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梦醒纲常弃.二 作者:未知 非常抢戏的沉燮大大 其实我挺喜歡他的~ 依然努力日更中>v< 据說留言和珍珠对治疗作者的懒病和更新稳定度有奇效,欢迎大家多多投餵>v< 「歷练」說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個字;啟程之初,萧宸满心想着的也更多是自己能怎么藉着此事大展身手、好生做出一番令眾人刮目相看的实绩……可随着车行渐近瑶州,看着那些饱受洪灾之苦的黎民百姓,原先的踌躇满志便渐渐转成了惶惑不安。 他虽已非头一遭深入民间,但单纯的体验民情、和真正肩负了无数人的生计安危仍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萧宸本以为這些年跟着沉燮、跟着父皇,在民生政务上已有了足够的心得,所欠的仅仅是個实践的机会而已;却直至机会到来,才意识到满腹的知识和实践之间,究竟有着多么大的距离。 远在庙堂之上也好、亲临当地也罢,他的每一個决断,所影响到的都不仅仅是自己的名声前程,更是无数与那些政令息息相关的黎民百姓。 而萧宸不能、也沒有办法只将這些人当成自己成功的踏脚石,只将那些人命当作奏摺裡用以表彰功绩的几行数字。 他沒有将這些纠结、惶恐与踌躇宣之于口;但以沉燮的精明和阅歷,又怎会看不出這個弟子究竟在烦恼些什么? 可說实话,看到萧宸如此苦恼,沉燮不仅沒有什么「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反倒還颇有些庆幸和欣慰。 ──若說他最开始不過是奉了皇命才会将萧宸带在身边悉心教导;那么几年相处下来,沉燮便已发自心底地认可了這個少年太子作为储君的潜力和地位。 太子虽从小就跟在圣人身边耳濡目染,却不论性情和行事作为,都与身为人父的帝王有着不小的差异。 萧琰性格强势、处事果决,遇事时虽也会多方评估、权衡再三,却往往是获取了所需的一应情报后便一言而决,也鲜少回過头来反覆估量、质疑自己的决断正确与否……如此作风,如非萧琰本就有着极为出色的帝王之才,平素行事也颇为理智、谨慎,只怕一個不小心便会落到「乾纲独断」或「刚愎自用」的地步,甚至因一意孤行而与朝臣们生出不可弥补的分歧。 相较之下,或许是幼年因中毒而不得不困守深宫的经歷,萧宸的性子便要温和隐忍许多,虽沒有萧琰那样耀眼夺目、让人一瞧便生出追随之心的领袖魅力,却也相对少了几分侵略性、多了几分教人心生亲近的温煦。从小获得的殊待和宠爱不仅沒让少年因此妄自尊大、骄恣自矜,反倒让他变得越发虚心而谦卑;再加上那隐藏在顺和的表象之下、择善固执的坚毅和执拗,在沉燮看来,萧宸或许沒有其父扭转乾坤、亲手打下一片不世基业的魄力,却有着稳固江山治世的明君之才,父子俩在性情、作风上都可說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也正因为熟知萧宸的性格,沉燮才知道少年此刻的踌躇,正是对自個儿的身分和责任有所觉悟的证明。今日若换作萧宇,怕是光想着甩下他出风头都来不及了,又哪会去思考、反省自己的责任和作为? 不過庆幸归庆幸、欣慰归欣慰,沉燮身为人师,眼下更加看重的,却是如何趁着這個机会好生教导对方一番。所以他面上那种略带讥誚的神色依然,只眸光柔和了少许,淡淡道: 「那就努力避免失误不就成了?遇事多思量,在现有條件下审慎评估每一個选项的得失,并做好必要时加以善后的准备……正所谓『未料胜、先料败』,只要殿下时刻牢记着眼下的踌躇和体悟,不让那些花团锦簇、歌功颂德的吹捧迷了眼,便能避免许多贪功冒进的愚蠢决定。」 「……先生說的是。」 「──况且,殿下以为臣此来是做什么的?自然是『在必要时加以善后』、专门为你收拾烂摊子来的。」 能当着太子的面冠冕堂皇地說出這种话来,综观整個大昭朝堂,恐怕也就沉燮一人有這样的胆子了。 