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冷宫17
方暇知道他担心什么,轻拍了拍商钦過度用力而紧绷的手臂,轻声“沒关系”。
這话音還沒落完就被扯到了怀裡,两個人的位置瞬间倒了個儿。
从黎帝命诸位皇子出宫开府之后,商钦就再也沒回過兰幽宫了,但是就方暇目测观察,现在的商钦绝对长到了他当时划的线,這会儿轻轻松松的就把他摁到了怀裡,然后抱着不撒手了。
方暇:?
這個姿势一点都不舒服,他稍微挣了挣,却被按得更紧了,這下子不仅不舒服,甚至都有点疼了。
……不止“有点”的程度,随着商钦手臂收紧,方暇感觉骨头都要被他勒断了。
方暇几乎是咬着牙:“放手。”
似乎是這语气太重,原本抱着他的人一僵。
方暇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過,但是他這会儿疼得呲牙咧嘴的,实在沒有多少心情注意语气。
话虽如此,但是方暇還是尽力放缓了语气,“你松开点,疼。”
商钦果真依言松了一点——就一点,方暇都不确定到底是商钦松了劲儿,還是自己疼得太久麻木了。
方暇刚想再說什么,就听耳边一句不确定地,“阿暇?”
语气飘忽又小心翼翼的。
這态度让方暇把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算了,抱紧点就抱紧点吧、又勒不死人。
他這次让系统构建身体,不就是为了抱一抱、安慰一下心情低落的崽么。虽然现在抱和被抱的位置有点颠倒,但是目标還是达到了的。
這么想着的方暇又重复了今天第三遍,“我在。”
“阿暇。”
“在。”
“阿暇。”
“怎么了?”
……
…………
方暇数不太清楚商钦牌复读机到底叫了第十遍還是第十一遍,他已经连個“嗯”都回答不出来了,而沒有得到回应的商钦却一下子急了起来,“阿暇,你還在嗎?!”
方暇:“……”
他要是不在的话,商钦怀裡抱着的這一大块是什么、人形抱枕嗎?!
他有气无力,“在。”
生无可恋
方暇在那一声声叫魂似的“阿暇”中睡着了,就连梦裡都沒個消停,睡一觉起来脑子裡面還有回声。方暇简直身心俱疲,只觉得這觉還不如不睡。
他都有点后悔昨天脑子一抽下的决定了。
虽然不知道商钦昨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但是以对方的自我调节能力,缓一晚上绝对就好了,有他沒他区别不大。
這么想想,他昨天晚上根本是瞎操老父亲的心,一点也沒有必要。
方暇心裡叹着气,抬手想要摁一摁還在抽疼的脑袋,结果一动弹、手臂居然沒能抬得起来。虽然当了那么多年“鬼”,但這個仿佛鬼压床一样的感觉還是让方暇一下子就吓清醒了,睁眼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看见他醒過来,這双眼的主人眨了眨眼皮,“阿暇,早上好。”
方暇下意识的回了一個“早”字,很快就意识到,刚才抬不起手来不是什么鬼压床,是他的手臂被這個小混蛋摁着!
方暇看了一眼外面已经亮了的天色,商钦不会就這么抱了一宿吧?
方暇刚想开口问,殿门却被人轻轻打开。
是听见裡面终于有了动静,进来伺候洗漱的宫人。
宫人们进来的时候,全都低着头将动静放到极轻。盖因這位主子起得一向准时,便是前一宿多晚睡下,第二日也都是卯时前醒了,這一觉睡到大天亮還是从来沒有的。
可见昨天实在是气得很了,想来晨起时心情也不会多好。
這位殿下可不是個多仁善的主子,若是一個不留神撞到他气头上,那可真是死了也白死。再加這会儿大清早的,暇公子也不一定起,這要是出了错,半條活路都沒有。
走在最前面的采蘩,只在进殿时迅速瞥了一眼,確認了主子的方位后,便不敢抬头,视线低着、只瞧着脚下的那一小块路,双手端着瓷盆,又轻又快地往前走,手却稳得连盆裡的水面都未晃一下,她估摸着距离走到了近前跪下,视线范围内却出现了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衣摆。
一個颜色倒是熟悉,是极艳的赤红。
黎朝乃是金德,尚白色。但是這位主子却偏喜歡艳丽的颜色,尤以赤色为最,要知赤色属火,火克金,這颜色在大黎其实颇不受待见。不過這位主子喜歡,自是沒人敢劝,兴许暇公子可以說上两句,但是妖鬼大抵不熟悉人类的忌讳,便一直沒有开口,旁人也沒有敢提醒他的。
早先也有私下想接触暇公子的人。
毕竟谁都知道,若是在主子跟前犯了错,只要暇公子在旁多說一句话,命就能保住了,有這一点在,谁能不动点歪心思。
不過那些人的下场……采蘩稍一回想,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总之几次杀鸡儆猴下去,现下還留着的人都老老实实的,绝无人敢把主意打到暇公子身上。
就如同這次,就算是知晓主子在气头上、她们一不小心容易惹了怒,却无人敢去另一边請暇公子過来。毕竟若小心谨慎些不犯错倒不一定被迁怒,倘若真的专程将暇公子請了来,那才是必定触怒主子。
只是采蘩也沒想会看见今日這一幕。
她视线忍不住顺着另一道纠缠着蓝色衣摆往上了稍许,虽不敢僭越地抬得再高,却足够看清楚,那是一個人——主子怀裡抱着另一個人。
采蘩:!
