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過两個人的结局還是一样的。
文泽又道:武穆天王還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须有之名,封诏入狱,使节未至,武穆王突然暴死。天下群情汹涌,师帅时为太乙真宗掌教,与武穆王素善,惊闻噩耗,一日一夜长驱千裡,奔赴宋京临安,将武穆王遗剑插在王宫之前的叩天石中,求請从军。宋主不得已,当日传书六朝,拜师帅为宋督国将军。天子随即下旨,拜师帅为左武卫大将军。原来王哲是這样从军的。难怪他一個道门掌教会做了朝中武将。不過這六朝可真够乱的,怎麽有宋主,還有天子?程宗扬知道如果自己真问出来,只怕這位参军会把他当成白痴,只好含笑点头,装作什麽都明白的样子。
文泽道:武穆王死後,真辽再度南侵。师帅单骑北上,聚六朝英豪,与真辽军战於苦杀水。师帅当时修习九阳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连斩真辽十余名将。
从此我北武军第一军团称雄漠北,再无人敢与交锋。九阳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难道這個时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侣?
文泽沒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师帅上书天子,請驻节西疆,左武军第一军团便迁至西部边塞,迄今已有十年。程宗扬道:军团留在這裡,是跟兽蛮人交战嗎?文泽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西。真辽虽强盛一时,不過疥癣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极广,大国林立,颇有不弱於六朝者。师帅因此驻节西疆。說着文泽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麽?文泽也不隐瞒,十年来,师帅遣人多方探问。西疆兽蛮人虽然勇悍,较之我军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国,无過於波斯。但波斯距六朝边塞不啻万裡之遥,而且累年遣兵西进,无暇东顾。我等反覆商讨,不知督帅何有此言。波斯?难道是那個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扬记忆的歷史中,波斯帝国一直是作为名将建立功业的踏脚石而存在的,在這個时代,他想不出波斯会对东方有什麽威胁。
文泽道:程兄這会儿可好了些?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肢体,身体的疲倦已经不翼而飞,他精神一振,已经好多了。文泽道: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文某多谢了。說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程宗扬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只不過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让我跟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打,只怕它们一掌就把我拍死了。文泽正容道:程兄并非军人,面对那些兽蛮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他非要這样說,程宗扬也只好默认。管他的,总不是坏事吧。
程兄义举,我军上下无不感激。师帅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還請到帅帐一叙,由师帅亲自道谢。那個小美女面子還真大,救了她的命连主帅都要道谢。程宗扬对王哲這位掌教兼大将军颇为好奇,当下也不客气,与文泽一同出了帐篷。
…………………………………………………………………………………夜色下,军团的帅帐犹如踞虎。刚走到帐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连袂而出。
不知道他们与王哲谈了些什麽,只见商乐轩一脸恼怒,他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挥舞着說道:掌教在军中已经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請他回龙池掌理教柄,他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龙无首,我請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卓云君面露不悦,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师弟既然沒来,商教御何必咄咄逼人?商乐轩大声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澜在龙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再胡搞下去,将来置我等於何地?蔺采泉仍是一团和气,說道:为国为民,乃大义所在。掌教所为,自是我辈楷模。但乐轩所言也有道理,這些年掌教弃龙池不居,教务无人掌管,已然纷乱不堪。长此以往,对我太乙真宗多有不利啊。夙未央仍是一言不发,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异的长剑宛如一條虯曲扭动的飞龙,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
文泽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无表情,似乎沒听到他们的议论。等四人走远,他才领着程宗扬进入帅帐。
看来文泽說的物资不足确非虚言,连主帅的中军大帐也沒有点蜡烛,而是燃了几根松枝照明,帐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几只古藤编织的蒲团,仍不脱道家本色。
一個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审视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圖。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程宗扬一踏入帐门,心神就被吸引過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全沒注意到文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开。
王哲注视着地圖,手指在上面缓缓划過,一直移到地圖右下角。忽然他腰背一挺,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散发出逼人的气势,连松枝的火光也被压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扬喉咙发乾,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对着一轮烈日,虽然他沒有转身,但自己身体从裡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消散,立在地圖前的背影转過身来。
程宗扬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额头已经多了一层冷汗。出乎他的意料,這位声名赫赫的太乙真宗掌教,左武卫大将军,面容比蔺采泉年轻得多,颌下的长须漆黑如墨,似乎不比韩庚大上许多。他背负双手,身形如岳峙渊渟,彷佛沒有任何风雨能够摧折。那双乌黑的眼睛目光沉静,神光内敛,显示出他的年纪绝非看上去這麽简单。
与程宗扬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這位身兼军职的将军多了另外一种气质。
他身躯挺得笔直,整個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那是军人的气质,只有无数次生死搏杀,经历過铁、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坚硬如钢的气质。
你不是一名商人。王哲道:告诉我你的身份。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眼前這個人不是蔺采泉或者文泽,自己所编造的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会被当场揭穿。
這是一個赌博。如果不能赢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马上就有生命危险,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呢?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良久,最後咬了咬牙,你一定不会相信。王哲负手而立,淡淡道:說来听听吧。程宗扬心一横,当时我正出发前往某地,参加一场面试。在途中突然遇到雷暴……程宗扬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诉了王哲,最後說道:等我醒過来,就看到半兽人和你的骑兵正搏斗。我也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麽发生的,這個世界与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程宗扬說完,不由一阵心虚。這番话真是鬼扯,连他這個当事人自己說起来都觉得不是真的。可王哲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沒有任何变化。
你說在『飞机』上,說到這個陌生的词语,王哲迟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电,又是什麽样的雷电?程宗扬回想着說道:很密。像蛛網一样。看起来感觉很远,又是像很近。
一边旋转,一边不停发光……王哲听得极为认真,程宗扬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难道那就是时空之门?段强說過,在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许多时空缝隙,与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们就像一道道不为人知的时空大门,穿過它就到了另外一個时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麽是时空之门。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却是我生平仅见。生死根?程宗扬敢发誓,自己从来就沒听說過這麽個玩意儿。
王哲抬起手指,远远一点,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顿时传来一股暖意。
天地之气,杂然而流,遇生则生,遇煞则凶。生死根,就是能将死气化为生机的异能。你是否发现過,你触摸過的植物会生长特别迅速?身上的伤口特别容易癒合?程宗扬猛然想起帐篷裡的青草。短短一個时辰之内,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长到齐膝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记得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并沒有這种特殊能力。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别人的死得更快。难道是穿越时那道击中自己的闪电改变了一切?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化死气为生机,是不是意味着接触過死亡之後,那些死亡气息会经過他身上的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要的机能?
受過现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扬,本能地不相信這种神话。但想到穿越後所遇到的能够化为雄狮的半兽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术,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毕竟,這不是他生活過的那個世界。
程宗扬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後问道:生死根有什麽用?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宗扬,我只在典藉中见過生死根一词,裡面语焉未详,不過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浓郁。你既然沒有修习過聚炼真阳的法术,阳气如此之浓,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灵根。原来是猜的。程宗扬一阵失望。旋即又想起蔺采泉遇到他时,露出奇怪的眼神,那老家伙多半是看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阳气,說不定還把他当成大高手,怪不得会替他說好话。
程宗扬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机又是阳气,是不是对人也有用?如果有人受伤生病什麽的,我把生机阳气传過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王哲道:从道理而言,的确如此,只不過……只不過什麽?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将生机传给他人嗎?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後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不過他随即精神一振,终究遇到了身怀生死根的人,总比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强上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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