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生绿茶
彼时俞寒洲正在同户部尚书商议荆州赈灾的事。
高值见侍女来了,也不耽搁,轻轻敲了敲门。
以往和馥橙有关的事,都是敲三下门,其他事情,除非公务紧急,否则高值是不敢去打扰的。
果不其然,俞寒洲很快叫了「进」。
高值带着食谱进去,目不斜视地呈上,却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回应,一时有些纳闷起来。
首辅大人对安定侯世子向来重视,有求必应,就算沒求都要遣人寻了送過去,如今不過一张食谱,论理该是立刻就应了命人去准备才对,如何看這许久?
须臾,俞寒洲开口了。
“食谱方子是世子写的?”
“是。侍女回话說,世子忽然要了纸笔,一口气写完就让人誊写送過来了。還有前些日子大人寻的蜀地厨娘,今日也进府了,世子见了也未曾表示什么,只說让厨娘去学。”
“哦?”俞寒洲挑了挑眉,垂眸看着纸上明显属于侍女的娟秀字迹,只随意地放到一旁,道,“将世子亲笔写的那份食谱拿過来。”
高值迟疑了一下,回道:“世子将方子给了厨娘了。”
俞寒洲闻言眸色便冷了下去,道:“他說给厨娘,你们便给了?馥橙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你们也不懂?那方子乃他亲笔,厨娘也不知底细,给了若对方故意曲解生出事来,你担着?”
“属下不敢。属下立刻過去。”高值当即行了礼,见俞寒洲沒再吩咐,忙快步走了出去。
一旁的户部尚书倒是笑而不语。
毕竟有家室的人了,這俞相到底是怕厨娘有問題,還是不满安定侯世子的真迹被人得了去,简直一目了然。
且不說当朝宰相俞寒洲行事如何慎重,根本不可能放一個来历不明的厨娘进府,就說哪怕這厨娘真是漏網之鱼,那满膳房监视的金吾卫都是摆设?還是說安定侯世子是男扮女装,闺中字迹不宜流出?
再者,俞寒洲向来說一不二,若只是想要馥橙写的方子,直接命人入取,也无可指摘,可偏偏一向懒得多言的宰相大人,连拿個方子都要說出這么一番话来压人。
难道真是在斥责下属办事不周嗎?
恐怕,只是专门說给安定侯世子听的。
只有過分在意,才会事事小心面面俱到,什么都掰碎了解释清楚,唯恐惹人生气。
户部尚书瞄了俞寒洲一眼,又垂下了头,佯作看折子。
近来京中關於首辅金屋藏娇的流言愈演愈烈,许多人也并不太看好安定侯世子。
毕竟馥橙身体太弱了,会不会早夭都是個問題。
只是俞寒洲权倾朝野,并不需要靠联姻来巩固地位,所以才沒人敢多說什么。
這厢高值去取食谱,另一边卦象也得到了消息。
【不妙,俞寒洲让人去拿你写的信了。】
馥橙正在湖边有一搭沒一搭地钓鱼。
說是钓鱼,其实……還不如說他在耍鱼玩。
谁能想到生人勿近的馥橙,還自带动物万人迷光环?
偏偏卦象检测不到這個东西,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金贵无比又怕生的鱼一见了馥橙就往鱼饵上凑,自寻死路似的,争着咬他的鱼饵,真是邪了门了。
更奇怪的是馥橙钓了鱼也不收杆,就提着鱼竿乱甩,直把咬着钩的鱼摔得晕头转向,沒一会儿就咬不住笔直的钩,滑进水裡了。
卦象对這個愿者上钩的真实案例,经過了无数次怀疑人生之后,已经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了,现在只想提醒馥橙。
【你的信要暴露了,上心一点吧。】
馥橙恍若未闻。
他对俞寒洲为他改建的园子很是满意,因为有很多处地方可以玩,不至于觉得无聊,不学习的时候打发時間還是很不错的。
馥橙将鱼钩甩到一边,见竹篓裡的蚯蚓自己圈住了钩,這才再次放进水裡。
他今日玩得开心,语气似乎也活泼了那么一点。
“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卦象:【……】
它真是受够了,跟俞寒洲有了进一步发展是那么有用的免死金牌嗎?至于让馥橙三番两次崩人设,有恃无恐地对待它?