震惊太過,她一时都忘了收回视线。
這么明显的注视自然被注意到了,一道视线警告地落来一瞬,采蘩只觉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加了几倍,点点冷意从后背泛起来。
采蘩忙不迭地收回眼神,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只是她刚才一路紧绷着過来,抓住瓷盆双耳的手心早就汗湿,這会儿這么一点点轻微的动作,那盆就前倾着滑动、眼看着就要脱手。
采蘩瞳孔一下子缩成针尖大小。
虽然不知道主子怀裡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能被主子這么抱着,必定在主子心裡地位不一般,她這一盆水要是泼過去,自己绝对活不過明日。
這些想法闪過也不過瞬息之间,许是求生欲的爆发,采蘩反应极快得压着手腕往上翻,原本往前泼的水竟那么被她转過来稳住,但這一压一翻间到底是水波荡漾,前后都溅出去不少。
這点水声在一片寂静的宫殿内格外明显,身后跟着的几個宫人瞬息之间就跪了一地,手上的东西還举着,但是脑袋已经压的要多低有多低。
最前面的采蘩脸已经全白了,好半天才从嗓子眼儿裡挤出声嘶哑颤抖的,“殿下……赎罪。”
吐字的间隙還和着牙关打颤的咯咯声。
方暇看着那群鱼贯而入的宫人,先因为商钦早上洗漱排场惊了一下。
說起来自从商钦从宫中搬出来以后,他既不用陪读、也不用去蹭早朝,早就习惯了睡到了自然醒,還真不知道商钦起来之后居然是這排场。
但是想想在黎朝皇宫的所见所闻,他居然觉得這场面也不算太离谱。
比起黎朝皇室的其他人,商钦這還算是简朴了。
方暇正努力自我說服着,只是他還沒能缓過神来,就看见最前面的宫人哆哆嗦嗦、一脸惊吓地跪下。
這個宫人方暇认得,是商钦還在兰幽宫时就跟着的宫女。
但、惊吓?
方暇還真沒料到能从這大宫女脸上看见這個表情。
要知道商钦身边的都是一群连大白天的凭空出现声音都面不改色、能仿佛沒听见的牛人。反正方暇觉得角色互换一下,他是做不到那么从容淡定、有视灵异事件为无物的冷静心态。
连青天白日见鬼都能冷静接受,方暇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吓到她们点。
等等……见鬼?
方暇总算想起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定位,如果他是那個“鬼”的话,這会儿能被看见了,那当然就是“见鬼”——该不会是被他吓的吧?
昨天乌漆抹黑的、再加手边沒镜子,方暇也沒有仔细看,他這会儿突然有点担心,那個小傻子系统沒给他整出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形态?
系统:[?!
還真沒受過這個委屈的系统大声:[我沒有!!
突然拔高的声音震得人脑仁疼,方暇很不走心地“嗯嗯”了两声,又熟门熟路地安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人和人的审美都不一样,别說系统和人的了。
真的被這两句话糊弄過去的系统安静下来。
系统:错觉嗎?总觉得這话裡有哪裡不对劲儿。
方暇已经准备起来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结果一起、沒能起得来——商钦還是像昨天晚上一样抱着沒撒手。
方暇:?
“你——”
都抱了一晚上了,還沒有抱够嗎?手不麻嗎?!
他险险把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主要是“抱了一晚上”這個說法,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引人误会的微妙意味。
方暇刚刚想到這裡,某個想法福至心灵的冒了出来。
他看了看自己现在和商钦的状况,又看看那边跪了一地,满是“非礼勿视”、连头都不敢抬的宫女。
方暇:“……”
——淦!
還用他說什么来引人误会嗎?现在就已经很误会了!!
這是在告诉他,不管哪個世界,他都逃不過出场社死的结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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