至少,萧宸虽心下腹诽──他身上掛的可是佐理的名头、最开始也只做了替恩师打打下手的打算──却也清楚沉燮是一心为他着想才会這么做。毕竟,若賑灾有功,以沉燮的为人,說什么也不可能抢占這份功劳;若事情有失,名义上主理此事的恩师却十有八九得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换而言之,此次賑灾,有功是他的、有過却得由沉燮一肩担着……若换成他人,只怕光想着将太子爷高高供起都来不及了,却哪還会想方设法地帮他出谋划策、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实践所学? 思及对方這些年的诸般教导,萧宸心下一暖,却终究沒煽情地說些「先生恩重若此、教宸何以为报」的肉麻话语,只唯一頷首,笑道: 「如此,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放手去做吧……臣多年心血,怎么說也不至于教出個既沒胆量、又沒担当的蠢货。」 說到這儿,沉燮语气一转: 「不過說实话,殿下今自請出外,着实大大出乎了臣意料之外。」 「……先生何出此言?」 「都說天家无父子,這话放到圣人和殿下身上却是实打实的例外。以殿下对圣人孺慕之深,臣原以为殿下回京之后便捨不得离开了,還想着到时该怎么說服殿下寻個合适的机会秉事离京歷练一番呢……不意這回却是殿下先动了這样的念头。」 沉燮這回的话說得倒是婉转,可言下之意,說穿了仍是在探问萧宸這趟一反常态地自請出外的内情……后者虽知恩师這一问不過是出于关心和些许防患于未然的考量,可一想到那迫得他狼狈出逃的真实情由,仍不由神色微暗、隐带着几分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只是觉得不能再那么下去而已。」 萧宸轻声道,「只有千日作贼、沒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留在京裡天天为某些人的试探搅扰烦心,還不如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具体做出些实绩来。一旦孤在朝中获得了足够的支持和认可,那些人能够活动的空间也就小了,就算又生出了什么阴谋诡计,影响必也十分有限。」 這话倒也不全是託辞;但平心而论,若沒有那一夜的波折,他便想做出些实绩,也不会選擇离京歷练這么條路子。 熟知太子脾性的沉燮当然也清楚這一点。 不過以后者的处事为人,见萧宸对此讳莫如深,自也不会不长眼地继续妄加揣测、干涉。故当下也未再追问什么,只是顺着少年的口风一個頷首、揭過了此事。 「殿下有此觉悟,委实令臣欣慰非常。」 顿了顿,「车驾明日一早便可抵达连寧县。殿下只需记得凡事有臣兜着,今晚好生歇息,莫要思虑過甚了。」 「孤明白。先生也早点安歇吧……請。」 「臣告退。」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沉燮也不再多留,按制一礼后便离了太子车驾、回到自個儿车上休息去了。 耳听师长熟悉的足音渐远,太子车驾裡、此前始终端坐着的萧宸轻轻吁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将身子向后靠卧进车厢裡层层叠叠铺着的软垫裡。 原先置于身侧右掌,亦在此间下意识地隔衣按上了胸口贴身带着的平安扣。 其实此来瑶州,他不是沒有過微服私访、亲身深入民间,用自己的眼睛好生看看此次春汛灾情的念头。但有前世的经歷在,无论他离京时如何狼狈、如何心乱不忿,都不会允许自己做出那等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冒险举动。 毕竟,他若真出了事,所影响到的不仅是一己之身,更有明明不捨他出外、却還是在他的坚持下放他远离宫闕的父皇。 回想起临别前父皇在如常的关切、不捨外更带了几分深沉和欲言又止的目光,萧宸心下一悸,终忍不住一個侧身、将脑袋瓜子埋到了一旁的软枕裡。 ===================簡體================= 「历练」說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個字;启程之初,萧宸满心想着的也更多是自己能怎么藉着此事大展身手、好生做出一番令众人刮目相看的实绩……可随着车行渐近瑶州,看着那些饱受洪灾之苦的黎民百姓,原先的踌躇满志便渐渐转成了惶惑不安。 他虽已非头一遭深入民间,但单纯的体验民情、和真正肩负了无数人的生计安危仍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萧宸本以为這些年跟着沉燮、跟着父皇,在民生政务上已有了足够的心得,所欠的仅仅是個实践的机会而已;却直至机会到来,才意识到满腹的知识和实践之间,究竟有着多么大的距离。 远在庙堂之上也好、亲临当地也罢,他的每一個决断,所影响到的都不仅仅是自己的名声前程,更是无数与那些政令息息相关的黎民百姓。 而萧宸不能、也沒有办法只将這些人当成自己成功的踏脚石,只将那些人命当作奏摺裡用以表彰功绩的几行数字。 他沒有将這些纠结、惶恐与踌躇宣之于口;但以沉燮的精明和阅历,又怎会看不出這個弟子究竟在烦恼些什么? 可說实话,看到萧宸如此苦恼,沉燮不仅沒有什么「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反倒還颇有些庆幸和欣慰。 ──若說他最开始不過是奉了皇命才会将萧宸带在身边悉心教导;那么几年相处下来,沉燮便已发自心底地认可了這個少年太子作为储君的潜力和地位。 太子虽从小就跟在圣人身边耳濡目染,却不论性情和行事作为,都与身为人父的帝王有着不小的差异。 萧琰性格强势、处事果决,遇事时虽也会多方评估、权衡再三,却往往是获取了所需的一应情报后便一言而决,也鲜少回過头来反覆估量、质疑自己的决断正确与否……如此作风,如非萧琰本就有着极为出色的帝王之才,平素行事也颇为理智、谨慎,只怕一個不小心便会落到「乾纲独断」或「刚愎自用」的地步,甚至因一意孤行而与朝臣们生出不可弥补的分歧。 相较之下,或许是幼年因中毒而不得不困守深宫的经历,萧宸的性子便要温和隐忍许多,虽沒有萧琰那样耀眼夺目、让人一瞧便生出追随之心的领袖魅力,却也相对少了几分侵略性、多了几分教人心生亲近的温煦。从小获得的殊待和宠爱不仅沒让少年因此妄自尊大、骄恣自矜,反倒让他变得越发虚心而谦卑;再加上那隐藏在顺和的表象之下、择善固执的坚毅和执拗,在沉燮看来,萧宸或许沒有其父扭转乾坤、亲手打下一片不世基业的魄力,却有着稳固江山治世的明君之才,父子俩在性情、作风上都可說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也正因为熟知萧宸的性格,沉燮才知道少年此刻的踌躇,正是对自個儿的身分和责任有所觉悟的证明。今日若换作萧宇,怕是光想着甩下他出风头都来不及了,又哪会去思考、反省自己的责任和作为? 不過庆幸归庆幸、欣慰归欣慰,沉燮身为人师,眼下更加看重的,却是如何趁着這個机会好生教导对方一番。所以他面上那种略带讥诮的神色依然,只眸光柔和了少许,淡淡道: 「那就努力避免失误不就成了?遇事多思量,在现有條件下审慎评估每一個选项的得失,并做好必要时加以善后的准备……正所谓『未料胜、先料败』,只要殿下时刻牢记着眼下的踌躇和体悟,不让那些花团锦簇、歌功颂德的吹捧迷了眼,便能避免许多贪功冒进的愚蠢决定。」 「……先生說的是。」 「──况且,殿下以为臣此来是做什么的?自然是『在必要时加以善后』、专门为你收拾烂摊子来的。」 能当着太子的面冠冕堂皇地說出這种话来,综观整個大昭朝堂,恐怕也就沉燮一人有這样的胆子了。 至少,萧宸虽心下腹诽──他身上挂的可是佐理的名头、最开始也只做了替恩师打打下手的打算──却也清楚沉燮是一心为他着想才会這么做。