“至于。”馥橙认真地回答,“我就喜歡你很生气,還得哄我的样子。”
這话一出,卦象顿时被吓了一跳。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馥橙神色冷淡地道:“当初我用读心术的时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卦象這才想起来馥橙這具身体的特殊。
沒办法,馥橙之前一直都很懒散消极,甚至连這個唯一的金手指都几乎沒有用過,久而久之,卦象就默认他不会用了,或者說這個金手指对卦象沒有用。
如今冷不丁用一次,還真的能听见,卦象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我沒有针对你的意思。赶紧想办法吧……求你。】
卦象選擇忍辱负重。
它算是看明白了,馥橙的性子根本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就像他明明身负金手指,之前却根本不用,明明听得见卦象的心声,却只作听不见,明明前段日子对离开俞寒洲這件事极为恐惧,如今却根本不在意了,甚至反過来威胁卦象。還有他明明表现得很是抵触和俞寒洲圆房,在俞寒洲真进一步碰了他之后也开始跟对方保持距离,可私底下对着卦象的时候,馥橙又对俞寒洲的照顾和占有欲习以为常,完全看不出抵触的情绪。
卦象越深究便越不安。
或许,它连馥橙什么时候表现得是真的,什么时候又是演戏,都搞不清楚。
這就是古代原生系统的局限性了。
它们不懂得什么叫天生绿茶,何况是隐藏的茶,只以为馥橙是一條丧丧的咸鱼。
馥橙对于俞寒洲可能拿到信的事,倒是不怎么着急的。
毕竟他也不知道俞寒洲受不受卦象的迷惑,能不能看到信裡真正的內容。
可越是到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
他要是急着去拦,如果俞寒洲沒发现還好,真发现了,可不就坐实了心裡有鬼的事实。
【你的其中一條命运线是让他知道你的卧底身份。为什么不现在去拦?顺水推舟让他发现。】
“现在知道了,就一封信都送不出去了。”
不仅送不出去,俞寒洲恐怕還得关着他让他写上几百封情书。
【你就這么有信心?】
馥橙扔了鱼竿,托着腮倚在轮椅中,静静看着远处摇曳的鲜花。
“大不了变回之前那样。”
卦象愣了愣。
「之前那样」?是哪样?
沒来到這裡之前的小被子妖模样?還是来了以后沒遇到俞寒洲的模样?還是随时可能被殉葬、根本不清楚俞寒洲在不在意他的模样?
不知为何,卦象突然有些明白馥橙为什么最近性情大变了。
一切肆意妄为都需要底气,而俞寒洲给馥橙的,便是底气。
——
虽然馥橙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但事实上,等高值赶過去的时候,厨娘和那封信已经消失无踪了,如同最初厨娘凭空出现一样。
而且,這還是在金吾卫眼皮子底下,大变活人消失的。
要不是金吾卫训练有素心理素质极佳,恐怕就要怀疑到一些神异的地方去了。
這事闹的动静不小,但也不知俞寒洲做了什么,一直到了晚间,都未曾有什么风声传到馥橙這裡,卦象也不曾给出警示。
馥橙便也沒当回事,横竖信送出去了就好。
只俞寒洲夜裡来陪馥橙用膳的时候,盯着少年的目光难免幽深了许多。
馥橙顶着這无处不在的凝视,无辜地抬眸看了男人一眼,然后……
他像是有些紧张,又垂下了眸。
纤长的眼睫犹如蝶翼,有些不安地颤动,连薄薄的红唇都抿出了痕迹,一看就是心裡有事。
這要是放在以前,俞寒洲肯定立刻便捏着他下巴追问了。
可今日也不知怎么的,俞寒洲就是盯着他,也沒什么表示,除了依旧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每日都会有的关怀询问。
馥橙不由有些苦恼地睨了对方一眼。
“我表现得不够做作嗎?”
论理做了亏心事,就是這個表现,不会错。
他暗暗朝卦象提问。
可俞寒洲在的地方,卦象根本沒办法长時間存在,所以早已遁走的卦象也无法回答這個問題。
馥橙对着俞寒洲一向无往不利,如今這样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被照顾着用完晚膳,又被推着出去转了转,消完食。
回来之后,本是应该去沐浴,哪想俞寒洲一反常态,推着他的轮椅往书房去了。
直到被推到书案前,对着一叠铺开的宣纸,又被塞了一支笔在手心裡,馥橙才疑惑地仰头看俞寒洲。
“做什么?”
男人笑了笑,俯身下来环抱住他,正好贴着他的侧脸。
“橙橙今日给厨娘写的什么,再给本相写一遍好不好?”
馥橙蹙起眉,道:“干嘛還要写?”
话音刚落,徘徊在脸侧的手指便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转了過去。
随即,凶狠的吻蛮横地堵住了他的声音。
馥橙伸手推着对方的胸膛,却沒有推开。
俞寒洲用的力气很大,完全挣脱不了。
不一会儿,馥橙便脱力伏在男人怀裡,手上也软绵绵地垂下去。
俞寒洲亲够了便松开他,又耐心地将笔放到馥橙的手心,握住他的手摆好姿势。
“来,橙橙写给我看。”
這就是不容拒绝的意思了。
馥橙喘匀了气,直勾勾地瞪人,就是不动。
俞寒洲同他对视。
半晌,面色阴沉的男人缓和了眉眼,道:“你都未曾专门写過东西给本相,怎可写给别人?”
馥橙慢慢松开了紧蹙的眉,狐疑道:“就這样?”
“不然呢?”俞寒洲凑近,贴着他嫣红的唇瓣說话。
馥橙往后仰了仰头,也不知信沒信,到底還是转過去,提笔慢慢写起来。
以俞寒洲多疑谨慎的性子,不可能发生了那样的事還无动于衷。
不過馥橙也不急,這人既然只說自己吃醋,那他写就是了。
只是這写给俞寒洲的东西,又是对方介意的第一次,当然不能写食谱那种玩意,俞寒洲又不是厨子。
馥橙想了一会儿,才终于在「俞寒洲」三個字后,添上新的笔墨。
作者有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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