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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相疑变乱生.十九

作者:未知
东宫甫立,即使萧琰此前已为爱子的人手班底费了不少心思,又指派楼辉和沉燮担起了辅佐之职,但要想从无到有地建构起一套班子,仍不是一两天便能办到的事。尤其帝王一心想让次子多些磨练实践的机会,除了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是他亲自指定的外,就连太子詹事的人选都只是给了名单让爱子自行斟酌,更别說是下头的一应属官了。饶是萧宸选出詹事人选后,蒐罗人选之事自有太子詹事处理,但他第一次接触這些,仍是费了不少心思在仔细研究那些個属官人选的履歷考评──不光是太子詹事给他的资料,還有他问父皇要的潜龙卫情报──上,满打满算地筹谋了大半個月,才勉强配置好了這個专属于他的小内阁。 被萧宸选为太子詹事的是原户部侍郎姚景迁,在钱粮管理方面颇有一手。因萧宸眼下仍住在紫宸殿,日常用度均是从萧琰的份例走、平时亦少有支出,故姚景迁目前的工作主要以打点太子的诸般进项为主,像是俸禄、封地的赋税收益、萧宸从小到大得着的各种赏赐,和帝王私底下为他置办的各项產业等。 至于萧宸,忙完太子属官的人选配置后,便又一头栽进太子卫队的遴选操练上了。 萧琰虽想让爱子多一些练手的机会,但太子卫队等若萧宸的亲兵,若在人选上出了什么岔子,危及的便是萧宸的安全了。也因此,与昔日旧部一番长谈后,萧琰直接从禁军裡挑了几個称得上自個儿嫡系的将领到爱子手下,又从各卫裡抽调了精锐两千和精兵三千入太子卫队。如此這般,确定爱子身边有了绝对值得信靠的护卫力量后,帝王才将馀下的事务交到萧宸手裡,让他试着想办法补足员额,亲自操练出一支惟他是从的卫队。 萧宸此前才信誓旦旦地同父皇提過自個儿想要「知兵事」,如今有办法亲自练兵,自然不能在這事上露了怯。好在他一有沉燮可供参谋、二有父皇亲自指派的卫队诸将为倚仗,虽心力耗费颇甚,却也慢慢琢磨出了一些门道来。 正所谓「万事起头难」,东宫庞杂的事务让萧宸往往一忙就是两三個时辰倏忽而過;待手头的事务得以告個段落时,距离宫门落锁通常也只剩下一刻多鐘了……好在父皇替他安排的衙署位置极近崇明门,他身旁侍候的安远又一样仔细,這才不曾落到给关在内廷之外有家归不得、還得设法传稟父皇出来捞人的窘况。 当然,他忙归忙,却也不是天天都赶着点回家的。就如今日,因下午的行程只有往校场检阅新兵操练一项,萧宸又结束的早,便是从校场到崇明门還有好一段距离,時間上也比他平时匆匆忙忙由衙署离开的点要充裕许多。 早早下衙本是值得开心的事儿;可他今日也不知是走了背字還怎么地,先是在回内廷的路上偶遇了萧宇、无端被对方挑衅讽刺了番;好不容易不失风度地平息了心底的鬱闷跟晦气,却又在近了崇明门后,于紫宸殿前见着了某個婷婷裊裊的身影……紫宸殿前一片开阔,他就算想装着沒看到都难,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一眾宫人簇拥着行至跟前、俯首倾身见礼道: 「太子殿下万福。」 「原来是祈昭媛。」 强耐着心头因眼前人的面容神情而起的不快,萧宸端着姿态略一頷首,「不知祈昭媛此来……?」 「是圣人想五郎了。」 见面前的少年仅是回了個再随意不過的礼节,便已非头一遭经歷,女子──皇五子萧容之母祈昭媛却仍不由暗暗咬牙,同时故作矜持、一脸慈爱地道出了自個儿出现在紫宸殿前原因: 「想着天色已晚,妾便亲自将人送了過来。」 「喔?五弟今夜要留宿紫宸殿?」 「圣人将五郎留下了,当是作此打算吧。」 說到這裡,祈昭媛心气稍平,有些无奈地道: 「說起来,五郎也真是……许是這些年让圣人惯着了,一听說要来紫宸殿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让妾费了好大的功夫再三交代叮嘱,就怕他一时闹腾過头、衝撞了圣人……好在圣人不仅不介怀,還說就喜歡五郎健康活泼的样子,這才让妾松了口气。」 