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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咬三十三口

作者:听晚风
施淮能感受到自己的不对劲,只能庆幸冬□□服穿得厚,沒有让他出糗。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洗手间。

  角落放着“正在清洁”的牌子,施淮胡乱地将其放在门前,推门进了最裡边的隔间。

  這裡的清洁做得很到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沒有难闻的味道。

  施淮靠在墙上,呼吸急促。

  他直觉這跟他快要分化了有关,但他也很清楚,直接原因是纪域。

  人的心理暗示是很可怕的,一旦意识到自己喜歡他,就会格外地在意一些平时不会注意的小细节,情绪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

  這种情绪就像一缸水,满了就要溢出来,四处倾泻。

  他手微微颤抖,摸出一颗缓释药来,直接嚼碎了往下吞。

  施淮承受着身心的双重折磨。

  纪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居然能对他存這样的心思。

  要追求他嗎?

  施淮当然想。

  从小到大他沒受過什么委屈,喜歡的东西、想要的玩具都会尽力去争取。

  但面对纪域,他犹豫了。

  纪域从来沒有谈過恋爱,他什么都不懂,或许根本就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自己所有亲昵无比的行为是不是也会给他带来困扰呢?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omega不能和beta在一起?”

  习盛說的话在他耳边回荡。

  有些事情他不得不考虑。

  即使打心底排斥alpha,但他也知道,纪域作为一個omega,就应该跟alpha在一起,信息素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他知道omega情热期时会很痛苦。

  不仅仅是纪域,他的妈妈也是如此。

  施淮听妈妈說過,在他還沒出生的时候,其实于连州不止一次提出過想要和施静雅分开,让她去找其他的alpha。

  就是因为omega情热期时沒有alpha的陪伴会很难度過。

  他们克服了重重难关才在一起。

  可施淮现在甚至连個beta都算不上。

  再過不久,他会分化成omega。

  omega情热期时不能和别的omega接触,否则及其容易影响别人,让情况变得不可控。

  沒有omega会和omega在一起的。

  纪域不能也绝对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施淮冷静下来,把一切都捋清楚,身体的反应也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怎么去拒绝外人,但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域,只能求助某论坛上的網友。

  群裡,简一阳了他。

  施淮回了一句上厕所,让他们先看。

  他切换界面,看到帖子裡已经有人回复了。

  一开始是一排排的?????

  [此用户已成神]:开什么玩笑?一個omega,好好的alpha不喜歡,喜歡omega?钓鱼?

  [风飞沙]:年轻人,你是沒尝過alpha的滋味,信息素注入的时候能让你灵魂出窍[坏笑],等你体验過就知道,ao才是王道。

  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施淮脸色很差。

  他知道這很不可思议,无法为人所接受。他尽量保持冷静,一字一句打字求助。

  或许是因为他的字裡行间都很诚恳,除了一开始的质疑,沒人再說他发的是钓鱼帖,慢慢开始有人认真地回复他。

  [匿名]:說個真实案例。

  本人omega,大学时喜歡的人也是omega,一开始我們也爱得轰轰烈烈,以为我們是全世界最特别的恋人,我們一定能冲破所有世俗的阻碍。

  但事实证明,我們都错了。

  那次我的情热期到得突然,沒来得及和他隔离开,诱导他也进入了情热期,他后续三天所有的工作安排都泡汤了。

  十年,他十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他原本做好了所有的安排,按照日子推算他怎么都不会出問題。問題出在我這儿。可是即使他什么都沒错,所有的后果還是由他一人承担。

  后来我們分开了。

  我們都沒错,只是不合适。

  這位匿名網友的经历引发了很多的讨论,纷纷有人现身說法,表示自己曾经年少不懂事也曾摔過跤,被现实狠狠地扇過耳光。

  [风飞沙]:目前全球還沒有针对诱导发qing這一問題的化学解决方法,只能通過物理隔离来实现,终究不方便,也很容易出现意外。如果你真的爱那個omega,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他想想。

  施淮心裡堵得慌。

  指尖轻颤着敲字:那我应该怎么做?

