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探明情况
四叔是黄氏老来得子,从小受尽宠爱。但徐振英却也不明白,四叔沉默寡言,四婶话也不多,与其說是两個人相敬如宾,倒不如說两個人只是同床共枕的陌生人而已。四婶嫁入徐家這么多年,除了最开始流产的那個,便只剩下徐安平一個姑娘。
因为徐家迟迟不肯分家,四房人挤在一起,大房爱计较,爱贪便宜,又喜歡呈老大的威风。二伯母性格爱掐尖,又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子女,嫁入徐家本就是低嫁,自然免不了磕磕碰碰。
二伯母几次欲分家,每次大伯母不是撒泼打滚就是装晕,逼急了就到处說她当年如何含辛茹苦的拉扯二伯父长大,现在二伯父当了官就想踢开他们這些穷亲戚。
甚至有次二婶回家還被那個嫡外祖母训斥,气得二婶好长時間不跟大房說一句话。
徐家的女人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一個背地裡骂对方是乡下来的泥腿子,一個暗地裡骂对方是不生蛋的老母鸡。搅得几房的小辈们也有样学样,整個徐家犹如一盘散沙。
而现在更糟糕的是,徐家锒铛入狱了。
這开局简直就是地狱模式。
徐振英失眠了。
大周朝等级制度森严,整個生产力发展水平接近宋朝,但对女子约束较多,甚至不能单独立女户。女人所赚之银钱产业,其父、夫、子或是家族随时有权利收回。
這些年风向更紧,朝廷大发贞节牌坊,鼓励丧夫女子守节。因此民间跟风,汴京附近的乡镇便发生過家族让丧夫女子强行殉节的案子,然而最终也不了了之。
难不成找個人嫁了?
徐振英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可笑。在现代的时候都沒想過嫁人,何况到了這吃人的古代。
她国家前十的重点大学硕士毕业,推過车当過商贩,当過公务员,甚至在三年内当上了科级干部,又辞职去读博,最终死于一场实验室爆炸。她還是有些许自信,不說立足,养活自己总归是沒有困难的。
她又想到了徐老头。
徐老头這辈子就是個兵迷,年轻时候入伍,一干便是十几二十年,要不是为了照顾家庭,他甚至计划在部队裡呆一辈子。
徐振英小的时候,便被徐老头拖着五公裡负重跑、野外求生、各种武器,除了力量训练,還时不时念叨着给她洗脑让她长大了去当兵报效祖国,完成他当年沒有走完的旅程。
如今换了一個时空,甚至换了一個壳子,徐振英只觉得前路漫漫,内心升起从未有過的迷茫。
徐老头,你能不能给点提示,我前面的路该怎么走?
徐振英甚至都能想到徐老头会說什么。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伏波惟愿裹尸還,定远何须生入关。
可惜,她似乎从来沒有徐老头那样远大的格局和抱负。她一直都是小富即安的心态,甚至有些懒散,以至于当年违背徐老头的心愿,填了個化工专业,气得徐老头一年多沒跟她說话。
徐振英最后决定,虽然短時間内想不出自己该干什么,但眼前却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那就是重获自由身。
总不至于刚穿越過来就被砍了脑袋,那她也太亏了。
徐振英突然想起之前无意之间看過的一本小說,于是她见众人熟睡,盘腿而坐,闭上眼睛,脑中默念:“系统?”
脑裡沒有任何声音。
她又尝试了一次,“系统?”
