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但這样的日子实在是很惬意。不用担心送饭的人又把自己祖孙二人遗忘,不用强颜欢笑去侍奉人。再過些日子,還能跟小衣一起去逛逛集市。過平常人家十五六岁女孩儿的生活。
方爷爷捉着一只鸡进来,招呼小衣去杀鸡,看样子是又打算炖鸡汤。
還记得来這裡不多久,云叔一脸赧然的跟小衣說:“小衣,爹不会营生,這些钱你拿着好好過日子。爹以后不喝酒,也不赌钱了。”
小衣跟爷爷合计以后,就买了小鸡仔来喂。让她可以喝鸡汤、吃鸡蛋。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那么清高,什么都不拿净身出户了。不過,大内的东西好像都打了记号的,拿了也用不了。
小衣說实在不行,就去劫富济贫顺便捞点进自己腰包,却始终顾及云叔好面子沒有成行。小衣很体贴,总是做完家务就拿着针线在自己身边做活计。一边做一边陪自己聊天。把她从来沒经历過的生活讲過她听。說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莲成,等你好了,我們去……”
“我那时进了宫,被安排在淑妃那裡,晚上乘夜去過栖梧宫几回,可都沒敢靠近。怕被暗中监视你的人发现。幸好你過来打马吊。”
“可惜我学艺不精,不能贴补家用。”
“我爹到镇上朱老爷家看家护院去了,每月也能拿二两银子回来。咱们的要求都不高,够了。早知道你是醒的,我就把我爹拉出去說。你怎么会醒那么快啊?不是說要昏睡三日的么?”
莲成所用的那门功夫,可以有五日的时效,但对人体损害极大。会有三個月类似于瘫痪的时期。他们四人会合以后,乘货运的船南下。货运行的老板也曾是广平王当年三千门客之一。将他们四人藏入舱底隔层一并运走。当时也曾有人上船抄捡過,却不曾找见隔层。
這座小城并不在炎夏王朝的直接管制下,而是归属当地土司管辖。四人都换上百越服饰,戴了云叔所制的面具,深居简出,一时倒也不打眼。云氏父女入宫前曾居于此地,人面也還算熟。
小衣放下针线,“我去做饭了。你一個人好好呆着,爷爷說不让你再看那本书,伤神。”小衣說的书是云叔前些日子找出来的,当时莲成看着用包袱皮包了那么多层,打开来看才知道是她爹写的一本书,裡面囊括了他一生所学。有极正统的武技、排兵布阵、還有不少机关易容之类杂学。沒有去看他的墓地,希望他不要怪自己。
手裡的书被人抽走,就看到爷爷不赞同的神色,把书收到一旁,端来鸡汤给她。
“您喝吧!”
爷爷摇头,要喂莲成。莲成失笑,您当我還是那個小丫头么。
“您一口,我一口。”
听话。
“一人一口。”
傻孩子,锅裡還有。你先喝,我一会再喝。
那個时候,毓王知道他们需要鸡,就偷偷送了些。又打点了冷宫的看守。他们爷俩也能换着法子吃鸡肉,莲成常常用你一口、我一口的方法让爷爷也吃。不然,他就会都让给她吃。
吃過午饭,爷爷去外面拖了些竹子回来,說他从前是篾匠,会编东西。可以编些小笼子小动物什么的去卖。
住到這裡来,爷爷居然還拿出了十几两银子。是当初毓王给的,沒用完攒下的。
好像只有自己是毫无贡献的。莲成喝完鸡汤,努力的想。
你在想什么?
“爷爷,我在想赚钱的法子。咱们不能只靠云叔一人,更不能坐吃山空。”
爷爷笑了,先养好身子再說。
嗯。
又過了一個月,官道之旁,开了一家‘一文凉茶铺’。南方酷热,经過长途跋涉,带着一身风尘,能有個歇脚的地方,喝一杯凉茶,简直是赛神仙的享受了。何况价钱也公道,酸梅汤、清热润燥茶、清热化湿茶……统统一文钱。是以,這小小凉茶铺几张竹制方桌竟是常常客满,忙得店主脚不沾地。
這店主家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家带着两個小孙女。那两個孙女都晒得皮肤黝黑,面目也粗陋不堪。但店家甚为热情,有时過路人手头不方便,他倒也能行個方便。时时有人,這一次赶集,把前面的茶钱一起付了的。
傍晚,一日的暑气好不容易渐渐退散,這一家三口便收拾了摊子回家了。
在路上遇到急急寻来的云叔。他本是送钱回来,发现三人都不见了。问了邻人才知爷三在家门外一裡地的地方开了個凉茶铺。
“爹!”小衣欢欢喜喜的迎上去。
“小衣,你怎么把小姐和方老爷子都弄出来开铺子了?”
