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画楼西畔桂堂东
芍药奉上了新茶,垂手站在一旁。青白瓷映着饱满的茶叶,清香宜人。
帝王边看奏折边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淡淡地放了回去,不置一言。芍药见状,默默地将那盏茶又收了下去,過了一会儿,又呈了另一盏新茶上来。
轩辕子离有些走神,端起茶总喝得沒什么味道,又给放了回去,揉了揉眉心道:“芍药姑姑,乾元宫的茶艺就這個样子么?”
芍药抿唇,低身将茶盏放在托盘上,恭敬地道:“皇上恕罪,奴婢再让人换過便是。”
几個宫女都等在殿门口,见芍药姑姑又将茶盏端了出来,除了一個宫女沮丧起来,其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姑姑,下盏是奴婢的,有劳。”小紫将手中的茶盏恭恭敬敬地呈到芍药面前,一张脸微微抵着,却带了几分自信和势在必得。
芍药看了她一眼,接過茶,又看了看外面,皱眉问:“可有人见着了凉月?”
几個宫女相互看看,回道:“侧殿沒动静,估计是刚醒,一会儿就该来了。”
芍药点点头,转身进去将茶放在帝王手边。
明轩帝觑了那茶盏一眼,正端起来打算喝,就听得四熹通传了一声:“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帝王“嗯”了一声,放下茶盏:“传。”
环佩之声响起,淑妃桃面带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明轩帝面色和缓不少,看着淑妃道:“怎么這個时辰過来了?”
淑妃微笑着走到帝王身边站着,娇声道:“知道皇上您看起折子来向来是沒個时辰的,臣妾可不是怕您累着,巴巴地跑来打扰。虽是惹您嫌了,但皇上能休息一会儿也甚好。”
“你說话向来好听。”明轩帝摇摇头,继续低头看折子,边看边道:“一旁坐着吧。”
淑妃眼珠儿一转,看了一眼书桌上那盏茶,嘟嘴道:“陛下当真是不领臣妾的情了,臣妾好生伤心。不過是能盼着您休息一会儿,喝口茶,也這么难么?”
轩辕子离轻嗤一声,好笑地看着淑妃道:“平时看你骄纵得很,当真是和你父亲极像。
今日怎么這样娇滴了,倒让朕不习惯。”
淑妃假意瞪了帝王一眼,哼道:“還不是现在后宫大了,臣妾不温柔,皇上的心可不就被人抢走了么?”
這话似真非真,轩辕子离也懒得分辨。反正她這裡吵着也看不下去书,干脆就放下了折子,端起茶喝了一口。
芍药站在一旁,看见帝王的神色依旧沒什么变化,心知這茶還是不合圣意了,上前便要端下去。
淑妃看着芍药的动作,奇怪地道:“姑姑這是做什么?一盏茶才喝一口就要退下去了么?”
芍药一顿,下意识地看了帝王一眼。解释起来可是麻烦,還会有不必要的争端。這淑妃怎么偏生问這么一句,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明轩帝抬眼看了芍药一眼,挥手道:“不必拿下去了,就喝這盏吧。”
“是。”芍药心裡一沉,躬身行了礼,又朝淑妃施了一礼,连忙退出去了。
见芍药沒有端茶出来,外面等着的小紫松了口气,接着脸上不可抑制地泛上笑意。旁边几個還端着茶的宫女恼恨又羡慕,却也沒办法了,只能看着小紫得意,谁让她的茶艺好一些呢。
芍药姑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小紫。后者开始還笑着,被芍药的目光瞧着,一会儿便笑不出来了,背上甚至渐渐出了冷汗,喃喃道:“芍药姑姑……奴婢可有哪裡不对?”
“你很好。”芍药面无表情地将托盘递给小宫女,說完這句就沉默地站着门外继续侍候。
一群人都噤了声,纷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而另一边的厢房裡。凉月刚醒,喉咙裡干得不成样子,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安定了一会儿,昏昏沉沉地才想起,昨日自個儿居然伤势复发了。
可能是一路用了轻功,扯到伤口自個儿反正也不会觉得痛了,哪知道可能伤口就感染了。幸得轩辕子离說要罚她,芍药姑姑也就顺势带了她下去。如若不是,她可能半路昏在哪裡被谁杀了也不知道。
說起来,自己這身子好像真的是差了不少。
凉月打开房门,看了看外面。时候尚早,可是一個人也沒有。今晨她迷迷糊糊醒過,芍药姑姑似乎是說了什么事情,可是她這会儿哪裡记得?到底是什么?若是要紧,她還是去前殿问问较好。
“啧,真不知道你哪裡来的力气,這么会折腾自己的身子。這還沒好呢,老是到处跑。”独孤臣靠在侧殿的门上,看见一旁顾凉月开门出来,忍不住摇头:“你当本大人的药当真是不要钱的么?”