  他把網友给他的回复翻来覆去看了好多好多遍,不断地刷新,最后得出来的办法好像只有慢慢疏远他。

  很多人都說時間和距离会冲淡一切,還有人建议他直接远离那個omega,最好连朋友都不要做,這样才能彻底断了念想。

  远离纪域……

  施淮自觉自己做不到。

  他找了個折中的办法。

  可以往后退一点点,退到普通朋友的位置,就像对待简一阳他们那样对待纪域。

  慢慢来……

  施淮闭上眼睛,用手掌挡住眼睛。

  他重重地吐了两口气,却突然听到两声敲门声。

  紧接着,纪域的声音传来:“施淮,你在裡面嗎?”

  施淮心往上提,“唔”了一声。

  他低头,草莓娃娃還在他手上。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沒有。”施淮开口的声音有点哑,說完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纪域好像已经发现他在哪了,脚步声行至一门之隔的地方停下。

  门外沉默着,但施淮知道他一直站在外面。

  缓了好一会儿,施淮深呼吸两口气,推开门。

  纪域站在门外,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你脸色不好。”纪域上前一步,“不看电影了,我們去医院检查一下?”

  “可是……”

  纪域又往前走了一步,二人靠得很近,语气强势,不容他拒绝。

  “去医院。”

  他說完直接拿起手机往小群裡发信息。

  纪域:[我跟施淮還有点事,先离开了,你们看。

  习盛第一個回复:

  紧接着习晗、学委和班长也发了表情包表示知晓了。

  简一阳;[好的好的,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

  纪域把屏幕举到施淮前面,抓起他的手腕,“走吧。”

  宛若触电一般,施淮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沒有去看纪域的脸色,先一步往外走。

  他其实也想去医院看看,有些事他需要確認一下。

  只是這一次,他沒再让纪域陪他进去。

  医生還是上次的女医生,施淮情况罕见,她显然也還记得他。

  见他进来时還往门外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確認有沒有人陪他来。

  医生看了一下报告,表示他的腺体正在慢慢成熟,缓释药也能对他起作用,目前看来一切稳定。

  施淮无意识地捏了两下纸质报告,舔了下嘴唇。

  “医生,我有点問題想问你……”

  “就是……”他有点难以启齿,但這事实在是在他心裡困扰了很多天,而且越发有不可控的趋势,搞得他心烦意乱。

  施淮咬了咬牙,“我想问,分化omega会不会让人在某些方面变得很敏感,就比如,很容易有反应之类的。”

  他摩挲了两下脖子,红着脸,声音微弱:“就那什么反应,你懂吧?”

  医生神色镇定,语气中不带多余的情绪,“你是指生/理/反应吧?”

  医生的语气越严肃,施淮就越觉得自己脑子裡不该有的废料太多,越觉得无地自容。

  “這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欲望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在面对喜歡的人的时候,這种欲望往往会更加强烈。”

  医生温柔一笑,“不用觉得难以启齿。”

  “从理论上来讲,omega分化正是性功能觉醒直到成熟的一個過程,更何况你的情况太過特殊,omega信息素含量短期内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的一個過程都会让你的身体跟着产生反应,這都是正常的。”

  施淮呆滞:“所以我会有反应,都是即将分化带来的影响?”

  “有影响,但不全是。”

  医生借此机会给他科普了一些ao之间的知识。

  施淮這才知道,为什么說omega情热期时要跟喜歡的alpha一起度過,就是因为人和喜歡的人做一些喜歡做的事情的时候更加兴奋,更加容易达到顶/峰,這样也能帮助omega更快更好地度過情热期。

  “你已经成年了,合理的纾解是必要的,同时也可以让你的alpha帮忙。”

  “当然,也不要過于放纵自己,可以多去外面走动走动,转移注意力,不過這段時間务必让你的alpha陪在身边。”

  离开之前,医生给施淮留了张名片,让他有任何問題随时联系她。

  施淮出来时脸還很红,见到纪域更是觉得不好意思,刚刚医生讲過的话恍若還在耳边,他拢了拢衣服,缩进大衣裡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佯装很冷的模样。

  他摇摇头,“沒什么事,医生說一切正常,只是让我注意休息,還多开了点缓释药给我。”

  “沒什么問題。”

  他们是打车回去的,一路无言。

  “我先进去了。”

  下车的时候,施淮一打开车门就往外钻进夜色裡,头也不回地就想回家,却被纪域叫住。

  出租车扬长而去,街道空空荡荡的,很快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的几声风卷落叶的响动。

  纪域一步一步靠近他,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前一后并立着。

  施淮像被人钉在原地,也沒有转身的勇气。

  “施淮……”纪域的声音很轻,“我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施淮一愣,几乎是立马就转過身去,不可置信地看着纪域。

  “沒有。”

  他怎么会這样想。

  “那你为什么……”

  施淮低垂着眼眸,心脏扑通扑通跳個不停,他看出什么来了嗎?

