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而来自海边的部族则会带来沉香、玳瑁、象牙、珍珠甚至骄傲的羽人也会偶尔走出丛林,带来他们精美如同艺术品的弓箭,换取他们喜爱的轻纱和珍珠。
五原城中更多還是六朝商人,戴着纱制头冠,举止儒雅的是宋国商人。。衣着华丽,连靴尖都嵌着珍珠的,是来自晋都建康的富豪。蜀地出产的布料,汉中运来的谷物,南诏诸族的稻米、水果,关中强秦的铁器,唐都长安的铜镜、美酒、漆料,京都洛阳的丝帛、绢麻、丹药……症一不汇聚于此。客商云集,货物杂陈,使這座位于边境的城市,一年四季都有着无与伦比的繁荣。
中午时分,一個人踏入這座城市。他背着一個脏兮兮的背包,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沾满泥土的鞋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個乞丐。好在五原城乞丐不少,比他更惨的也有,所以当程宗扬出现的时候,倒不是太引人注目。
程宗扬拖着僵硬的双腿,艰难地行走在街道上。他這会儿已经沒有力气再去咒骂那個该死的月霜。她不光带走了马匹、清水、食物,還把王哲赠送的钱币也一并拿走。可怜程宗扬在大草原裡活活走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草原,来到這裡。
這座城市和程宗扬想像中完全不同。這裡沒有城墙,也沒有站在城门下搜查的税吏和士兵,整個城市更像一個巨大的集市,按照货物的不同,分成一個個交易场。城中的道路完全沒有规划,经過无数马蹄和车轮的践踏碾轧,那些土路变得像泥塘一样泥泞不堪。但对于死裡逃生的程宗扬来說,這裡已经是天堂了。
穿過城市边缘再往裡走,一條青石砌成的道路出现在眼前。行人中身穿丝绸腰悬玉佩的富商越来越多,不少人還带着几名身形剽悍的护卫。那些护卫手持长刀,背着大弓,眼中凶光四射,一個個看上去都很能打的样子。除此之外,還有许多异族打扮的行人。有的头戴皮帽,有的包着厚厚的头巾,有的高鼻深目,头发蜷曲,发色或红或黄。
道路两旁林立着陈列各种皮毛的皮货市场,交易马匹的马市,還有粮市、药市……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肚子裡已经沒有饿的感觉了。他被人流裹着一路往前走,连认路的力气都沒有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片喧闹的人声。程宗扬停下脚步,抬起眼睛,茫然看着四周。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一個巨大的集市中,周围一個個露天铺位交相杂陈,人头涌动。但和其他市场的不同,這裡的铺位都是些半人高的木制平台。大的可容纳百余人,小的只能站上去两三個人。
铺位前,买家与卖家争吵不休,人声鼎沸,這倒和程宗扬认识中的集市相差不多。只不過他们交易的货物不是皮毛或者马匹,也不是茶叶、珠宝、盐巴、食品……而是活生生的人。
程宗扬旁边的木台上,站着几個身材强壮的奴隶,他们酷鼻翼硕大,头发蜷曲,皮肤黝黑,只在腰间缠了一块肮脏的旧布,两手被铁链锁着,神情木然。
“刚贩来的新鲜货!”卖家在旁大声吆喝道∶“力气大,听话,還好养!随便给点吃的就能干活!”
一名商人走到台上,先检查了他们的身体,看是否有残疾,又用力拍拍他们的肩膀,试试力气,最后让他们张开嘴,察看牙齿是否缺损。
巧舌如簧的卖家說道∶“绝对的上等货色!好不容易才从南边运来的,黑的跟鬼一样,不過身体结实的像牲口,不像那些羽人,连风都能吹走,用来干活比牲口還强,不信你试试!”
一名打杂的小厮殷勤地递来鞭子,商人接過来,朝一名奴隶身上用力抽了几鞭。被贩卖的奴隶毫不反抗,虽然他身体要比那商人强壮得多,却温驯得彷佛羔羊。
商人满意地放下手,开出价格,“十個银铢。”
卖家像受了莫大的污辱一样嚷道∶“路边的夷奴還要十五個银铢!像這样的货色,最少也要二十個银铢!”
