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生一对
初春时万物复苏,冰雪消融,也是春天最冷的一個月。
只是馥橙并沒有机会体验到那种冷,因为那一個月,他都是在屋子裡度過的。
馥橙受不住寒,俞寒洲总不放心他,几乎一整個冬日都沒怎么出過门,好不容易到了春天,春寒料峭,俞寒洲依旧将他圈在府裡。
馥橙每日醒来,屋外是烤得暖烘烘的炉子,双足一落地,连地板都是暖的,底下全是热炕。
這么被宠着過了最冷的日子,及至今日出门,天气已然有些热了。
大殿裡此时歌舞升平,馥橙却早已随着俞寒洲离开了宴席。
汉白玉造就的新轮椅推起来有些重,坐着却很平稳。
馥橙安静地端坐于轮椅之中,俞寒洲在后面推着,所過之处皆是一片肃静。
不知何时,屋檐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雷声。
馥橙侧头,看着被慢慢淋湿的花草,双眸微微弯起,道:“這是我来到這裡,头一回看到陆地上下雨。”
“喜歡?”俞寒洲问。
“嗯,很久沒见到,還挺新奇的。”馥橙点头。
雨声使人平静,馥橙闭上眼,听着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伴随着俞寒洲稳健的脚步声、轮椅咕噜咕噜转动的声响,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暔渢宁静。
哪怕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去复仇。
经過长宁殿的时候,俞寒洲停了下来。
馥橙疑惑地往裡看,却见一名陌生的青年快步地走了出来,朝俞寒洲躬身行礼。
“子鱼见過俞相。”青年一袭青色官服笔挺,面色严肃,只是似乎官阶并不高。
俞寒洲应了一声,道:“任声在哪裡?”
“刑部尚书正陪着陛下下棋,陛下原本想去寻太子,被任大人劝住了。长宁殿内外皆有重兵把守,陛下见了便……沒再反抗了。”
“是嗎?”俞寒洲漫不经心地反问,又望向殿门。
“俞相可要进去?陛下已提了数次,想要见您。”
“不急。本相還有事要办。”俞寒洲拒绝了,“让任声继续陪着陛下,倘若陛下动用护驾的金吾卫,便配合他演,拖到本相回来为止。”
說完,俞寒洲又强调了一次。
“记住,金吾卫不要归队。现在他们是陛下的大内侍卫,陛下在一日,他们就一直是大内侍卫,明白么?”
“是。”青年又鞠了一躬。
俞寒洲這才带着馥橙离开。
馥橙回头看了一眼快步往回走的青年,道:“他看起来好像辈分很小,可是年纪跟我差不多。”
俞寒洲笑道:“任子鱼是刑部尚书任声的表弟,平南将军任故是他的爷爷,也是我的下属。”
“噢。”馥橙下意识应了一声,却并不怎么理解這個辈分。
就像他一直不懂,俞寒洲为什么一堆爷爷辈下属一样。
不過想想,俞寒洲的救命药能延年益寿,之前又曾经因为小被子妖死而复生過,平时俞寒洲对待他又极为宠溺包容,总当他是小娃娃,所以……俞寒洲的真实年龄……
也不是不可能……
馥橙微微吸了口气……
不,這不重要。
馥橙又摇摇头,及时打住這個危险的想法。
只要他一直不知道,俞寒洲就永远年轻,永远跟他一個辈分。
是的,就是這样。
馥橙想了想,举起手往后摸。
他手腕纤细,這么一举起来,宽大的衣袖往下滑落,便露出白玉般的一截小臂,看着多少有些瘦骨伶仃。
俞寒洲见了便抑制不住皱眉,立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少年的手,温声问:“做什么?”