  施淮不知道该說些什么,静静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良久,却只听到纪域轻叹了一口气。

  那气息仿佛落在他的耳边,让施淮耳朵一热。

  “算了。”他听见纪域小声嘀咕了一句。

  纪域的目光落在他头顶微微翘起的头发上,想把它压下去,又克制着沒有上手。

  “沒什么。”他說,“后天竞赛初赛,你好好休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不要勉强,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好么?”

  纪域越是对他好,越是关心他,施淮就越觉得对不起他,越觉得自己的心思龌龊。

  他闷闷应了一声好,转身就要走。

  “等等。”

  “嗯?”施淮情绪不佳,整個人都有点懵懵的。

  纪域朝他伸出手,“可以把我的草莓還给我么?”

  “哦……”施淮从大衣口袋裡拿出草莓娃娃,還给他。

  纪域接過草莓,很轻地捏了两下。

  他意有所指,“你說,我的草莓会不会永远是我的?”

  施淮看向他手中的小草莓,“這個娃娃就是你的啊,你想留多久都可以。”

  夜色沉沉之中,纪域眼眸幽深,“如果有别的人也喜歡他呢?”

  “娃娃机裡其实不止一只啊,别人喜歡可以去夹,也可以买,不冲突呀。”

  “不。”

  纪域执拗道:“我的草莓独一无二,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施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好吧,那就是你一個人的。”

  竞赛初赛在傍晚放学后,施淮做好了一切准备,在班门口等纪域。

  纪域收拾完书,拿好考试文具出来。

  考场不设在同一层楼,物理组在三楼,化学组在四楼。

  施淮在三楼的楼梯停下,跟纪域互道加油,往楼上走。

  距离竞赛开始還有十分钟,再過個长廊转個弯就是化学考场,施淮边走边转着手中的笔。

  猝不及防,“啪”的一声,施淮被一股大力往后撞,手肘撞上墙壁,手一麻,笔摔在了地上。

  “你走路怎么……”施淮揉着手腕,做了個抓握的伸展动作,才发现刚刚撞到他的人竟是陆尘舟。

  人正倒在地上,强撑着要站起来,這一撞好像還撞得不轻。

  “你沒事吧?”施淮赶紧過去扶他,“我扶你去校医室。”

  陆尘舟慌乱地摇头,借着施淮的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就要往前走。

  施淮拽住他,“什么事這么着急?先去校医室一趟。”

  他握着手机,神情急切,“不去。”

  “我家裡好像爆炸了。”他看向施淮,整個人都有点恍惚,“我妈刚刚還在跟我打电话,现在已经打不通了……”

  施淮神色一凛,看了下手机,距离初赛开始只剩下三分钟。

  陆尘舟挣扎着推开他的手,“我怕我妈出事,你不用管我。”

  “等等!”施淮偏头往三楼看了一眼,沒多犹豫,“我跟你一起去。”

  在车上,施淮报了警,還打电话叫救护车,期间陆尘舟整個人一直表现得非常不安。

  他们到家的时候救护车刚刚离开,陆尘舟强拖着扭伤的腿往家裡跑。

  他妈妈還在裡面,家裡還有两個警察,并沒有明显的爆炸痕迹。

  听警察一說他们才知道,原来并沒有爆炸,只是陆妈妈做饭时被烫伤了,手一抖把整個高压锅摔到了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她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喊儿子回家。

  她此刻一個人缩在沙发边边,显然吓得不清,见陆尘舟回来了,更是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陆尘舟跪在妈妈身前,执起她的手,看到手背上轻微泛红。

  好在并不严重,他松了一口气,“妈,你吓死我了。”

  陆尘舟陪着他妈妈一起接受警察的思想教育,把人送走后就见妈妈突然冲进厨房。

  陆尘舟和施淮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只见女人背对着他们站在水龙头前开着水,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她拉起了袖子正在冲手臂。

  手臂上起了几個大水泡,触目惊心

  “痛,冲冲,小舟,妈妈痛。”

  施淮心一揪,“有沒有医药箱?”

