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颜悦靠着车门，思绪在過往的记忆中游荡，直到小老板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你在做什么？快点给我讲啊！”
他猛地回過神来，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這段记忆太過甜蜜，反衬得现实如此苍白。他的手不禁捏成了一個拳头，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欢快，“我上初一的时候，你中途插班进来。因为我們是邻居，你爷爷让我照顾着你，当时你的汉语說得不好，我就教你說普通话。一来二去，我們熟悉了，然后我在不知不觉间喜歡上了你，给你表白。你开始不同意，结果后来看到我和一個姑娘太亲密了，你又觉得心裡面不舒服，反倒跟我表白了，然后我們就在一起了。”
二年半的时光，颜悦說起来却只是寥寥几句。林珉瑜听得明白，却不能理解，他敏锐地抓住了最后一句，“你說是我跟你表白的？”
“嗯，你說你不喜歡看到我跟别人亲密，觉得我不在你身边就感觉难受，還說我出现在你梦裡，被你压在身下，你還因此遗丨精了。当时你明明喜歡我，却打死也不說，扔下一句让我看着办就跑了。我能怎么办？我喜歡你啊，肯定愿意跟你在一起。”
林珉瑜眨眨眼，觉得這還真是他能干出的事儿，但他還是很疑惑，“我想不明白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這有什么难理解的，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呗。”颜悦微微一笑，反问道：“就像你现在，不也对我很有*嗎？”
這問題立刻把小老板弄得說不出来话，只能偏過头去不再看颜悦。
恰在這时，有电话打了进来，是颜行琛的。
颜悦挂断电话后，整個人都松了口气。他看着手机裡的小老板說：“外公已经让人暗中保护你的身体了，你不要担心。”
“我不担心。”林珉瑜說道，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以往的记忆。他完全不知道颜悦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些记忆已经完完全全从他脑子裡消失了，不知如何找回。
两人驱车回家，一进入房门，颜悦就按下了录音机上的打印按钮。這個录音机专门用来记录徐晨君說過的话。徐晨君的普通话相当标准，记录的音频只需要通過特殊的软件，就可以转换为大篇的文字。
纸张缓慢地从打印机中钻出，颜悦将小老板放在手机座上后，抽出打印好的信息详细地看了起来。
虽然手机是近身物品，却不能记录徐晨君所說的每一句话，纸张上還是有一部分不通顺的句子。颜悦细致地浏览完毕，確認徐晨君今天沒有跟孟容联系過。他的脑子裡不禁浮现出下午在医院裡见到的那個男人，对方的背影看起来十分高大，声音听起来极为沙哑低沉。
這两個特点结合在一起，很容易便能辨认，那這個人是谁呢？
颜悦拿過孟容的通讯记录，翻开每一個联系人的简介。在這份简介中，并沒有關於对方身高的记录，但颜悦能够从人头的长度来推测出大概的身高。一圈浏览完毕，沒有合适人选。
颜悦懵了，今天下午孟容說的那些话，都在透露出一個信息，那就是她认识這個男人，并且见過不止一次。但通讯记录中却沒有這個人的信息，不是太奇怪了嗎？
那他们是怎么联系的了？
莫非有中间人？
“你找出线索了嗎？”手机裡传出小老板的声音。颜悦摇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他站起身，给自己戴上了拳套，站在了沙袋前。他的脑子裡飞速地思考着這件事，手极有技巧地击出。
“颜悦。”小老板叫了一声，打断了颜悦的思路。
后者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不要一個人思考。”
颜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挥动的手臂所使出的力量减弱了很多。他一边击打沙袋一边把自己所知的讯息讲给了林珉瑜，其中沒有夹杂任何属于颜悦本人的猜测，完全的实事求是。因为对一個不了解情况的人讲出带有自我感□□彩的话，是会影响那個人的判断力的。
颜悦說完，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现在就是不明白孟容为什么要伙同外人来害你？還說你醒了之后，他们都要完蛋。”颜悦停下挥动的拳头，看着手机道：“难道在你出事之前，他们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林珉瑜皱着眉头，他在努力地回想，但他搜遍了记忆，都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在他的记忆裡，孟容跟平常一样，并沒有什么异常。
颜悦见他沒有回话，也猜到了几分，他重新举拳，击打沙袋。沉闷的声响反衬得房中更加安静。