“想牵一下。”馥橙认真地說。
他是用跟平时一样的语气在說话,可听在俞寒洲耳中,就怎么听都像在撒娇,又干净又温软。
俞寒洲握得紧了些,馥橙发现了,也沒在意。
轮椅缓缓往前行进,馥橙感觉心中彻底安稳了,方捏了捏俞寒洲的手,又松手往回缩。
“你快推,說好了正事做完,就带我去春游。”
“好。”俞寒洲多少有些恋恋不舍,却并未表现出来,配合松了手,就推着轮椅改道。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供女眷休憩的柔沁殿,为了不波及到无辜的女眷,贵妃早已带着总尚宫過去清人,无关的女眷皆被安置到其他的宫殿去了。
馥橙在柔沁殿外殿见到贵妃的时候,還有些惊讶。
他看了一眼俞寒洲,男人便肯定地朝他微微颔首,低声道:“贵妃是俞家的远房亲戚,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六年前选秀入的宫。”
“自愿的嗎?”馥橙不解。
“呃……”俞寒洲顿了顿,道,“她自十五岁便立志母仪天下,实在不可,当太后养些美貌的面首,也是极好的。”
“呃……”這回轮到馥橙沉默了。
他還是头一回见到古代的事业型女性,最关键的是,贵妃看起来一副温温柔柔小家碧玉的模样,实在人不可貌相。两人一进殿,贵妃便忙不迭起身走了過来,道:“俞相可算是来了,本宫瞧着皇后身边的秦嬷嬷似是去了长宁殿,派人過去截,到现在都沒回来呢。”
俞寒洲不以为然,只将馥橙的轮椅往后让了让,避开贵妃的帕子,道:“无妨,金吾卫已将人拿下。”
“這便好,真是吓死本宫了。本宫可不想回头被陛下算旧账。”贵妃下意识就想甩帕子,又想起俞寒洲宝贝馥橙的样子,一时止住动作,细细看了看馥橙,忍不住道,“安定侯世子果真陌上人如玉,本宫還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惊艳的……”
话音未落,俞寒洲的死亡注视便让贵妃歇了心思。
她默默咽下「小美人」三個字,又重新端起宫妃的架子,柔声道
“既然俞相来了,本宫便回宴席去了,若還有需要本宫出力的地方,只管告知我父亲便是了。”
“有劳。”俞寒洲微微颔首。
馥橙等人离开了,才问:“贵妃和你有什么交易嗎?”
俞寒洲将轮椅往内殿推,道:“原本沒有,国子监祭酒本就是本相這边的人,她也只是奉父命行事,后来……鉴于皇后动作频频,后宫需要有人与之制衡,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這么說,贵妃一开始不是贵妃?”
“嗯,她入宫封的是贵人,之后爬到了贵嫔的位置,想再往上,膝下却沒有皇子,仅有一個公主,也……并非陛下的。”俞寒洲用了比较委婉的說辞。
“若本相沒有猜错,流云公主应是翰林院大学士顾枕的女儿。”
“我懂了你不用說了。”馥橙忙点头。
俞寒洲见他如此紧张,忍俊不禁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宫墙深似海,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只在于是否有人发觉。橙橙這都害羞?”
“我沒有,我只是第一次听到有点惊讶。她……她還挺厉害。”馥橙推开俞寒洲的手,一本正经地回答。
只他对着俞寒洲总不自觉撒娇,沒有气势,這么严肃地說出来,也沒有几分唬人的味道,只有紧张和带着可爱的羞涩。
俞寒洲觉得有趣,又问了一句:“橙橙不觉得她的行为有失体统?”
“這個……如果是普通的人家,那确实会,但她不是皇帝的妃子嘛……皇帝自己也沒多一心一意啊……除非皇帝恪守男德,要不然也不能怪别人绿他……”馥橙說到最后就带上了几分嫌弃。
俞寒洲失笑,眸中又分明透着几分满意。
只是他并非将這几分满意透露给馥橙,只是附和:“橙橙說得对。”
“是吧?”馥橙受到肯定,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去打量俞寒洲。
“怎么了?”俞寒洲由着他打量。
“嗯。”馥橙迟疑道:“你要是做皇帝,选秀的时候怎么办?你守男德嗎?”
“首先,本相不一定会继位,橙橙倒是有可能。其次,相处這么久,橙橙還不知道本相是什么人?最后,這种事情,只靠說是不一定有用的。”俞寒洲实事求是。
馥橙却沒被哄住,道:“我也不想当皇帝。而且我們那有個說法,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连說都不說,怎么就一定会做?”
“呃……”俞寒洲闻言愣了愣,想了想,改口道,“橙橙說的确实有理,這样,今后你要我如何,便如何,好不好?”
說完,俞寒洲又担心诚意不太够,极有求生欲地补充:“即便橙橙忘了,我也该自觉,而不是等你提醒。”
哪怕光說沒用,得看实际行动,但馥橙說得确实也有道理,该有所表示還是得有表态。
在追求馥橙和哄馥橙开心這两方面,俞寒洲向来沒什么包袱,该低头就低头。
馥橙专注地看了对方一会儿,才严肃地点点头,随即又很快抿唇一笑,道:“我說什么你就信。”
“找茬你都认了,還有原则沒有?”
“沒有。本相不需要這种东西。”俞寒洲倒是无所谓,扬了扬眉,又笑着揉了下馥橙的头。
馥橙顺着那力道低下头,等人揉完了,才再次仰头,小声道:“我一直信你。”
“我知道。”
所以无论馥橙說什么,是不是开玩笑,俞寒洲都一定会慎重对待。
哪怕他一直說自己好了,在俞寒洲眼中,馥橙也始终都是那個孤独的、会伸手向他求救的、需要保护的少年。
馥橙对被拯救、被守护這件事那么执着,可焉知俞寒洲不是同样的执着呢?
他执着于一定要被救,俞寒洲执着于一定要救他心爱的人,多么适合,天生一对。
作者有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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