  沒想到陆尘舟家裡连最基本的消毒液和纱布都沒有。

  再叫车就来不及了,施淮手忙脚乱地帮他扶着人坐上摩托车,“别去诊所了,就去最近的医院。”

  陆尘舟一路狂飙到医院,将人交给了护士。

  挂号时,施淮坚持让护士帮陆尘舟也挂一個号,去看看脚。

  护士紧急给妈妈处理了伤口,出来时只看到了施淮,便跟他說陆妈妈烫伤的不只有手臂,全身大面积烫伤,建议住院处理。

  想给陆尘舟发個信息,却发现一直放在口袋裡的手机掉了,他从包裡翻了卡去办住院手续,回来时发现陆尘舟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施淮,你帮我妈办了住院手续嗎?谢谢你,我一会儿把钱转给你。”

  “沒多少钱,不用转。”

  陆尘舟手顿了一下,微微一笑。

  “对了。”他从口袋裡拿出施淮的手机来,递给他,“你刚刚掉在裡面的椅子上来。”

  “好。”施淮接過手机一看,发现屏幕是黑的。

  陆尘舟“噢”了一声,“刚刚看到的时候显示电量過低,自动关机了。”

  他四处望了一下,“附近好像沒有充电宝可以借,要不我帮你去问问护士。”

  医院裡的人行色匆匆,大家都挺忙的,施淮把手机丢回口袋裡。

  “回去再充算了。不過你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嗎?我刚刚跑出来,纪域估计還不知道,我想跟他說一声。”

  “可以,但是我沒加他。”陆尘舟很是苦恼,“我总感觉他不喜歡我。”

  “沒有的事,纪域只是不善于表达,其实他特别善良。”施淮刚想伸手拿手机,就听陆尘舟苦笑一声,“可能是我的問題吧。是我不够好,他家境好,又是個学霸,一定受惯了大家的追捧吧。看不上和我這样的人做朋友也是应该的。”

  施淮蹙眉,下意识就想反驳。

  陆尘舟却及时话锋一转,“這样,我帮你在群裡跟他說一声吧。”

  陆尘舟腿沒贴好药就中途跑出来,护士這会儿已经過来催了。

  他一边应好一边摆摆手跟施淮說谢谢,让他帮忙看一下妈妈那边的情况。

  “好,那你记得……”给小纪同学发信息。

  话沒說完,陆尘舟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算了。

  施淮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

  初赛已经结束了。

  算了。

  他心裡又叹了一声。

  沒手机玩,他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脑子胡乱天马行空想着事情,耳边突然捕捉到了些什么。

  他不是故意偷听的。

  只是旁边楼梯传来的,男生“呜呜呜”的声音太過惹人关注,施淮忍了好久,耳朵不由自主地去倾听。

  “兄弟,你别哭了,刚刚医生不是出来說了嗎,晓萌沒什么大事,就是住几天院的事。”身边的朋友哭笑不得。

  哭到哽咽的男生一抽一抽的,“你不懂,我這是后怕。你說,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哎,我就搞不懂你了,你這么喜歡她为什么不表白呢?搁這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你又不懂了,”他抹了一把眼泪,“萌萌那么好,怎么会喜歡我?万一表白了,我們還能像现在這么好嗎?”

  “话是這样,但是表白之后,要么你们的关系进化,变成男女朋友。失败的话,不管怎么样心裡总還是会有芥蒂吧,除非她把你当备胎,不然的话可能就会慢慢疏远了,不過也就是少一個朋友嘛,无非這俩结果,为什么不赌?”

  “你還是不懂!”男生吸了吸鼻子,“你知道么?就像以前一样,一直在她身边待着,当她的好朋友,我也心满意足,因为至少那样我在她心裡有分量。可是表白呢,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啊,整整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我可能這辈子都不能再待在她身边了。”

  “我不敢赌,也赌不起。”

  “行行行。”朋友似乎不耐了,“全都让你懂完了,你是懂王行了吧?”

  “想這想那,打着朋友的名义在她身边待着,实则存的什么心思,她同意了么?說白了特么就是個懦夫,搁這找什么借口?”

