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靠山要倒了 作者:未知 官道之上,一队人马正在飞奔,一千多人的队伍足足拖了十多裡长,年老体弱的士卒全都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王大人,大清堡防御严密,又有许大人坐镇,鞑子不会攻破的!” 王化贞坐在马上,不置可否,半晌才說道:“周参将,你不知道啊,大清堡的事情麻烦着呢!” 锦义参将周雄惊讶的问道:“大人,卑职实在是不知道,還請大人示下!” “哎,還不是炒花部被掠去的汉民嗎,他们逃回了大明,偏偏朝廷的风向又变了,此番鞑子入寇,如果此事处理不好,伤及朝廷颜面,危及和蒙古的联合,本官也承担不起啊。” 在王化贞的右边有一员威武的将官跟着,他正是广宁左营游击孙得功。他一看王化贞满脸的愁云,急忙說道:“大人勿忧,有卑职掌中的這口刀,保管杀退鞑子。” “嗯,孙将军的勇猛本官早就知道,有你和周将军在,我也就放心了!” 王化贞嘴上這么說着,可是他一颗心還是高高悬起!按理說张恪在大清堡,出了大事情,這小子不可能不给自己送信,可是偏偏连個纸條都沒有,实在是让人疑窦丛生。 或许是高枕无忧吧! 可是王化贞的眼皮却不停的跳,他拼命的抽打战马,后面的将领也不敢怠慢,眼看着跑到了中午,大清堡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城头還是大明的旗号,在城外還有不少士兵来回走动,似乎在打扫战场,王化贞顿时心就放下了不少。 孙得功急忙說道:“大人稍后,卑职去看看!” 打马扬鞭,孙得功就冲了過来,這家伙对王化贞毕恭毕敬,可是对大清堡的人却是眼高于顶。 “叫你们当官的出来,广宁参议王化贞王大人到了,還不去迎接!” 昨天夜裡恐怕是大清堡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個晚上。先是张恪雷厉风行,干掉了万百川,掌控了城池,接着城外鞑子和下山虎打了起来。张恪指挥发炮攻击鞑子,结果鞑子误以为许邦彦设计他们,转头攻击许邦彦,三方乱斗,处在风暴中心的大清堡却安然无恙,大家在城上既紧张又兴奋的看了一夜的戏。 互相斗得筋疲力尽的三方各自退去,大清堡又恢复了平静。 张恪也不想什么功劳都抢了,打扫战场的事情就交给了孙有光,老头晃着一身肥肉,忙裡忙外,不亦乐乎! 听到了孙得功的话,他急忙跑了過来。 “下官大清堡备御孙得功见過大人!” “跟我来,别让王大人等急了。” 孙有光乖乖跟着,来到了王化贞的面前。 “下官叩见大人。” “起来吧!”王化贞皱着眉头說道:“大清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许邦彦呢?” 孙有光一脸的为难,只能說道:“大人,事情有点复杂,三句两句說不清楚。” “哼!”孙得功不客气的說道:“你身为大清堡的备御是怎么当得官?” “大人息怒,的确千头万绪,要想說清楚,恐怕要找一個人。” 王化贞不耐烦的說道:“别卖关子了,是谁快說吧!” “张恪!” “是永贞!” 王化贞听到了這两個字,顿时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果真是永贞?他都做了什么?” 孙有光偷眼看了看王化贞的神情,果然這位欣喜异常,看来他和张恪的关系還不浅! “启禀大人,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這么說吧,沒有张恪,只怕大清堡一两千口,還有从鞑子手裡逃回的义民全都完了!” 王化贞听到了這裡,笑得更高兴了。 “好,本官沒看错他,這小子在哪呢,让他速来见我!” “启禀大人,张大人劳心劳力,還在睡觉呢。” 孙得功和周雄一听都皱起了眉头,這個张恪究竟是谁,怎么這么大的谱儿啊! “大人,让卑职去叫他吧?” “不用,本官亲自去看大功臣!” 虽然短短的一面,王化贞对张恪的才智相当欣赏,再加上张恪不是传统的武夫,更让這位大人看重。只是王化贞也沒有想到短短的不到半個月時間,张恪就能建功立业,实在是大出预料。 他一路带着笑,来到了城中,张恪正在原来的家中睡觉,王化贞直接赶了過来。 “永贞,本官来看你了,快点出来!” 张恪忙了一夜,事情解决的比想象還要完美,万百川死了,许邦彦虽然逃了,也跑不出去。一直以来的大敌解决了,他格外的放松,小呼噜打得均匀甜美。 “大人快醒醒,醒醒啊!” 张恪翻翻身,气愤地嘟囔着:“我不是說了嗎,沒事不要叫我,扰人睡觉天打雷劈,劈碎了你!” 马彪苦兮兮的,刚想要开口,身后的王化贞就咳嗽了一声。 “永贞,是不是要劈了我?” 声音挺熟悉……张恪猛地爬起,揉了揉眼睛,只见王化贞正站在门口,似怒似笑的看着他。 “啊?大人,您,您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想摔死本官啊?” “不敢,不敢,有点太突然了!”