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不論見過這種場景多少次,小關子還是感嘆萬分,平蕪盡處得見春山,皇后娘娘就是那春山,是陛下跋涉的歸途,心安的歸處。
“玥玥。”寧如頌將手中的玲瓏木盒擱在一旁,起身攙扶賀玥坐下。
如今寧如頌的話也漸漸密了起來,“那些個大臣們芝麻小事都來找我,今日禮部爭論不休,永柔在西河道那邊的公主府,樑柱是用楠木還是松木?”
“這個大臣說楠木方顯公主尊貴,那個大臣反駁說永善的公主府才建好,實在勻不出那麼多楠木給永柔,總歸都是做祖父的年紀了,還吵的面紅耳赤。”
賀玥手扶着腰後方,慢慢坐在軟榻上,寧如頌可能是想緩解她臨盆前的焦慮,每日都費盡心思尋找一些有趣的話說,可他分明應該先緩解緩解自己。
越到後頭,他夜裏起的越頻繁,灌藥喝茶,現如今連藥都不大管用,他有時吐的都半跪於地,可是又強撐着不讓太醫醫治。
出生起就是天皇貴胄的帝王,就算心甘情願的替賀玥承受苦痛,也絕計不能讓旁人看笑話。
“結果呢?”賀玥面帶好奇,主動伸手和他相握,“哪位大臣勝了?”
寧如頌身子近來確實不大好,盛夏的天,手還和寒玉一般溫度,“最後就是用松木,但是其中差價折了現銀給永柔,永柔那邊也欣然同意了。”
折了現銀便是肉眼看得見的巨大財富,永柔哪會爲了幾根柱子就拒絕,總歸她是公主,西河道也沒有人敢嘲諷她,楠木換銀錢,何樂而不爲呢。
賀玥贊同永柔,“換我我也願意,這筆錢拿來幹什麼都好。”
公主成婚前,宮中都會派下嬤嬤教導成婚事宜,何太后是當真一點都不待見永柔和永善,只說一切事宜由皇后做主,自己痛快的做了一個甩手掌櫃。
不再糾結於情愛的何太后當真瀟灑愜意,把何小采女當女兒般的養着,喫穿用度樣樣不差,不知情的還以爲何小采女纔是公主。
所以嬤嬤的事只能賀玥來辦,永善那邊還好,永柔的嬤嬤已經換了一次,先頭回來的嬤嬤來尋皇后告狀,說永柔公主成婚前大肆搜尋清俊的侍衛,不守婦德,有辱皇家顏面!
得了,賀玥總算明白爲何永柔會選擇花心不堪重用的段瓚,原來是存了當土大王的心,駙馬有個好世家,情人也有個好相貌,裏子面子全都有了。
寧如頌無所謂,賀玥也不想管,尚公主又不是嫁公主,只要永柔自己能將事情給捂牢擺平,明面上也損不了皇家顏面。
“真看不出來。”賀玥手裏把弄着寧如頌骨節分明的手指,他的指腹有些繭子,微微摩挲,他就會忍不住曲起手指,顯得手背的青筋脈絡分外好看。
“我原先認爲永善比永柔大膽活潑些。”賀玥語氣帶着驚奇,妍穠雅幽的臉上泛着趣味,“哪曾想,永柔纔是那個真正膽大妄爲的,你都不知道那嬤嬤前來告狀時的模樣,忿忿難平的樣子彷彿天都塌了。”
寧如頌漫不經心的反握賀玥的手,口吻平靜,“沒了生母還能安然活到成年的只有永柔和永善,有哪一個是真正簡單的。”
何況她們的生母還是暗害其他嬪妃被靖穆帝給賜死的。
當初她們在宮裏是沒有任何靠山的,嫡母瞧不起她們,父皇漠視她們,嫡兄寧如頌又是一個冷然漠沉的人,處境之難可想而知。
寧如頌目光駐足於賀玥的面上,“我們的孩子會和她們都不一樣,生來就該擁有一切。”
皇太子也好,皇太女也成,斷斷不會有庶弟庶妹,寧如頌是真心覺得庶弟庶妹都算不得真正的手足,他們只不過都是礙眼的存在。
靖穆帝的庶子庶女們在幼時就去世的不算小數目,這還沒加上懷孕沒生下來的,以劉太妃的家世都沒有保住她腹中的孩兒,旁人就可想而知了。
賀玥將自己代入永柔和永善的天崩開局,覺着自己是萬萬熬不下來的,只能歎服於她們的心計。
寧如頌厭惡靖穆帝,可是他對子嗣的態度何嘗又不是承繼于靖穆帝。
如出一轍的漠凜無情,寧如頌同她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她感知的出來,莫說是庶子,就算是嫡子,他也從未真心起過疼愛之情,他涼薄之性早如此,已無法逆轉。
“玥玥,先前我派小關子送過來的生辰禮可還算喜歡?”寧如頌見她出神,於是開口轉移話題。
“喜歡的。”賀玥想起個個精美華雅的首飾,點頭應聲。
“喜歡就成。”寧如頌將手邊的小木盒打開,遞在她面前。
是一串用於搭配衣裙的翡翠金鍊,垂綴着銀色流蘇,三種色彩巧妙的交織在一塊兒,別緻雅氣,是賀玥沒見過的樣式。
“持珏,是你做的嗎?”賀玥將翡翠金鍊拿在手中細細看着,完美戳中了她的喜愛點,一時間竟有些愛不釋手。
如果不是寧如頌親手做的,就不會單獨給她,而是隨着之前的首飾一起送。
看來她成日做些手工,寧如頌也受到了些薰陶,這審美頗合她口味,賀玥大言不慚的想着。
“是的,總覺得那些東西再貴重,都不如親手製的合心。”寧如頌從賀玥手中拿過翡翠金鍊給她戴上。
翡翠和金銀光澤隱在白皙脖頸間,落在衣裙的芙蓉紋路上,他心在熱燙翻滾不可止。
玉璫花髻,美似海棠醉日,他怎樣都看不厭。
可又不單單是出於對面容的稱讚,更多的是因爲賀玥這個人,獨獨只能是這個人。
花滿一季後總會凋零,沒有人會容華永駐,所以直到今日還是總會有人想往他後宮裏塞人,他們合乎常理的猜測,認爲他總有一日會接納新人。
可賀玥老去時,他也老了,更加不會起什麼心思,他不可否認對賀玥的情愛有一部分起始於她出挑的容色,可隨着時間遷移,這已經不重要了。
賀玥是開在他的胸膛間的花,他用心血澆灌,永不垂敗,永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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