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宴席
“都尉听過我?”铃兰偏头问到。
“自然自然。话說回来,這满京城的男人裡又有几個沒听過你的。”刘少平将铃兰上下扫视一遍,大概是觉得還不错,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却不再理会她,只顾着牵着张瑾往裡走,“来来来,小侯爷今日难得赏脸,可要多喝几杯。”
他出身行伍,手劲颇大,拽得张瑾一個趔趄,只来得及冲铃兰挥挥手,转眼间就已进了雅间的门。
眼看着被落了下来,铃兰也不慌不忙,只曳着裙摆,小步迈過去。
此时张瑾已经在刘少平的张罗下坐了下来,正冲着她招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一座,又伏在她耳边轻声說:“凭你的姿色都不能得他多看一眼,足以见得這人是個不爱女色的莽夫。铃兰,此番你可不好应对啊。”
铃兰斜他一眼,正欲刺他几句,却一時間失了言。
這一桌子的达官贵人旁、山珍海味前,觉净与她之间只隔了個张瑾,一身石青僧衣显得格格不入,一双能映出山水的眼睛裡是她的倒影。
张瑾方才只顾着应付刘少平,倒也沒注意這桌上到底有哪些人,此时察觉到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见着是個和尚,不由得也是一愣。
“来来来,小侯爷平日裡去青楼去得比佛寺多,只怕不认识。”刘少平打着圆场,“這是圣上亲封的国师——觉净师父,這是先头定远侯的独子张小侯爷。”
“张小侯爷。”觉净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听闻觉净师父潜心修佛,除了为圣上讲经,平日裡鲜少出寺,沒想到和少平你這般交好,還是你面子大啊。”张瑾收起满腹心思,随口捡话恭维。
“哪裡哪裡。”刘少平笑沒了眼睛,“诸位快坐。”
坐下的一瞬,张瑾又拉着铃兰窃窃私语道:“常听人說蝉鸣寺的觉净师父多么超凡脱俗,沒想到却是個好酒肉的假和尚。”
铃兰沒搭腔,沉默着坐下了。
若說觉净和刘少平勾结,或是說他留恋酒色,還不如說眼前這個是觉净的孪生兄弟還更让她相信一些,但偏偏事实摆在跟前,觉净沒有孪生兄弟,坐在這裡的的确是他。
铃兰食不知味地小口抿着一勺鸡汤,眼睛却忍不住地直往觉净那边瞥,正好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神情裡是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困惑,就是不知他是在疑惑自己這么快就勾搭上了张瑾,還是在疑惑自己怎么也会出现在這個场合。
“嗯?怎么了?总看我干嘛。”张瑾有些不自在地放下了筷子。
铃兰一愣,敷衍道:“你今日的发冠不错。”
觉净也就此收回了眼神。
“铃兰姑娘?铃兰姑娘?”刘少平唤道。
“嗯?”
“听闻铃兰姑娘可奏天籁之音,那便为我們助兴一二吧。”刘少平提议。
如今才刚刚开席,刘少平便让铃兰奏曲,可见沒将她放在眼裡,全当她是個沾了张瑾光的普通卖艺人。
铃兰似笑非笑,并不答话,张瑾却先沉了脸:“诶,你這东家当的,人家酒都沒喝你一口,便让人家弹琴,可真是本事。”
他身份尊贵,话說得重也沒人计较。
刘少平早就听說了這位小侯爷的浪荡名声,只当他是怜香惜玉,也并不放在心上。
一旁一個官员的眼睛自铃兰进来便黏在了她的身上,此时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连声附和:“就是就是,铃兰姑娘一曲价值千金,刘都尉可真是半点不懂风情。”
见他整個人都痴迷得不成样子,几乎要留下口水来,刘少平便放声嘲笑,“瞧你這点出息,铃兰姑娘還不快敬酒一杯,将他的魂勾了去。”
他实在是发自内心地瞧不上风尘女子,话說得一点都不客气,张瑾眉心一竖,正要再說点什么,却被铃兰暗地裡扯了扯衣服安抚下来。
她今夜本就是想找机会同刘少平搭上关系,自然不可能摆出架子,更不可能一味地靠张瑾回护。
“酒自然是要敬的。”铃兰端起杯子,走到刘少平跟前,“但還是得先敬過刘都尉,让铃兰今夜有如此美酒可饮。”
看着周围的人艳羡的眼神,刘少平满面红光,爽快地便将杯中酒饮尽。
“這第二杯酒,敬在座所有大人,愿诸位前程似锦。”铃兰再次举杯。
众人便又哄笑着又满饮了一杯酒。
觉净指尖捏着一杯茶,却并不动作。
“第三杯酒,谢過大人错爱。”铃兰将小巧的酒杯与那官员的轻轻一碰,叮咚一声脆响,直酥了那官员的骨头。
三杯酒下肚,气氛活动了起来,铃兰也回到了座位上。
她今夜本是投石问路,早做好了当一夜陪衬的准备,是以并不指望刘少平多么看重自己,此时见众人交谈起来,便一個人清净地吃菜。
与她一人之隔,觉净显然比她還要更清净一些,连菜都不用吃了。
其实這桌上也不乏素食,一看就是专为觉净准备的,可开席大半天,觉净连筷子都沒动,只喝了半杯冷茶。
两人处在喧闹人群中却静之又静,实在有些诡秘。
酒至半酣,刘少平又大声招呼着铃兰,指着一旁的琴娘,让她替上,弹奏一曲。
說到底春宵阁的底气都得靠人捧着,踏出了那扇门,旁人究竟买不买账其实很难說清。
好在铃兰也不是扭捏的人,冲递来问询眼神的张瑾微微点头,而后便含笑应了,曳着裙摆坐在了琴前。
悠扬琴声传扬开来,刘少平却又不听了,只顾着和周围的人說笑。
這是官场,美色只为陪衬,琴声自然也与风声一般,可有可无。
满座十余人裡,只有觉净一人在听,一曲罢了,才有人說着些轻佻之语起哄,字字露骨。
铃兰巧妙地含糊過去,又挨個再敬了一圈酒,這才有功夫坐下。
“何苦来哉。”
张瑾不知去了哪裡,铃兰听见觉净轻声說。
這一顿宴席一直吃到了丑时才散。
张瑾喝得整個人都快醉死過去,却還记得吩咐人给她准备一個干净的屋子,可铃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披了件衣服,坐到了园子裡。
墨色天空,明月高悬,繁星都失尽了颜色。
铃兰這才恍然想起,今日似乎是十五。
“更深露重,施主怎么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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