  “我只知道喜歡沒有理由,爱一個人也沒有错,她不喜歡你你就去追啊,你努力了么就在這百分之五十了?努力才有百分之五十,努力都不努力,那概率是0。”

  他越說越上头,站了起来,“在這逼逼叨叨一堆不就是自我感动嗎?顶個p用。”

  “行呗,你爱咋咋地,别等以后她交别的男朋友了再来老子這哭。”

  他一顿输出,期间男生都很沉默。

  說累了,他从烟盒裡抽出一根烟来,动作顿了下,准备往楼下走。

  “你說得对!”男生突然站了起来,“等萌萌出院,我就去跟她告白!”

  “走!”他揽着朋友,“咱出去外面买点吃的,一会儿萌萌醒来肯定得饿。”

  朋友咬着沒点燃的烟,嗤笑一声,“出息。”

  “诶,我真的已经想通了,你說的很有道理,但這事咱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人已经下楼了,声音越来越远,施淮心裡的那根弦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拉得很紧很紧。

  坐车回家的路上,施淮透過车窗看着外头的光影变幻,脑子裡却闪過他和纪域从小到大的一幕幕。

  以前沒想過的事情不代表现在不可以想,不可以尝试,表個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如果拒绝,那他就努力追求。

  反正小纪同学那么心软……

  施淮无奈一笑。

  从前他拒绝過那么多人,如今也害怕被拒绝。

  他从车水马龙中收回目光,暗自下决心要给小纪同学一场浪漫的、盛大的、难忘的告白!

  但他沒有经验。

  从长计议,该从长计议。

  施淮下车时付的是现金,惹得司机還特别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师傅慢点开,谢谢。”

  他在心裡计划着初步的方案,走到家门口才发现旁边坐着一個人。

  正是纪域。

  他還穿着白天的校服,手上抓着手机,书包随意地丢在一边。

  “你怎么……”

  “你去哪儿了?”纪域站了起来,目光中似乎粹着寒意。

  “我……”施淮沒来得及回答就被打断,“手机呢?”

  纪域冷冷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施淮不是沒见過他生气的模样,但這一次好像有哪裡不一样,一连串的问句砸得他有点发懵。

  他掏出手机,“就……沒电……”

  纪域靠近一步,身上的寒气扑面而来,施淮愣了一下的功夫,手机已经被人抢了去。

  他的手按上开机键。

  “沒电才关机……”

  纪域当着他的面开了机,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

  上面的电量数字清晰显示着“45”。

  施淮大脑一片空白,嘴唇轻颤,說话也带了点磕绊,“可是,刚刚真的……”

  “你什么意思?”纪域冷笑一声,看着施淮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是不是你說的?我們一起去江城参加竞赛,一起去江大参观,以后我們可以一起上江大,這些话是不是你說的?”

  “为什么临阵脱逃?你后悔了是不是?”

  纪域手指在颤抖。

  “不是。我……尘舟他沒有……”

  “施淮!”纪域的胸膛起伏着,几乎是妒火中烧,胸腔中的暴戾不断堆积。

  陆尘舟陆尘舟陆尘舟。

  每一次都是因为陆尘舟。

  纪域太過熟悉施淮,因而能够第一時間很清楚地发现,施淮对陆尘舟是特别的。

  特别到让他内心无比恐慌。

  他从来沒有過這样的感觉。

  “我……”施淮彻底慌了,“那個竞赛,我去不去都一样的,就算通過高考,我也可以考到江大,到时候我們……”

  “我還能相信你嗎?”纪域扯了下嘴角。

  “如果到时候你再一次食言,我要怎么做?”

  就像是受不了主人的威压,初雪的信息素四处逃窜,纪域的眼眸越来越晦暗。

  想咬住他,惩罚他,用信息素逼他臣服。

  “纪域。”

  施淮突然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他不知道纪域在外边待了多久,手能凉成這样。

  施淮轻轻摩挲着他腕骨上的小痣,把掌心的温热传递给他。

  他定定看向纪域,眼神专注,“对不起。”

  “你答应我,去江城参加完竞赛,等你回来,我有话想告诉你。”

  手腕感受到了温暖,心却如坠冰窟。

  纪域眼底只有凉意,“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說?”

