走几步,巨大的声响响彻天地,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她听到有人在哭喊,听到救护车急促的警笛声,听到周遭纷乱的脚步声。
“前面出车祸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她心裡一紧,加快脚步朝前走。
越走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最后,江挽月整個人钉在原地。
凌乱不堪的血污裡,她看到了林灯的脸。
他也看到了她,艰难地开口对她說话:“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她拼命摇头,脸上泪水肆虐。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她沒再怪他了,她也沒再躲他了。
从未体会過的心碎将她彻底吞沒,她撕心裂肺地喊,肝肠寸断地哭。
彻底清醒的时候是在酒店的房间裡。
清醒的前一秒,江挽月還能依稀听到自己抽泣的声音,心脏处的疼无比真实剧烈。
她坐起身,摸摸脸颊,满手冰凉。
意识這才一点点回笼,原来是做了個梦中梦。
可心脏处的恐惧和疼痛還在,一下一下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陈心朵的葬礼已经结束,邢了了和她在一起待了两天,昨天刚被王越接走了。
江挽月的手机关机了两天,昨天晚上才问酒店前台借了充电器。
起身打开了灯,已经是凌晨一点,手机电量显示已经百分之一百。
她裹着被子抱臂坐在床上,還沒有从巨大的悲伤裡缓過来。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這句话,說来容易。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时代,每天有各种這类新闻以各种途径传达到脑子裡,车祸、意外、疾病等等等等,死亡,并不是個多么陌生的话题。
而以往的自己,面对死亡,充其量是悲悯,是惋惜,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潜意识裡却总觉得這种事离自己很远。
可真的等到身边亲近的人以這种方式突兀地离开,那种切肤之痛却是那么的强烈。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世界依旧好好的,可是那個人,那個同自己无比亲近的人就突然不见了。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与她相干,漫漫人生,也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摸不到她的体温。
甚至于,這人间再也沒有她的痕迹。
江挽月将脑袋埋进被子裡,无声地哭泣。
突然想起后面的那個梦。
江挽月猛地抬头,抓起桌上的手机。
她的手有些发抖,手机沒拿稳,掉在地上。
她有些狼狈地翻身滚下床,捞起手机,按了开机键。
林灯消息蹦出来。
【你還好嗎?】
【你在哪?我去找你。】
强烈的恐惧感突然袭来,她有些呼吸不稳。
江挽月给林灯打电话。
那头是冰冷的机器女声,提醒着她对方已关机。
她彻底慌了,一遍一遍地打,却始终沒人接。
慌了几分钟,江挽月才想起飞子来,拨通了飞子的电话。
意外的,那头很快接通了。
“妹子,你放心,有我飞子在這守着呢,保管阿姨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江挽月沒反应過来:“你說什么?”
“我在医院呢呀?有我在這守着阿姨呢,你和林哥尽管办正事,放心就行。”
江挽月這才听懂了,忙问:“我妈怎么了?”
那头停顿了几秒,飞子有些讪讪的:“原来你不知道啊?阿姨崴了脚,林哥给送来医院的,還嘱咐我24小时守着,”說着,似乎是怕江挽月担心,又忙补充,“不過你不用担心啊,医生說沒什么事,好好养着就行了。”
“谢谢你。”江挽月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日子裡出了這么多事,什么话也說不出,只能忙不迭地道谢。
“嗐,自己人,客气啥。对了,挽月妹子,你和林哥碰面了嗎?他可找你去了。”
江挽月额心裡一咯噔:“他去哪找我了?”
“听我林哥說了一嘴,好像是飞a市了吧?那你在a市嗎?别再走岔了。”
江挽月沒再听他多說,挂了电话就朝外面跑。
凌晨一点多的冬夜,寒风瑟瑟,人影寥寥。
她身上只穿了件法兰绒的睡意,头发也沒扎,脚上還穿着酒店的棉拖鞋。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那個血肉模糊的梦一直在眼前晃,她好担心,担心那個梦成为现实。
凌晨的a市不好打车,她在街边等了好久,连個车影子都沒看到。
索性酒店离机场本就不远。
原本就是要在第二天赶飞机飞回b市的,所以特意定了机场附近的酒店。
江挽月走了半個小时才到了机场。
她坐在广场的长凳上等。
她不确定林灯是几点的飞机,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到了a市。
等得久了,江挽月這才觉出冷来,她缩了缩,抱臂蜷缩在长椅上。
她的打扮太過独特,引得出站的人纷纷看過来。
直到等了将近两小时,手机突兀亮起,是林灯的电话。
“对不起,我刚才在飞机上,沒有听到电话,你在哪呢?”
男人声线温和,低沉的声音裡带着歉疚和焦急。
江挽月眼眶又热了,哽咽着开口:“哥哥。”
林灯听到她声音裡的不寻常,心裡一紧,声音更软下来:“你在哪呢?我去找你好不好?”
江挽月吸了吸鼻子:“我在等你,你不要走,不要开车,我就在出站口等你。”
林灯愣了愣,狂奔着往江挽月所說的方向跑。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她。
女孩子好小好小的一只,整個蜷缩在凳子上,长发披散开,遮住她大半张脸。
心一紧,林灯蹙了蹙眉。
零下的温度,她只穿了身睡意,雪白的脚踝露在外面,连双袜子都沒穿。
江挽月也看到了他,从凳子上跳下来就朝着林灯冲了過来。
怀裡猛地扎进個人,纤长的手臂紧紧攀上他的腰。
她浑身冷得吓人,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
林灯双手捂上她的耳朵,抬起她的小脸。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眶通红,像是大哭過一场。
“怎么了?怎么等在這,多冷。”他伸手替她抹去還挂在长睫的泪。
想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可她很固执,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
他哭笑不得,又心疼地厉害,只得将大衣的扣子解开,将她整個人圈进温暖的怀裡。
“可以跟我說說嗎?”
男人身上的温热驱散了心头的恐惧,给了她几分安定。
她的头埋在他的胸膛,像是只被从湿冷的水裡打捞上的猫。
她瓮声瓮气地开口:“我做了個噩梦,梦到你死了。”
林灯拍拍她的背:“梦都是反的,說明我会长命百岁地活着。”
“我梦到你被车撞死了,浑身都是血,還怪我生你气,怪我不等你。”
江挽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這样說,明明梦裡的他并沒有那么做。
他声线低沉,无比郑重认真:“不会的,不会死,不会流血,更不会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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