這话乍听像是在抱怨儿子顽皮好动、实则却是在炫耀其子萧容受到的宠爱;放在后宫,基本上就是再直白不過的示威和挑衅了。也不知她是哪来的自信,竟敢在公认最得帝王宠爱、直到现在都還在紫宸殿裡住着的萧宸面前提起這些? 圣人真正的心头宝是谁,旁人可以不清楚,那些個在紫宸殿当值的宫人却不会不知道。见祈昭媛当着正主儿的面如此耀武扬威,心下不說笑掉大牙,也相当不以为然;孰不知理当对此一笑置之的萧宸,還真就让对方這番沾沾自喜的得意劲儿刺了個着。 可他就算心下不痛快到了极点,却也沒可能当场发作出来──要真這么做,徒然失了面子不說、更是大大趁了对方的意──故当下只是温和而从容地笑了笑,道: 「孤前些年在外养病,也真是多亏了五弟,這才填补了父皇膝下空虚……至于留宿之事,祈昭媛儘可放心,孤会好生看顾五弟,不让他打搅到父皇的。」 萧宸這辈子同几個兄弟接触的机会虽少,前生却是颇经歷過一番「兄友弟恭」的日子的,故摆起好兄长的谱来,竟也分外地有說服力。 ──事实上,单单他方才的那番神态恳切、语气真挚的应承,听在不知内情的人耳裡,只会以为這是個关爱弟弟又负责任的好兄长,却哪裡会知道其间暗藏的针锋相对? 但祈昭媛自然不在這個范畴当中。 她這些年母凭子贵,在后宫可說是无往不利。就算位份仍止于嬪位、上头也還压着陆淑妃和戚德妃两座大山,可因萧容在帝王跟前的地位堪称独一份儿,她自個儿又生的一张很难让人不多想的容貌,便是陆氏和戚氏心下鄙夷,顶多也就是私底下骂上几句而已,却是从来不曾当面让她沒脸過。 同掌后宫两位妃子尚且如此,那些惯于察言观色、捧高踩低的宫人自然更不用說。如此一来二往,骤然得势的祈昭媛早给人捧得飘飘欲仙,只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過是入宫的时候尚短、位份還沒能够升上去而已。 也正是因着「时候尚短」四字,即使萧宸回宫之后、帝王的种种安排无不证明了嫡子在他心目中无可比拟的地位,可看在因入宫晚而从未见识過萧宸昔日「风光」的祈昭媛眼裡,却只以为对方不過是占了嫡子身分和年岁上的便宜,并不比她的容儿更得圣人欢心──宫裡那些深知内情的老人们就盼着她吃鱉,自然不会好心到去告诉她真相──在她想来,以圣人对容儿的殊待娇宠,這太子之位也不過就是暂时寄在萧宸身上而已。等容儿大了,该属于他的自然還是他的,再沒有萧宸什么事。 也正是抱持着這种想法,腆着脸亲自送了容儿過来、却让帝王淡淡一句「时候不早了,且回吧」打发出紫宸殿的她,才会在见着萧宸后禁不住炫耀了几句;却不想萧宸不仅未曾色变,還暗指萧容充其量也就是個替代品,不過是因为他前些年不在京裡,才因此得了帝王青眼? 祈昭媛小门小户出身,城府修养本就不如那些世家大族精心调教出来的名门贵女,這些年又母凭子贵地嚣张惯了,如今骤然被人下了脸、让萧宸這般不带烟火气地反刺了一句,却哪還端得起她先前那副「温和慈爱」的面孔?一张妍丽的容顏驀地变得忽青忽白不說,就连表情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還是身旁随伴的宫女悄悄掐了下她的手心,她才勉强控制住了表情,皮笑肉不笑地道: 「妾只怕太子殿下久病方癒,禁不起五郎那股子闹腾劲儿……」 「若父皇觉着不妥,自然会将五弟送回承欢殿。祈昭媛无需担忧。」 女子神色扭曲的模样虽让萧宸解气不少,可一想到父皇正在寝殿裡同五弟玩耍,而自己同此人多僵持一刻、就是让父皇和五弟多一刻单独相处的时光,心底的烦鬱和酸意便再难按捺,索性也不等祈昭媛回话,淡淡道了句「孤先走一步」便不再多留,甩下祈昭媛一行逕自回了紫宸殿中。 他如今毕竟不小了,便是父皇仍时不时让他留宿正殿、抵足而眠,真正的居所却仍是紫宸殿偏殿,一应箱笼也都搁置在此处。如今回了紫宸殿,他虽恨不得马上入正殿同父皇請安,却因白日裡在校场边折腾了好一阵、周身俱是沙尘与汗味而只得作罢,转回偏殿先行洗漱更衣了番。 可因祈昭媛一言而乱了的心绪,却迟迟未能得着平復。 ==================簡體================== 东宫甫立,即使萧琰此前已为爱子的人手班底费了不少心思,又指派楼辉和沉燮担起了辅佐之职,但要想从无到有地建构起一套班子,仍不是一两天便能办到的事。尤其帝王一心想让次子多些磨练实践的机会,除了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是他亲自指定的外,就连太子詹事的人选都只是给了名单让爱子自行斟酌,更别說是下头的一应属官了。饶是萧宸选出詹事人选后,蒐罗人选之事自有太子詹事处理,但他第一次接触這些,仍是费了不少心思在仔细研究那些個属官人选的履历考评──不光是太子詹事给他的资料,還有他问父皇要的潜龙卫情报──上,满打满算地筹谋了大半個月,才勉强配置好了這個专属于他的小内阁。 被萧宸选为太子詹事的是原户部侍郎姚景迁,在钱粮管理方面颇有一手。因萧宸眼下仍住在紫宸殿,日常用度均是从萧琰的份例走、平时亦少有支出,故姚景迁目前的工作主要以打点太子的诸般进项为主,像是俸禄、封地的赋税收益、萧宸从小到大得着的各种赏赐,和帝王私底下为他置办的各项产业等。 至于萧宸,忙完太子属官的人选配置后,便又一头栽进太子卫队的遴选操练上了。 萧琰虽想让爱子多一些练手的机会,但太子卫队等若萧宸的亲兵,若在人选上出了什么岔子,危及的便是萧宸的安全了。也因此,与昔日旧部一番长谈后,萧琰直接从禁军裡挑了几個称得上自個儿嫡系的将领到爱子手下,又从各卫裡抽调了精锐两千和精兵三千入太子卫队。如此這般,确定爱子身边有了绝对值得信靠的护卫力量后,帝王才将余下的事务交到萧宸手裡,让他试着想办法补足员额,亲自操练出一支惟他是从的卫队。 萧宸此前才信誓旦旦地同父皇提過自個儿想要「知兵事」,如今有办法亲自练兵,自然不能在這事上露了怯。好在他一有沉燮可供参谋、二有父皇亲自指派的卫队诸将为倚仗,虽心力耗费颇甚,却也慢慢琢磨出了一些门道来。 正所谓「万事起头难」,东宫庞杂的事务让萧宸往往一忙就是两三個时辰倏忽而過;待手头的事务得以告個段落时,距离宫门落锁通常也只剩下一刻多钟了……好在父皇替他安排的衙署位置极近崇明门,他身旁侍候的安远又一样仔细,這才不曾落到给关在内廷之外有家归不得、還得设法传禀父皇出来捞人的窘况。 当然,他忙归忙,却也不是天天都赶着点回家的。就如今日,因下午的行程只有往校场检阅新兵操练一项,萧宸又结束的早,便是从校场到崇明门還有好一段距离,時間上也比他平时匆匆忙忙由衙署离开的点要充裕许多。 早早下衙本是值得开心的事儿;可他今日也不知是走了背字還怎么地,先是在回内廷的路上偶遇了萧宇、无端被对方挑衅讽刺了番;好不容易不失风度地平息了心底的郁闷跟晦气,却又在近了崇明门后,于紫宸殿前见着了某個婷婷袅袅的身影……紫宸殿前一片开阔,他就算想装着沒看到都难,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一众宫人簇拥着行至跟前、俯首倾身见礼道: 「太子殿下万福。」 「原来是祈昭媛。」 强耐着心头因眼前人的面容神情而起的不快,萧宸端着姿态略一颔首,「不知祈昭媛此来……?」 「是圣人想五郎了。」 见面前的少年仅是回了個再随意不過的礼节,便已非头一遭经历,女子──皇五子萧容之母祈昭媛却仍不由暗暗咬牙,同时故作矜持、一脸慈爱地道出了自個儿出现在紫宸殿前原因: 「想着天色已晚,妾便亲自将人送了過来。」 「喔?五弟今夜要留宿紫宸殿?」 「圣人将五郎留下了,当是作此打算吧。」 說到這裡,祈昭媛心气稍平,有些无奈地道: 「說起来,五郎也真是……许是這些年让圣人惯着了,一听說要来紫宸殿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让妾费了好大的功夫再三交代叮嘱,就怕他一时闹腾過头、冲撞了圣人……好在圣人不仅不介怀,還說就喜歡五郎健康活泼的样子,這才让妾松了口气。」 這话乍听像是在抱怨儿子顽皮好动、实则却是在炫耀其子萧容受到的宠爱;放在后宫,基本上就是再直白不過的示威和挑衅了。