  “现在真的不能說。”施淮坚持,“我還沒有想好。”

  纪域攥紧手,低头不语。

  這段時間以来的疏远還不够?

  要彻底决裂了嗎?

  纪域只觉得全身都冷,可是這個时候,即使他展露出脆弱的一面,施淮也不会過来抱他了吧?

  “等你回来再說,好么?”

  良久,纪域抬起头来。

  “好啊。”他粲然一笑,“你最好想清楚再說。”

  他可以等。

  只是等到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此后,施淮沒有再躲纪域,保持着一個自然又合理的距离,二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提過那晚的争吵,默契得像一切都沒有发生過。

  十二月,晋城還不算特别的冷,但纪域所要去的江城就不一样,气象台早几天就發佈了下雪预警信息。

  這场雪迟迟未至,但也冷得够呛。

  机场,两個老师带着六個学生,每個人都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形成安排是第一天竞赛,第二天去江城一中访学,第三天颁奖,效率很高。

  加上今天飞几個小时,到达江城后简单休息一番,一共是四天。

  施淮脸皮颇厚地蹭着学校的车来了。

  带队的老师裡有他们的化学老师,先前在考场上沒见到施淮人,也是急得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后来拿了竞赛题让他试着做,那答题情况比高三的還要好,是妥妥的能代表学校参加竞赛的。

  如今见了施淮,她一路上都沒忍住,数落個不停。

  施淮撕了個暖宝宝,往纪域背后贴,听到她的话也忍不住笑,“老师你知道嗎?你刚来学校那会儿,他们私底下都叫你小仙女,就觉得吧,你年轻又温柔,說话也是柔柔的那种,就好像怎么样的不会生气。”

  化学老师气得脸都涨红了,“那你小子還敢惹我生气?!”

  “诶,我错了。”施淮特别乖地认错,又笑嘻嘻道,“高三呗,等高三我再给您拿個一等奖回来。”

  化学老师沒忍住笑了。

  也不是真生他的气,就是觉得特别遗憾。

  要過安检了,纪域落在最后边。

  施淮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他說着把脖子上已经捂暖的围巾套到纪域脖子上,一圈一圈绕好。

  “好好考,拿了一等奖淮哥有奖励。”

  纪域低头看着他,“什么奖励?”

  “什么都可以!”

  纪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把下巴往围巾裡埋了埋,“好。”

  老师和同学都已经過了,就等他一個人。

  施淮摆了摆手,“去吧。”

  纪域往前走,安检人员迎了上来。

  “抱歉。”

  施淮手插在衣袋裡,捏着纪域的草莓娃娃,就见已经准备安检的人突然转身,大步朝他走了過来。

  還沒来得及說话,施淮就被抱了個满怀。

  纪域深深地、深深地在他颈边深嗅一口,贪婪地留恋着。

  他其实很少有需要和施淮分开好几天的情况,大到小升初,小到从小到大去全国各地参加的各种比赛和活动,他和施淮都是结伴去的。

  還沒分开,他就已经开始想念。

  他抬手拢上施淮的后颈,轻轻抚了两下。

  “好好照顾自己,放学可以和简一阳一起回家,注意安全。”

  施淮怔愣了一下,恍然生出几分错觉,就好像要出远门的不是纪域,而是他自己。

  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挑食,吃饱一点。天气冷了,尽量少吃草莓冰激凌。”

  “好。”纪域一一答应。

  “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离陆尘舟远一点。”

  纪域叮嘱着他。

  有些事,等他回来的时候還需要亲自解决。

  “施淮,你說過,我們永远是最好的对不对?”纪域在他耳边呢喃,“所以,答应我。”

  施淮不知道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但還是迷迷糊糊点了头。

  纪域很满足,双手收紧,多用了几分力气。

  数秒后,他放开了施淮。

  一直到纪域過了安检进了候机厅,彻底消失在视线裡,施淮才回神似的,延迟反射一般抬手抚上耳根。

  或许纪域是无意的,又或许是他出现了幻觉。

  但在刚刚最后那几秒,他似乎真的感受到有一個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落在他的耳边。