颜悦回家之后只打开了电脑桌上的台灯，随着天色渐晚，房中愈加光暗分明。這让待在手机裡的林珉瑜很是不安，他觉得有一种危机潜藏在黑暗之中，等待着扼杀這房中的两人。
此时此刻，颜悦的眼睛裡看到的都是慢动作，他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着。
孟容如果要伙同外人来杀害林珉瑜，那么她必须要有一個动机。什么样的东西能构成孟容杀人的动机？
只有一点：巨大的利益。
那什么才是巨大的利益？
对于孟容這個人来說，她已经拥有养尊处优的生活。只要她不惹出大麻烦，林成丰不会跟她离婚，因为离婚太花钱。不過现在颜悦知道了他养小情人的事，倘若林成丰也知道這件事，会做出的反应颜悦不难猜测。
离婚。
林成丰花心成性，早就烦了孟容，此刻正好用這件事与其离婚，今后的生活便能更加放肆。
但孟容不会因为這样的事，谋害林珉瑜。孟容能坐上林夫人的位置，是因为她有一個儿子。
林珉毅，私生子，现年二十岁，正在K市内那所全国闻名的金融院校读大二。只要有他在，孟容倘若离婚，都不会缺钱花，只是钱沒以往多了。
忽然，颜悦想到了一個可能，林珉毅，恒氏。恒氏就是那個巨大的利益。林珉毅的身份注定他不能成为恒氏的接班人，但只要林珉瑜消失了，他就是顺理成章的接班人。
那么，大胆假设一下，孟容之所以要除掉林珉瑜，是因为她想让林珉瑜接手恒氏，到时候，她的生活会比现在更加优渥。
那么，在這样的假设下，孟容露出什么样的马脚，才能让清醒過来的林珉瑜立刻意识到罪魁祸首是她了？
颜悦立刻把自己的分析告诉给了林珉瑜，对方低着头非常专注地回忆着，却毫无所获。
林珉瑜垂头丧气地說：“我不记得了。”
颜悦抿了抿嘴，提出一個可能性，“老板，你是不是失忆了？”
“什么？我沒有失忆。”
“老板，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记忆其实并不完全。你看你现在的状态本就不是完全的灵魂，說不定记得的就沒那么多了。”
颜悦越說越觉得有這种可能，他当即给邱明伟打了個电话。
“你是问记忆是否会不完全？”邱明伟那边停顿了一下，“确实有這种可能。他的灵魂不完全，记忆自然也会有碎片。”
“那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完全记起来嗎？他的那些记忆裡有凶手的线索。”
“有啊。”邱明伟飞快地答道，“让他快点回到身体裡就行了。”
颜悦沉默了，這确实是個方法，但這個方法暂时实现不了啊！他挂断电话后，看着手机裡低着头的小老板，轻声道：“放心吧，都会解决的。”
林珉瑜抬头看他，那双温柔的眼眸，弯起的嘴唇所显露出的美好笑容，這一幕与他所身处的环境所形成的对比太强烈。明明只是一道屏幕，一边如此温暖光明，另一边却如此空寂、孤独。
林珉瑜站起身，伸出手掌抵上玻璃，“谢谢你，颜悦，幸好我遇见了你。”
颜悦的笑容顿住，刹那的哀伤从他眼中浮起，又快速地消散。
不，我才是应该感激的人，因为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和你這样子交谈，毫无顾忌地对你表达爱意。
“林珉瑜，”颜悦叫了一声，“我爱你。”
当這個句子完整說出的时候，林珉瑜的心脏完全无法抑制地快速跳动着。他抵住玻璃的手掌颤抖着，他太激动了，就像他等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
“啊！”他痛苦地抱着头，忍耐不住地跪在了地上。
好痛，就像是要把他撕裂了一样，颜悦焦急的声音听在他耳朵裡，十分飘忽，而另一個飘忽的声音传来，還联系着影影绰绰的景象。
“大喻，你做什么？”变声期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一個十分熟悉的声音作出了回答，“快点对我表白！”
“不要，我明明对你說過了，你都不对我表白。”
“我怎么沒有表白？我說了很多句！”
变声期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我要亲亲，我要抱抱這些算什么表白？！而且還是用一脸我不做就要给我好看的表情說的！”
“怎么不算？你就从来不对我說這些。”
在林珉瑜的脑海中划過一個满脸通红的少年，像极了颜悦。
那個少年說：“說這些我会害羞……”
“那你亲我一下。”
林珉瑜似乎感觉到了一個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另一個熟悉的属于他的声音胸有成竹地道：“好吧，我勉为其难原谅你沒有跟我表過白。不過以后必须說啊！”
“老板……”颜悦的声音终于清晰，而那些奇怪的声音通通随着這一声呼唤消散。林珉瑜抬头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地与记忆裡的容颜重叠。這個人变化了好多，变得更成熟了。
而林珉瑜也终于確認了一件事——原来他說的是真的，他沒有骗他，他们曾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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