毕竟,若赈灾有功,以沉燮的为人,說什么也不可能抢占這份功劳;若事情有失,名义上主理此事的恩师却十有八九得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换而言之,此次赈灾,有功是他的、有過却得由沉燮一肩担着……若换成他人,只怕光想着将太子爷高高供起都来不及了,却哪還会想方设法地帮他出谋划策、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实践所学? 思及对方這些年的诸般教导,萧宸心下一暖,却终究沒煽情地說些「先生恩重若此、教宸何以为报」的肉麻话语,只唯一颔首,笑道: 「如此,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放手去做吧……臣多年心血,怎么說也不至于教出個既沒胆量、又沒担当的蠢货。」 說到這儿,沉燮语气一转: 「不過說实话,殿下今自請出外,着实大大出乎了臣意料之外。」 「……先生何出此言?」 「都說天家无父子,這话放到圣人和殿下身上却是实打实的例外。以殿下对圣人孺慕之深,臣原以为殿下回京之后便舍不得离开了,還想着到时该怎么說服殿下寻個合适的机会秉事离京历练一番呢……不意這回却是殿下先动了這样的念头。」 沉燮這回的话說得倒是婉转,可言下之意,說穿了仍是在探问萧宸這趟一反常态地自請出外的内情……后者虽知恩师這一问不過是出于关心和些许防患于未然的考量,可一想到那迫得他狼狈出逃的真实情由,仍不由神色微暗、隐带着几分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只是觉得不能再那么下去而已。」 萧宸轻声道,「只有千日作贼、沒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留在京裡天天为某些人的试探搅扰烦心,還不如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具体做出些实绩来。一旦孤在朝中获得了足够的支持和认可,那些人能够活动的空间也就小了,就算又生出了什么阴谋诡计,影响必也十分有限。」 這话倒也不全是托辞;但平心而论,若沒有那一夜的波折,他便想做出些实绩,也不会選擇离京历练這么條路子。 熟知太子脾性的沉燮当然也清楚這一点。 不過以后者的处事为人,见萧宸对此讳莫如深,自也不会不长眼地继续妄加揣测、干涉。故当下也未再追问什么,只是顺着少年的口风一個颔首、揭過了此事。 「殿下有此觉悟,委实令臣欣慰非常。」 顿了顿,「车驾明日一早便可抵达连宁县。殿下只需记得凡事有臣兜着,今晚好生歇息,莫要思虑過甚了。」 「孤明白。先生也早点安歇吧……請。」 「臣告退。」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沉燮也不再多留,按制一礼后便离了太子车驾、回到自個儿车上休息去了。 耳听师长熟悉的足音渐远,太子车驾裡、此前始终端坐着的萧宸轻轻吁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将身子向后靠卧进车厢裡层层迭迭铺着的软垫裡。 原先置于身侧右掌,亦在此间下意识地隔衣按上了胸口贴身带着的平安扣。 其实此来瑶州,他不是沒有過微服私访、亲身深入民间,用自己的眼睛好生看看此次春汛灾情的念头。但有前世的经历在,无论他离京时如何狼狈、如何心乱不忿,都不会允许自己做出那等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冒险举动。 毕竟,他若真出了事,所影响到的不仅是一己之身,更有明明不舍他出外、却還是在他的坚持下放他远离宫阙的父皇。 回想起临别前父皇在如常的关切、不舍外更带了几分深沉和欲言又止的目光,萧宸心下一悸,终忍不住一個侧身、将脑袋瓜子埋到了一旁的软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