等了好几分钟,依然沒有应答。
得,果然沒有金手指,以后的日子纯纯靠爱发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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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英是被饿醒的。
她有好多年沒有体会過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了。
一睁眼,徐家众人都醒了。
不過似乎都饿着肚子,谁都沒有說话,就连向来聒噪的大伯母此刻也有气无力的蜷缩在角落裡。
那种撕扯般的饥饿感拉扯着神经,让众人脸上的表情都趋近于麻木,沉默的恐慌在迅速蔓延着。
今日,是徐家入狱第四天。
“莺儿,你饿不饿,娘這裡還有吃的。”苗氏总是担忧徐振英的身子,她有些愧疚沒有及时找医士来看,這两日格外关注她,只恨不得一颗心全部扑在她身上。
苗氏从怀裡掏出一块叠好的帕子,裡面還有四分之一個馒头,有些愧疚道:“莺儿,你多吃点,身子才能好。等出去了,娘找個大夫给你看看。”
徐振英一看,便知是昨晚的馒头,苗氏只啃了一半便藏了起来。
徐振英摇摇头,“娘,我不饿,你吃。”
divclass=contentadv“娘就是吃得太饱了,你也知道,我平日裡本就吃得少。你快些吃了,莫让其他几個小的看见了。”苗氏不由分說的将馒头塞到她手裡。
一旁的梅晓眼巴巴的盯着那块馒头,咬着手指,又看了一眼徐振英道:“姐姐吃,姐姐生病了,多吃馒头就会好。下次我的馒头也给姐姐留着。姐姐吃了馒头就不哭了。”
6岁的梅晓也看到了昨天徐青莺因为郑家的事情哭,小小的人儿還不懂,只以为她多吃点就会变好。
徐振英心头一暖,扯开笑容,“梅子乖,姐姐真的不饿,呐,给你吃。”
小萝莉真可爱啊。還這么懂事。
梅晓手裡多了小半個馒头,她手裡捧着馒头,眼裡流露着馋意,却又望了望苗氏,细声细气的說道:“那娘和我一起吃。”
正巧,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徐振英一抬头,就见狱卒刚巧走到他们牢房前例行巡逻。
徐振英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衙役大哥,請留步。”徐振英站起身来,叫住衙役。
徐家人当下全都望了過来,脸色不一。
這些衙役对他们态度可不好,有时甚至敢拿家伙打他们。刚下狱那会儿,小黄氏闹得最凶,当下几棍子被打得皮开肉绽,一下子便老实了。
如今小黄氏一看见衙役就怕得厉害,一张利嘴啥话都不敢說了,只望黄氏身边凑:“娘啊,這六丫头是不是疯了啊,她找衙役干什么?!”
徐乐至也气道:“六姐是嫌现在還不够乱嗎,非要害死我們才甘心?”
众人眼看着徐振英迎了上去,隔着围栏冲衙役盈盈一拜。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還是那么個水灵灵的小姑娘。高衙役的脸色一如往常冷淡,却沒呵斥她,“何事?”
“高大叔是吧?”徐振英听见同伴唤這個人老高,据她观察,這個老高算是衙役中好說话的那批,给钱就办事。
“昨日听闻高叔媳妇生产,今日见高叔浑身喜气萦绕,想来是家裡喜得麟儿。我在這裡也想讨個喜气,先恭贺高叔了。”
這些话說得极为妥帖,又是贺喜,高衙役明知她有求于自己,却也忍不住心中欢喜,“你這丫头倒是细心。昨夜我确实多了個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
“這…既是贺喜,总不好空手,不如這样——”徐振英抬手,取下自己的一对耳环,笑道,“這对耳环虽然不值得什么钱,但前几日离家匆忙,全身就這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您若不嫌晦气,只拿回去讨夫人一個欢心。”
见徐振英一口一個“夫人”高高抬举,虽說知道這丫头有奉承讨好之嫌,但高衙役心中只有得意,面上却不显,他接過耳环揣入怀中,道:“多谢。”
随后他看向徐振英,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却显然比前两日多了几分亲和,“丫头說吧,想干什么。”
“您這话說得——”徐振英微微一笑,“难不成就不能单是贺喜?”
“你這话可是消遣我了。”
“主要是贺喜,另外嘛……自然也是有求高叔,不過您放心,定不会让您为难。”
高衙役只觉得這小姑娘挺有意思,看着年纪不大,做事情倒挺老辣,瞧這贿赂的动作真够老练的。
“你說。”
“您也知道,徐家当时被圣上一纸下狱,女眷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抓過来了,到现在還沒和徐家的主君說上一句话。這两日我等心中实在是惶恐不安,又不敢揣测圣威,祖母急得上火,嘴上都起了好几個燎泡。這等死的滋味实在是难熬,我想請高叔去我二伯那边看看,只求问上我二伯父一句這事情大不大,也好叫這边老人安心。”
高衙役上下打量徐振英一眼,内心估摸着带句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当下转身道:“且等着。”
“多谢高叔。”
徐振英回身,才看见徐家众人正望着自己,她一挑眉,“都看我作甚?”
“六丫头,你就不怕他用棍子抽你?”大伯母问了一句。
“我又沒招惹他,他为何要打我?”
“他是衙役啊,当官的,当官的沒一個好东西。”
二伯母也惊愕于徐振英的变化,蹙了蹙眉,总觉得哪裡不对,却只說了一句:“往日裡看不出来,你還是個机灵的。”
“难道二伯母不想知道现在是個什么情况嗎?是杀头還是流放,我們几個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索性不如问问知道情况的人。”
理是這個理,只是這几日狱卒的恐吓和殴打吓坏了徐家众人,谁還敢去跟衙役打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