张恪憨笑着挠了挠头。 王化贞故意黑着脸說道:“给你一盏茶的時間,本官要知道這些天到底发什么什么!” 說完转身到了外间屋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环视四周,张家的屋子昏暗逼仄,显然是经年的老房子了,不過收拾的很干净得体。 孙有光躬着身子說道:“王大人,這裡稍微窄小,還是到卑职家裡吧。” “不用,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本官要和张恪单独谈谈!” 从话裡就透着冷淡,孙有光這些人只能暗自叹息,乖乖的退出去。 這时候张恪换了一身长衫,简单的擦了一把脸,来到了外面。 “大人,晚生有礼了。” 王化贞微微一笑:“坐吧,就咱们两個,不要虚礼了,赶快一五一十的给我說說。” 张恪笑着坐下,說道:“大人,您想听真话嗎?” “当然!” “那您可要撑住啊!” 张恪說的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王化贞咬咬牙:“你說吧,本官不是胆小鬼,再說了不是有你张永贞嗎,本官不怕!” “大人,事情要从晚生回到大清堡說起……” 张恪随即把如何安顿归来的百姓,许邦彦和万百川如何想杀良冒功,紧接着又雇佣下山虎,乃至鞑子入寇,许邦彦又要出卖百姓,他怎么出手救人,前前后后足足說了大半個时辰。 张恪一边說着,一边偷眼看王化贞,只见這位王大人脸色越来越苍白,额角浸出了细腻的汗珠,到了最后甚至手都在颤抖,吓得张恪都不敢再說下去了,生怕這位王大人会直接昏過去! 王化贞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永贞,還有更糟的消息嗎,本官都接着!” “沒了,大人,晚生总觉得有些蹊跷。” “哪裡蹊跷?” “一连串的事情都源自从蒙古归来的百姓,按理說這对朝廷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怎么就不好好安顿,反而让许邦彦肆意胡为,甚至杀良冒功,朝廷就不怕百姓心寒嗎?” 王化贞苦笑着摇摇头:“永贞,這裡面的情况你不知道啊!本来策划百姓归附是筹备了一两年的,具体怎么操作的你去问卓十三吧。不過直到前几個月出现了变化,老奴夺取了铁岭,蒙古兀班部头领宰赛领兵援救,结果被老奴设伏擒获。這個宰赛和炒花部同属内喀尔喀部,同气连枝。” 张恪一听顿时明白了,原来大明是想着鼓动百姓内归削弱炒花部,可是局势变化太快,老奴的崛起也威胁到了蒙古的利益,大明和蒙古有了共同的敌人,就有了合作的必要,敌人变朋友,鼓动百姓脱逃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大人,既然這样,为何這些人還是逃回了大明呢?” “哎,還不是因为宰赛被俘么,老奴向兀班,炒花等部勒索牛羊财物,蒙古人就压榨手下的汉民奴隶。大家更活不下去了,加上原本的活动,他们就迫切想回归大明。朝廷又不好拒绝,也不想和蒙古人闹翻。因此就默许他们回归,想暂时安顿在大清堡,等到风头過了再說。” 张恪也听過岳子轩他们的介绍,情况大体如此,不過张恪還是很不以为然。 “大人,既然是我大明的子民,朝廷又答应了,就该好好保护才是。他们出逃的时候将近两千人,一路跑来死伤了一半。晚生說句不自量力的话,要不是遇到了我,說不定死的会更多!” 王化贞重重叹了口气,“朝廷也不是沒有准备,许邦彦领兵過来,名义上剿匪巡边,实际上就是为了接应他们。谁能想到這個畜生不思报国,反而戕害百姓,简直可杀不可留!” 王化贞狠狠的一拍桌子,震得茶壶茶碗乱响。 “永贞,你昨天不是设计了许邦彦嗎,让他和鞑子混战,怎么沒把他拿下,反而放跑了他!” 张恪满不在乎的一笑:“大人,许邦彦是釜底游鱼,晚生已经安排了人手秘密跟踪,我觉得還是保护大清堡的安全要紧,因此就沒有追击。大人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去追杀许邦彦!” “那好,去传令孙得功,让他带着三百骑兵立刻把许邦彦擒拿归案!” 手下人去传令,王化贞眯缝着眼睛,理了理纷乱的思绪。越想越坐立不安,前前后后這么多的事情,他都难逃干系! “永贞,本官此时想想,都觉得后怕,要真是让许邦彦把千辛万苦逃回来的百姓给杀了,只怕朝廷都要颜面扫地,本官更是无地自容!幸好有你挺身而出,庇护了他们,也保住了朝廷的体面,本官只怕帮不了什么了,日后好好为朝廷效力吧。” 王化贞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精气神似乎在快速的流逝,整個人都颓废了! “大人,您這是怎么了?”张恪吃惊的问道。 王化贞苦笑了一声,“永贞,事到如今,本官還有脸留在辽东嗎,唯有上书請罪,让朝廷革了我的官。本官還要感谢你,要不然王化贞這颗头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