双方经過一番讨价還价,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商人买下三名奴隶,一共用了五十枚银铢。
程宗扬還是第一次见到奴隶交易的场景,按照文泽的說法,五十個银铢,在内陆只是一匹普通马匹的价格。這些奴隶還真不值钱。
偌大的市场中挤满来往的商人,周围每個木台上都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奴隶,就如同一堆待卖的货物,他们有的被铁链锁着,有的被关在木笼裡,還有些像是整個种族都被捕来,男女老少都有。他看到一個头发花白的老人,怀裡抱着一個還未长大的婴儿,最后被人用六個银铢一并买下。
最让程宗扬惊奇的是,他居然看到一個半兽人!那名兽蛮人再沒有他在草原上见過的那种勇武与狂猛,他肩胛被一根铁链穿過,伤口血肉模糊,双手戴着沉重的铁缭,宽阔的胸膛带着被烙铁烫過的伤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此时彷佛燃烧過的灰烬,毫无光彩。
一名高鼻深目的胡商用生硬的语言问道∶“会用斧嗎?”。
卖家道∶“這是战场上抓到的俘虏,最擅长的就是斧子。前几天還跟南城的几家比過,给他一根木棍,喝口茶的時間就打翻五個,如果不是锁链拴着,险些让他闯出去。力大无穷……”
卖家滔滔不绝的說着,那名胡商掏出一只钱袋扔過去,“二百枚银铢!把他的伤治好,锁链换成钢伽。五天后给我送来。”
卖家笑得嘴巴都合不拢,送走了客人,他对自己手下的小厮說道∶“這些能打的奴隶就是好卖。前几天听說還有人卖了個能飞的羽人,也是二百银铢。”
小厮道∶“這些胡人买兽蛮人做什么?不能干活,還凶得很。”
“听說胡人那裡有個大角斗场,把买来的奴隶扔到裡面,让他们跟老虎狮子打斗。每天死的有几十头猛兽,上百個奴隶。”卖家摸出一枚银铢,吹了一口,放在耳边听着银铢的成色,一边啧啧赞叹,“按這价钱,可是上万枚银铢呢!”
古罗马的角斗场?程宗扬想起那個被列为歷史文化遗产的巨型建筑。对于一個来自现代世界的人来說,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奴隶市场,难免会有许多感慨。但程宗扬這会儿已经饿的两腿发软,根本顾不上去想待近一。
丹田中王哲给他筑下的气旋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丝丝细微的热度。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绝,使他一直支撑着走到现在。這会儿精神好了一些,肚子却更饿了,胃裡像被人用力拧住,一阵阵抽播。
程宗扬找了块石头坐下,双手捧着肚子,不胜怀念地想起自己来到這個世界吃的第一顿饭。這会儿别說白水马肉,就是一匹活马,自己也能连颠带尾全吞下去,毛都不带吐的。
在他面前是一张木台,面积并不太大,能站十几個人的样子,這会儿台上空无一人,只在木台四角拴了一條绳子。
程宗扬坐了有十几分钟,精神略好了些。忽然木台上绑的绳子被人松开,一個脸色青黄的瘦削汉子出来,牵上几名奴隶,那是几名女奴。她们容貌与六朝人大相迳庭,肤色微黑,鼻梁高挺,眼睛很大,丰厚的嘴唇红而湿润,其中三個年纪略长的,眉心還点着红点,让程宗扬很觉得眼熟。
她们用来蔽体的只有……條破旧的麻布,布匹从右肩掩到左侧腰际,露出大半乳房,赤着脚在台上站成一排。這些女奴似乎是刚被贩来的,神情不像其他奴隶那样木然,而是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惧和胆怯。
台下聚来几個人,有人喊道∶“祁老四,這回是哪儿的货?”
那汉子拍了拍一名女奴的屁股,“东天竺贩来的。想要,给你打個折扣!”
那人笑道∶“又是东天竺的。你那件压箱子底的旧货呢?”
“留着等你买回去养老呢!”祁老四笑骂两句,然后对木台后面說道∶“把那個老货带上来!己与其他铺位一样,這座木台后面也用木栅围起一片空地,裡面是几顶大小不等的帐篷。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一名女奴被带到台上。
已经饿得眼睛发绿的程宗扬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那名女奴身材高桃丰顺,眼眸是淡绿的色泽,鼻梁挺直,皮肤白哲,五官精致,弯曲的眉毛又黑又浓,眉心還残留着一点红色的印迹。
年轻时她一定是個出色美人儿,只不過现在她的年纪至少有四十岁,眼角浮现出细密的皱纹,干枯的头发失去光泽,皮肤虽然還是牛乳般洁白,但已略显松弛,就像盛开的花朵开始枯萎,即将在暮色中凋零。。
祁老四把女奴推到台边,叫道∶“东天竺女奴五名,相貌出众,能生会养!不管是买回去自己用,還是给家裡的奴隶配种,都是上好的货物!”
下面有人喊道∶“衣服遮着怎么看得出来?”
接着有人起哄,“說不定身上有暗伤。”
“对!脱光了验货,买起来才放心!”
台下叫嚷声响成一片,還有人說道∶“祁老四,看看又看不坏,包那么紧干嘛?”
男人们嘻笑的喧闹声,让程宗扬想起自己和段强以前去過的脱衣酒吧。他唇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不管哪個时空,男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啊。
吵嚷中,一個独眼汉子走上木台,他骨节暴露的大手握住刀柄,用冰冷的眼神从台下众人脸上扫過。在他凶狠的逼视下,叫嚷声立刻小了下去。
镇住场子之后,独眼汉子松开刀柄,沙哑着声音道∶“老四,让她们脱。”
祁老四答应一声,朝那些女奴說了几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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