莲成笑吟吟的挽着爷爷的手,“云叔,我們闲在家裡也是闲着,跟从前岂不是沒什么分别。不如出来做点事,反正大家在一处,也可以彼此有照应。”
云叔踌躇了一下,“只是要让小姐抛头露面……”
“這裡的女子并不像京城和中原地方,倒大都在外行走呢。何况,我們露的也不是自己的头面嘛。”莲成很喜歡這個地方,她沒有被包過的脚反而是正常的,不像从前在宫裡還要穿高低鞋来掩饰。
回到家裡,莲成下厨,小衣给她打下手。莲成好了以后,小衣才发现莲成可以把有限的食料做出好多种菜色。
吃罢饭,她与小衣一人拖了一只竹凉椅到院中休息。這会儿,地热散了,正好乘凉。
狩猎场次日清晨的分界线
应帝被影拂過睡穴,强制睡去。醒来后,看到护持在左右的影与萧泉二人。
“扶朕起来,准备回宫。”担忧了一夜的萧泉,看皇帝已经恢复了冷静,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上前搀扶起应帝,为他打理好衣物。
走過影时,应帝抛下一句:“念尔忠心,此次小惩大诫,再有下次,定斩不饶。下去领四十杖。”
“是。”
应帝在萧泉扶持下登上车驾,并不是来时张扬的御撵。车后是萧泉和郭统领精心挑选的四十名侍卫,侍奉轻车简行的应帝御驾返京。
应帝半靠在明黄软垫上,随行的御医已为他把過脉,必须尽速回京,查明真正的中毒缘由,才好拔毒。
想不到小狐狸竟有那样的轻功与武技,连影一时都拿她不下。云中野鹤,何时进的宫?
应帝忽而坐直身子,不对,即使小狐狸天纵奇才,在朱柔嘉肚子裡就开始练武,她也不会有那么深的功力。否则,早些年便可从冷宫中离去了。影是让她骗過了。就是自己,昨夜看她立于一侧,等待自己惊醒的坦然,不及细想,也让她蒙了過去。广平王一身杂学驳杂精深,怕是也遗传给了這個女儿。狩猎场虽然不比大内,但毕竟守卫森严。她能顺利逃脱,只說明還有当年广平王派入宫中的余孽未能铲除。
莲成啊莲成,找到你朕要怎么罚你才好,才能让你长了记性不敢再生逃离朕的心思。這场狩猎,好像越来越有趣了。应帝嘴角勾起一個冷冷的笑意。
一想到自己放低身价哀恳,莲成却不顾而去的背影。应帝恨的拧紧了身旁软垫。
宫内半月无主,皇后与太子遭软禁,皇帝不在宫中。虽有淑德二妃与二皇子、三皇子并应帝预留的文臣武将弹压,但总归不如皇帝归来更能让人心安定。
当时,变故突生,御林军统领方预之持应帝的谕旨和信物私下求见淑妃,說皇上早有准备,請娘娘与德妃共同把持宫中大事。淑妃安静听他說完,只将德妃邀来如此這般的告诉了她。二人把后宫妃嫔和诸年幼皇子全召集到乾元殿共同监视守卫,其他事务一概不理,交由方预之统筹安排。成年的二皇子与三皇子则被应帝委以其它重任。几方人马互相制衡。直等到应帝十日后归来方松懈下来。
回到乾元殿,应帝打起精神,安抚了一众宫妃与皇子。将后宫之事正式委派二妃同管。殿中各人困候多日,又累又怕,见皇帝平安回来,再听他温馨和煦的說一句辛苦了,都激动莫名,热泪盈眶。
打发了各宫妃嫔应帝让萧泉去取那盆南海沉香木的睡莲。
“陛下,奴才取来,让太医看過便是了。您就不要再……”
应帝斜躺在床上,看着案上挂着的画像:“你知道什么,独有一物必定是无毒的。不然,栖梧宫的人连你岂不全都中了毒。必是還有什么药引,或者就在她身上,才会只有朕一人中毒。”是从几时开始算计這次出逃的,是那回灼坏了雪狐裘,還是早在出宫待选之时,甚至在朕强占她的那刻就开始了。
這种毒颇为棘手,太医院中只有一位楚姓太医曾在典籍中见過。
不出应帝所料,经過仔细查验,南海沉香木本身无毒,而且沉香木散出的香气安神静气,摆在卧房中有助眠之效。但综合应帝身上的反应来看,毒素应当是与极寒之地的醉蒺藜的香气混合产生,醉蒺藜的香气酷似寒梅之清香。两者本身都沒有毒,但同时闻了這两种香气,却会产生一种极厉害的毒,毒名缠绵。长期下来,便会导致应帝此刻這样的症状。
“缠绵!”应帝听罢轻轻重复了一声,仿若低叹。他最爱伏在莲成身上,闻她浴后的体香。那种香味往往令他愈加痴狂,在她身上欲罢不能。
“拔除毒素需要多长時間?”应帝心中绮念一转,转瞬又恢复肃然的神色。
太医沉吟了一下:“拔毒一共需要三次,每隔五日一次,共需十五日。”
“好,這十五日你便居于侧殿,随时等候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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