也不知她是哪来的自信,竟敢在公认最得帝王宠爱、直到现在都還在紫宸殿裡住着的萧宸面前提起這些? 圣人真正的心头宝是谁,旁人可以不清楚,那些個在紫宸殿当值的宫人却不会不知道。见祈昭媛当着正主儿的面如此耀武扬威,心下不說笑掉大牙,也相当不以为然;孰不知理当对此一笑置之的萧宸,還真就让对方這番沾沾自喜的得意劲儿刺了個着。 可他就算心下不痛快到了极点,却也沒可能当场发作出来──要真這么做,徒然失了面子不說、更是大大趁了对方的意──故当下只是温和而从容地笑了笑,道: 「孤前些年在外养病,也真是多亏了五弟,這才填补了父皇膝下空虚……至于留宿之事,祈昭媛尽可放心,孤会好生看顾五弟,不让他打搅到父皇的。」 萧宸這辈子同几個兄弟接触的机会虽少,前生却是颇经历過一番「兄友弟恭」的日子的,故摆起好兄长的谱来,竟也分外地有說服力。 ──事实上,单单他方才的那番神态恳切、语气真挚的应承,听在不知内情的人耳裡,只会以为這是個关爱弟弟又负责任的好兄长,却哪裡会知道其间暗藏的针锋相对? 但祈昭媛自然不在這個范畴当中。 她這些年母凭子贵,在后宫可說是无往不利。就算位份仍止于嫔位、上头也還压着陆淑妃和戚德妃两座大山,可因萧容在帝王跟前的地位堪称独一份儿,她自個儿又生的一张很难让人不多想的容貌,便是陆氏和戚氏心下鄙夷,顶多也就是私底下骂上几句而已,却是从来不曾当面让她沒脸過。 同掌后宫两位妃子尚且如此,那些惯于察言观色、捧高踩低的宫人自然更不用說。如此一来二往,骤然得势的祈昭媛早给人捧得飘飘欲仙,只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過是入宫的时候尚短、位份還沒能够升上去而已。 也正是因着「时候尚短」四字,即使萧宸回宫之后、帝王的种种安排无不证明了嫡子在他心目中无可比拟的地位,可看在因入宫晚而从未见识過萧宸昔日「风光」的祈昭媛眼裡,却只以为对方不過是占了嫡子身分和年岁上的便宜,并不比她的容儿更得圣人欢心──宫裡那些深知内情的老人们就盼着她吃鳖,自然不会好心到去告诉她真相──在她想来,以圣人对容儿的殊待娇宠,這太子之位也不過就是暂时寄在萧宸身上而已。等容儿大了,该属于他的自然還是他的,再沒有萧宸什么事。 也正是抱持着這种想法,腆着脸亲自送了容儿過来、却让帝王淡淡一句「时候不早了,且回吧」打发出紫宸殿的她,才会在见着萧宸后禁不住炫耀了几句;却不想萧宸不仅未曾色变,還暗指萧容充其量也就是個替代品,不過是因为他前些年不在京裡,才因此得了帝王青眼? 祈昭媛小门小户出身,城府修养本就不如那些世家大族精心调教出来的名门贵女,這些年又母凭子贵地嚣张惯了,如今骤然被人下了脸、让萧宸這般不带烟火气地反刺了一句,却哪還端得起她先前那副「温和慈爱」的面孔?一张妍丽的容颜蓦地变得忽青忽白不說,就连表情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還是身旁随伴的宫女悄悄掐了下她的手心,她才勉强控制住了表情,皮笑肉不笑地道: 「妾只怕太子殿下久病方癒,禁不起五郎那股子闹腾劲儿……」 「若父皇觉着不妥,自然会将五弟送回承欢殿。祈昭媛无需担忧。」 女子神色扭曲的模样虽让萧宸解气不少,可一想到父皇正在寝殿裡同五弟玩耍,而自己同此人多僵持一刻、就是让父皇和五弟多一刻单独相处的时光,心底的烦郁和酸意便再难按捺,索性也不等祈昭媛回话,淡淡道了句「孤先走一步」便不再多留,甩下祈昭媛一行迳自回了紫宸殿中。 他如今毕竟不小了,便是父皇仍时不时让他留宿正殿、抵足而眠,真正的居所却仍是紫宸殿偏殿,一应箱笼也都搁置在此处。如今回了紫宸殿,他虽恨不得马上入正殿同父皇請安,却因白日裡在校场边折腾了好一阵、周身俱是沙尘与汗味而只得作罢,转回偏殿先行洗漱更衣了番。 可因祈昭媛一言而乱了的心绪,却迟迟未能得着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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