凉月侧头,看见独孤臣一身深红锦袍,难得地穿得正式,头发都一丝不苟的,只有那一脸不正经的表情她還能认得出来。
“你为何在這裡。”凉月淡淡地开口,瞧着独孤臣這装扮,眼梢微挑。
独孤臣叹了口气,走下来站在顾凉月不远的地方,无奈地道:“皇上传召,却只让本大人在乾元宫侧殿等,自己和淑妃娘娘在御书房你侬我侬的,做臣子的当真是无奈。”
凉月一顿,神色微冷地别开了头。御书房,她沒力气去那么远,還是不用去了。
独孤臣在一旁可劲儿看着顾凉月的表情,眼裡划過一丝笑意,低声道:“冰块儿,难得看你脸上会有這神色,来和本大人說說,听见這话,心裡是個什么滋味儿?”
這人就是欠揍。
顾凉月抬头,一双眼眸黑暗如夜,隐隐地带了杀气,却又带了两分笑意,静静地看着独孤臣,身侧的手僵硬着,好像在犹豫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哎哎,别。”独孤臣连忙后退几步,笑道:“别這么大脾气,对伤势不好。另外,别再轻易使用内力,你這身体還要不要了。”
凉月冷哼一声,转身就想回房。独孤臣這才正了神色,喊道:“等等。”
脚步一顿,凉月侧头,却听得独孤臣正色的一句:“那封信,墨丞相似乎知道些什么。”
那封信!凉月猛地回头,独孤臣却又恢复了一脸的玩世不恭,笑道:“可听好了别怀疑本大人,我也是听旁人所說。”
听旁人?听哪個旁人?顾凉月想起独孤臣的背景,脸一黑:“青楼裡听来的?”
独孤臣一惊,连忙做噤声状:“快别說出来,让陛下知道我玩這個,非骂死我不可。好了你且查吧,我不過也就是提供個线索。”
青楼裡的消息一向是来源甚广,而且大多是极隐秘的消息。官员多迷酒色,几杯酒下去,歌姬们一哄,什么话都出来了。所以青楼是一個甚好的情报机构。
而且恰好,独孤臣背地裡干的勾当,就是开了個青楼,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祸害朝中大臣,并且收入颇丰。
虽然這举动不是特别正经,不過凉月知道,独孤臣此举极为聪明。收集情报的话,青楼实在再好不過。比如今天這個消息,着实就帮了她的大忙。
“多谢。”凉月表情松了一些,开始沉思事情。独孤臣站在一旁,也不打扰她,边站边瞧着帝王什么时候回来。
墨丞相,墨致远。凉月皱眉。這可不是什么好人,轩辕子离以前就与之不对盘,现在也是经常朝堂上对峙的角色,她如何能从他那裡得到线索呢?
“独孤爱卿。”
明轩帝慢慢走了過来,看见這情景,眼神微沉。身后跟着的四熹忍不住朝独孤臣递眼色。
天子后院,独孤大人与一宫女相处這样近,也太不像话了。四熹暗自摇头,就算是皇上的拜把兄弟,這样多次,莫說损了自個儿在皇上心中信任,对凉月更是不好,怎么就這样不懂事呢。
独孤臣看见明轩帝,连忙行礼。凉月回過神,也跟着跪了下去,淡淡地道:“奴婢参见皇上。”
“這是唱的哪一出?”帝王看着地上两個人,冷冷地道:“祁御,你行为也该约束一些了。”
独孤臣干笑两声,道:“臣知错。”
旁边的凉月跪着继续想事情,现在沒有什么比出宫的愿望更强烈了,她一定要查出真相。至于面前這個人,刚刚不是還有淑妃陪着么?這会儿便一個人了,等会也许還有其他妃嫔来侍驾,這就是帝王。
“起来吧。”
独孤臣撇嘴,站起身来。身边的凉月沒有听见,依旧還跪着。
“怎么,要朕請你么?”轩辕子离眉梢微挑,走到顾凉月面前,俯视着她。
凉月回了神,站起来后退了一步,屈膝道:“奴婢失礼。”
“罢了。”明轩帝突然嗤笑一声,看了独孤臣一眼,又看向顾凉月道:“明日起,你便在乾元宫内殿伺候,晚些时候芍药会去教你规矩。”
内殿?顾凉月奇怪地看了轩辕子离一眼。不是讨厌她么?做什么還要放在眼前去?
“至于你。”明轩帝转头看向独孤臣,唇角微勾,难得地笑道:“有個消息朕要告诉你。”
“什么?”独孤臣心裡一凉,呐呐地问。
“和安公主明日回宫。”帝王温和地道:“爱卿,又要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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