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直到十九岁那一年,他已经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是小有名气的天才科学家,光是发表论文和各种智能ai相关的科研成果获的奖杯,就能将家裡的展示柜塞满。
如果不是身上的渐冻症越来越无法控制,寿命所剩无几,恐怕五年后馥橙毕业了就会直接进研究院。
這样的馥橙,自然当得起“有文化”三個字。
可惜的是,上帝给他开了一扇窗,势必要把原来的门给关严实……
第一世的馥橙有多天才,第二世的小被子就有多笨蛋。
成为被子妖之后,馥橙就发现,他学過的东西全部還给第一世的父亲了。
不是那种单纯的健忘,记忆力不好,而是他的脑子根本转不动了,就像被子妖本身脑容量不足,思维能力非常有限,装不下什么东西似的。
這不仅是把门关严实,這是要把门直接焊死的程度。
哪怕馥橙不愿意承认,也无法抹去自己第二世完全成了笨蛋的事实。
小被子就是一张脸可可爱爱,但沒有脑袋。
馥橙想起来就觉得心酸,默默在心裡叹了口气。
他试着在脑子裡运算幼时父亲教给他的第一個公式,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原主才华横溢书画双绝,而咸鱼小被子,什么都忘了,也什么都沒继承到,除了一個占星术。
一時間,馥橙松开了抓着折扇的那只手,昳丽精致的眉眼很是冷淡地绷紧,不說话。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裡,不吭气也不闹,乍一看像個木头美人,乖得很。
可俞寒洲偏偏拿他這個小模样最沒办法。
俞寒洲不怕馥橙闹脾气,不怕馥橙耍赖撒娇,却怕他不理人。
船上一片静谧,本是缓缓往前滚动的轮椅终于抵达了船头处,停了下来。
接着,长身鹤立的男人从轮椅后绕到前方,俯身圈住了馥橙的腰,另一手拖到膝下,不過一個眨眼,便强硬地将人掳进怀中横抱而起。
紧接着,俞寒洲足下一点,紧搂着馥橙从游船上跃了出去,腾空几下跳跃,轻飘飘地落在对面的游轮上。
早已候着的暗卫立刻将一把翡翠镶金玉的轮椅推了出来,停在俞寒洲身边。
而馥橙還有些头晕目眩,就被放进了新的轮椅中,柔软的毯子随之盖到了他腿上,隔绝了寒气的侵袭。
這一串动作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馥橙甚至都反应不過来叫停。
等他回過神,人已经被推进了一间陌生温暖的卧房,眼前是准备齐全的茶点和暖炉。
俞寒洲随手拖了张椅子過来,面对着馥橙坐下。
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馥橙冷淡却糜丽异常的眉眼,低声道:“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說着,那柄神秘的黑金乌木折扇也被递了過来。
馥橙故意沒管那柄折扇,只瞥了一眼俞寒洲的袖口。
他知道刚刚写满了“天书”的折子就被俞寒洲藏在袖子裡。
就是那個折子,让馥橙想起了自己现在是個笨蛋的事实。
他心情不佳,又瞅了瞅俞寒洲英俊的眉眼。
男人正耐心地注视着他,浅色的双眸沒了之前的压迫力,看起来绅士温柔了许多。
可实际上,俞寒洲长得一点也不温柔,他是异域人,骨相轮廓都很硬朗,眉骨深深,极富侵略性。
只是太過得天独厚的完美五官中和了這种锐利和攻击性,加上极深的城府,出众的气质,才让他显得彬彬有礼,仿佛丰神俊逸的贵公子。
這個男人本性的凶悍被掩藏得很好,旁人畏惧他,也只是怕他心机深沉,计谋多端,并不会有那种害怕随时会被他杀了的担忧。
按理說,像俞寒洲這样的人,搞定一個涉世未深、還不太聪明的馥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可男人偏偏什么城府都沒用到馥橙身上,仅仅是這样坐下来,用最直白的方式,哄馥橙說出不开心的原因。
馥橙眸色有些恍惚,又微微垂了眼,任由俞寒洲打量。
他默默地同男人僵持了一会儿,才忍不住抓起盘子裡准备好的帕子掩唇,咳嗽了好几下。
俞寒洲当即放下折扇,端過桌上的热汤,小心喂到少年唇边。
馥橙止了咳,放下手,默默看了看对方,伸手要把碗接過来,却被避开了。
他微微蹙起眉,终于小声道:“你别喂我,会犯病。”
别人一碰他,他就要吐,還是谨慎点比较好,這臭毛病折腾不起。
谁知俞寒洲听了,执意将勺子递過来,道:“你忘了刚刚本相才抱了你?不用担心,沒事的。”馥橙闻言一愣,茫然地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么一回事……這会儿背上仿佛還能感觉到那双紧搂着他的灼热的手,可是为什么呢?