  很清晰地、落在耳根稍稍往下,和下颌线交界的位置。

  施淮的脑子一下子就宕机了。

  就是到了现在,那一处的触感還无比真实,火烧一般。

  施淮已经分不清是幻觉還是现实。

  前三天,他和纪域一直保持着通话,得知他考得還不错,就等着颁奖。

  到了第四天,也就是颁奖那天,他发過去的消息石沉大海,纪域沒有给他回复。

  施淮又给化学老师和同行的几個认识的同学分别发了消息,同样沒有得到回复。

  与此同时,網络上關於江城的报道铺天盖地。

  江城突发地震,猝不及防,飞机滞留机场,航班暂停,局部地区信号完全屏蔽。

  施淮查看了分布图,发现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恰好在江城一中附近。

  “施淮施淮,你看新闻了嗎?”简一阳火急火燎地从外面冲进教室,满脸失魂落魄。

  “那是不是……域神和习盛他们去竞赛的地方?”

  简一阳急得直抓头发,三中的人他根本沒认识多少,事发突然,一时也联系不上跟习盛一起去的同学和老师。

  接到习晗的电话时,他整個人都在抖。

  小姑娘哭個不停,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慰。

  可事实上他心裡也难受。

  江城不位于板块交界处,這還是江城有史以来发生的第一次地震,可奇怪的是,這一次的地震来得那样猝不及防,预警系统沒有提前警示,事发几個小时仍然沒有查清震源所在。

  新闻的报道模棱两可,专家也是一头雾水,地震局忙着排查地震原因及源头,網上也是各种消息满天飞,真真假假,让人无从分辨。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看着施淮的脸色,简一阳心裡越发沒底。

  “到底是怎么了啊!”

  上课铃還沒响起,老钱及时過来安抚人心。

  “同学们,想必大家都看到了網上纷繁的消息,但這個时候我們要不信谣不传谣,相信江城应急管理的能力,一定能解决好這次的突发事件,现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为江城人民,为我校去往江城的师生祈福。”

  施淮看着手机裡小鲫鱼的头像。

  纪域說要把小鲫鱼送给他的,他還沒有吸够猫猫。

  纪域给他发的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昨天晚上,他說晚安。

  明天就是纪域的生日,他本来已经想好也准备好了的,先给他過生日,然后就表白。

  就差一天。

  他還沒有跟纪域表达自己的心意。

  施淮现在就想要见纪域,想听听他的声音。

  哪怕是拒绝他也行啊。

  施淮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

  老钱和简一阳追出去拦住他。

  “施淮,你要去哪?你先冷静一点。”

  “老师。”施淮的声音哽了一下,“我想請假。”

  老钱阻拦的动作收回,最终松了手。

  施淮看向简一阳,后者福至心灵,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抹了把脸,“老师,我也要請假。”

  施淮拨了個电话出去。

  “舅舅,我想跟你们去趟江城。”

  “爸妈那边先瞒着,我会平安回来给他们一個交代。”

  “求您。”

  ……

  施淮和简一阳沒回家,什么也沒带,义无反顾地坐上了前往容城的飞机。

  江城及其附近城市的直达飞机已经取消了,只能先到容城,转车去康城和施淮的舅舅回合,才能到江城。

  辗转到康城时已近凌晨,施淮见到了舅舅。

  舅舅施启安给了他一個拥抱,问他累不累。

  施淮摇头,连挤出一抹笑容的力气都沒有,“我們什么时候能进江城?”

  “快了,物资到位即刻出发。”

  事故詳情已经基本调查清楚,震源是江城最大的信息素存储中心。

  原因是中心的整條alpha信息素序列链发生了意外泄露,才导致了這次事故。

  严格来說這并不算是地震,但对于一般的alpha和omega来說,這样的事故威胁不亚于地震。

  从康城到北城的路坎坷,路面受影响开裂,车子一路颠簸個不停。

  施淮本就晕车,路上吐了好几次,可他从昨晚开始就沒怎么吃东西,到后面几乎吐不出什么来,只是溢酸水。

  简一阳递了点面包给他,他完全沒有胃口,不想吃。

  “好歹吃点吧,别等见到纪域的时候,你自己反而垮了。”

  简一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啃面包。

  施淮漱了口,强迫自己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沒有人喊累,全都强撑着精神,靠最后的希望吊着。

  施淮想,等见到纪域,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施淮不能沒有纪域。

  作者有话要說:

  小域小淮情人节快乐!宝们情人节快乐!

  谢谢支持!评论区发红包嗷!抱!

  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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