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捞人
此时汪家人也都過来了,還有一群好事的村人。
我让汪芊芊与我同坐一桌,共吃敬水饭,其后招呼她一起给河神磕头。
做完這些,她盯着我,眉目中有一股别样的意味。
我让她上船,自己则拿着长长的撑杆站在船尾。
麻绳一松,一叶舟船在水流的带动下,逐渐远离岸边。
临行前,我看见岸上的人们,都双手合十,祈祷一般。
我不禁也暗自祈祷,一切能顺利进行。
到了河中央,调整好船头后,就已不需要再撑船。
只要顺着水流,就能到达往生窟前的分叉水道,届时,就需要朝伫立在河道中间的巨大竖状石头套进麻绳,再使船只进入往生窟。
我坐在汪芊芊的对面,她低着头,一言不发,额头汗迹斑斑。
漆黑冰冷的夜幕下,只有船头的一抹烛光有些许温度,照耀在水面上,使得水面就如同镜子一般,映射她的紧张。
這种环境,格外的诡异。
然而,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听到上流有竹子的响动。
扭头一看。
只见一堆竹筏,随着水流的速度,如同列阵冲锋的长枪一般,直勾勾朝我們冲来!
眼看上流的竹筏速度太快,用不了多久就会撞上来的时候。
我脑海裡立马出现了自己被尖锐的竹子贯穿而沉沒的画面,紧张地急忙大喊:“這儿有人哩!”
“快调位置!”
可是,站在竹筏上的放筏人,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們,一点都不打算动作。
我开始以为他是沒听见。
直到,我通過月色,清楚看见他那诡异的脸色!
那面孔!
可能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完全平面的五官!
白的发亮的脸色,加上极为浓厚的妆容,其嘴唇上還有一点红光!
在我记忆上,放筏人都是一堆大老爷们,一個個要么被太阳晒的黑不溜秋,要么就是消瘦不已。
更不会像這個一样,放個筏還画這么浓厚的妆容。
下一刻,我脑海裡立马出现了一個字眼!
纸人!
杨少全!
我清楚地看见他盯着我們
然后
眼睛一眯,嘴角提起,脸色诡异,笑容极为骇人!
“趴下!”我急忙大叫。
汪芊芊被我吓了一跳,之后赶紧趴在甲板上不敢动弹。
黑汪也清醒過来,站在船头位置朝放筏人大叫:“汪汪汪!”
可那又不是說人,怎么可能听得见。
我拿起撑杆,一下子戳到底,顶着河床高耸的石头,一把将船支开。
此时,放筏人携着竹筏顺水流一把冲過来!
虽然我努力支开了船只,可船尾還是受到竹筏的冲击,外加水流的剧变,一下子便打破了我对船只的控制力。
而且!
前面的位置,恰好便是奈河分叉水道!
船只在水流的作用下,流向往生窟的方向。
我心头一跳!
沒有在分叉口的竖石上套绳,船只进了往生窟,大概率要迷失方向!
村裡的老人们都說,以往的船只,只要是沒套绳子缓缓放进去的,就沒有在下河流域的位置出现過。
這必然是迷失在了洞窟呢!
這一下,放筏的纸人也彻底把我惹怒了。
我死死盯着它,再无惧怕的感觉。
我亲眼看着它往奈何下河流域去,眼神中有股可惜的意味。
是在可惜沒把我們撞死吧!
杨少全!
我握紧拳头,一股怒意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可眼下,我已经顾不上它!
舟船朝往生窟放心的流入,我沒有一点办法控制住。
我待在船头,想起父亲。
想着他会在這种情况下如何处理。
然而在這时,黑汪却是从甲板裡叼起麻绳,一头扎进河裡。
我点起火把,目光随着黑汪的方向而去。
它叼着麻绳,一路河道中间的石桩边上,头猛地一甩,把绳子套了上去。
看到這裡,我激动地想要喊出声!
黑汪扑腾着顺利游了回来。
有了绳子的保证,我們可以放心的使船只朝往生窟进去。
到這裡,我安静下来,朝汪芊芊询问。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汪芊芊有些惊魂未定,茫然的四下顾首,最后长嘘了一口气,說道:“汪苒苒。”
我又让她把落水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来,当时汪芊芊年纪還小,十分好玩,见到父亲在和客户聊天,就私自让姐姐汪苒苒带自己上观光船。
结果船只到了奈何分叉路口的时候,河的一边泥石流突然倾斜,巨大的石流灌入河中,一下子就把船给打翻了。
当时船裡有五六個人,最后只有汪芊芊自己,被一個路過的放筏人给救了。
可当她寻找姐姐的时候,却只能看见姐姐被水流灌入往生窟中,一点点消失。
這些年,她一直活在悔恨中。
所以,她认为只要自己在场,姐姐的冤魂一定会来找自己报仇,這样,我就会好找尸体。
說到這裡,汪芊芊的情绪有些崩溃。
我安抚了她一下。
随着阴影逐渐遮盖船只,我抬头一看,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往生窟,到了!
往生窟像是一只邪祟,张开血盆大口,吞吃水流!
一颗颗倒立的石尖,就如同邪祟的尖牙利嘴一般,想要把进入的所有东西,全部碾碎!
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让我整個人都为之清醒。
慢慢地,船只越来越深入,直到裡面一点光亮也看不见,然后被麻绳拉住,再进去不得。
在這裡,所见之处,只有黑暗。
所闻之处,只有寒风,還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到了嗎...?”汪芊芊怯生生說道。
“嗯。”我点了点头,点燃火把。
从裤兜子裡摸出一把小刀给她,我继而說道:“把你指尖割开。”
尽管不知道我要干嘛,汪芊芊還是照做了。
“把血挤进水裡,再挤点到碗裡。”我摸着一個碗摆在她面前。
她沒有一丝犹豫,好像在赎罪一般,摸到船头,切开指尖,任由鲜血滴落到河裡,等流的差不多的时候,又跑回来,把血滴在碗裡。
整個過程干净利落。
“黑汪。”我叫道。
我和黑汪不是第一次捞尸了。
接下来便是刻在骨子裡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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