他第一世五岁就被诊断出患有孤独症,十五岁确诊了渐冻症,還有随着孤独症并发的心理障碍,从来不和外人過多接触,除了父母,他唯一近距离接触過的就是第二世当被子妖那段時間陪着他的小孩。
照理說,被一個陌生的成年人抱起来,他哪怕不像以前那样会浑身冒冷汗,也不该觉得习惯才对。
明明那是伴随了他一辈子的毛病,让他像一只蜗牛一样,除了上课和做研究之外,闭门不出。
虽然,就算他的心理疾病好了,想出门,凭他那個身体,也站不起来就是了。
因为是父母的老来子,他出生的时候父母都头发花白了,渐冻症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之后父母又走在他前头,他自然也跟着去了,近距离接触的人更是趋近于零。
想来想去,都沒有可参考的对象……难道真是俞寒洲太過特殊了?
馥橙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哪怕他在发呆,俞寒洲依旧沉默地举着勺子,像是等着他回应。
馥橙這才不再深究,老实地低头,喝了俞寒洲喂過来的汤。
汤的味道与之前是一样的,连加的药材都一模一样,显然出自同一個厨子。
试探地喝了两口,馥橙沒感觉到什么不适,便又继续。
俞寒洲等他喝完,又递了热帕子過来让他擦脸。
馥橙配合地擦完,眼见着俞寒洲命人将东西收走,又继续耐心十足地坐回他面前守着他,终于一個冲动,伸手扯住了对方的衣袖。
“怎么了?”俞寒洲瞥了一眼被拉住的袖子,以为少年在撒娇。
然而,馥橙抓住了男人的衣袖,便一把拉過来,跟着另一只手伸进去,在袖子裡胡乱摸了好几下。
他沒故意碰俞寒洲的手,可這么乱动势必会撞到。
俞寒洲剑眉一挑,当即反手攥住馥橙的手腕。
灼热的掌心握着纤细白皙的手腕,指腹摩擦到了突出的腕骨,痒得馥橙缩了缩手。
他蹙起眉,抗议道:“你别抓我。”
俞寒洲莞尔道:“不是你自己来碰我的?”
“我是要找东西。”馥橙理直气壮地反驳,声音却沒多大,轻轻弱弱的。
他挣了挣手腕,不满道:“你放手,我要拿折子。折子去哪了?”
俞寒洲一时了然,松了手,好笑道:“你如何认为本相会直接把折子放在袖筒裡?一松手岂不是掉了?”
“可你刚刚就藏了……”馥橙狐疑地打量着人,看着很是委屈。
俞寒洲這才不逗他,伸手探进宽大的袖子,手指一勾,竟是从袖筒内扯开了一层布,抽出了裡面的折子。
馥橙一时微微睁圆了眸,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袖子有裡衬,显然是专门缝了放东西的。
俞寒洲将藏东西的位置给他看了,這才递過来折子,道:“给。這是愿意告诉我为何生气了?”
馥橙安静地点了下头,接過折子翻开看了一眼,突然丢回俞寒洲怀裡,道:“你念一遍给我听。”
俞寒洲不明所以,却也去繁从简,将裡头写的皇后和太子相继被气吐血的情况說了,又复述了一遍老皇帝关心馥橙的话。
說完,男人将折子递過去,笑道:“這般可开心了?”
馥橙点了点头。
可下一瞬,他便展开了折子,瘦骨伶仃的指节抓着折子两边,使劲一撕!
外头守着的高值只听见嘶啦一声响,像是什么书页被撕开了,紧接着又是连着几声差不多的动静,還越来越慢……
最后,少年微哑的嗓音宛如春日抚過垂柳的微风,轻轻慢慢地响起。
“我不喜歡這折子,才不开心的。”
高值一时双目瞪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脚底抹油溜远了,生怕被波及。
而房间裡,俞寒洲看着被馥橙撕成碎片丢到一边的密折,神色不喜不怒,只放缓了声音问他:“为什么不喜歡折子?”
馥橙還看着碎裂的纸张,很是顽劣地开口:“我看不懂,不喜歡裡面的字。”
他抬起头看向俞寒洲,忽然伸出了手,轻轻扯住了男人的衣袖。
捏了一小块袖子在手心裡攥着。
然后,俞寒洲便看见少年秾丽惑人的眉眼生动了起来,分明沒什么表情,却显得格外缱绻迷离,楚楚可怜。
他期盼地望着自己,倾诉一般一字一句撒娇道
“我什么都不会了。”
“不会画画,不会写诗,看不懂字,一個字都不懂,怎么会有人病了就变成笨蛋,他们知道了肯定要把我当夺舍的妖怪烧死了。”
“俞寒洲。”
馥橙很慢地唤着。
“你還会保护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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