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她承认,她還是无法完全释怀。
五年,陆央說五年。
她何尝不知道五年不仅仅是個空无的数字,她何尝不知道裡面有多少细节,倾注了多少真情实感。
她也感到遗憾,她最美好的青春不也回不来了嗎?她的初恋甚至是以這样荒唐耻辱的方式收场。
陆央气,她不气嗎?
又有谁知道她从门缝裡看到一切时那瞬间的心情?
她从小到大都学不会服输,不管是学业、事业還是感情。她可以接受堂堂正正的失败,却接受不了不可反抗。
她向来喜歡自己掌控命运。
也许事情总有意外。
如果不是尚云川,她大概根本不会就這样和陆央断了。
她会再耗着,耗到快要跟陆央结婚,耗到罗舒因求而不得再次发难,耗到大家被磋磨得遍体鳞伤,然后轻描淡写地通知陆央,她跟别人睡過了。
陆央会奔溃嗎?
也许会,也许不会。說实话,她甚至不曾期待過他的反应。
然后呢?
她沒想過。她不知道。
她沒把自己是否会伤痕累累算计进去。
在這样一段对她来說沒有什么爱情的关系裡,她好像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這样的事情。
她只有不服气,只有不想认输這一种想法。
如果不是尚云川,她甚至不会去想,自己对陆央究竟是道德责任更多一些,還是细水长流的半推半就更多一些,又或者是最初的利用更加纯粹。
她在和尚云川相处的這些日子裡才终于明白,原来第一眼不心动就真的无法心动。
对陆央如此,对尚云川也是如此。
为什么多年后她仍记得在大学校宣策办公室裡见到尚云川的第一面?
她记得抬头看向他时的角度,记得那时候他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记得那时候他說了什么话,记得他彩排时走的每一步。
陆央明明是与他一同出现,却在她的记忆裡格外模糊。
這一切都是這一月以来她才渐渐懂的。
她才知道,原来她也喜歡耍赖,原来她也会哄人,原来她也希望被照顾,原来她也可以那么期待和一個人见面……
她想,陆央跟她在一起大概怪累的吧,她似乎除了对他包容一些,什么都不曾给他,也亏他這么多年单机恋爱了。
所以热情总会耗尽。
只是司秦不明白,既然已经不爱了,陆央为什么不提分手呢?
司秦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尚云川杵在那,手上拎了两個纸袋,衣服還是脏兮兮皱巴巴的,活像钻了垃圾堆。
他一直看着街口的方向,因此司秦一出现他就看见了她。
他盯着司秦走近。
司秦看到他惨兮兮的脸心就揪起来,便低下头伸手去拿他手裡的早餐,边打开袋子边问:“买了什么?”
“包子,豆浆。”
司秦随意点点头。
“可是已经凉了。”尚云川打量她,犹豫一下终是說道,“我還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
司秦抬眼,沉默半天,然后皮笑肉不笑:“在你出门前我也是這么以为的。”
尚云川:“……”
司秦瞬间收起笑容,扭头就往小区裡走。
尚云川战战兢兢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屋裡,司秦把早餐拿出来放到桌上,撑着桌子边缘盯着它们。
早就饿過劲了,现在都要吃中午饭了。
好好的一個周日,不仅沒睡好,還去了趟警.局,甚至又跟陆央对峙了一次。
再想到尚云川鼻青脸肿,她心裡一股无名火起,完全失了胃口。
司秦站着不动,尚云川看了她好一会儿,走過去說:“我去热一下。”
他刚拿起袋子跨出一步,司秦就转身准备往卧室走。
他立马伸手拉住:“秦秦你去哪?很快就热好的。”
司秦看着他,声音难掩怒意,却還算平静:“不吃了。”
“怎么就不吃了?”尚云川把她牵過来按在椅子上坐好,开玩笑道,“之前是谁說要饿死了?”
司秦却沒有心思跟他开玩笑,直到他热完东西出来都還冷着脸。
他還一脸沒事样。
都一脸的伤了還装沒事。她真是服了他了。
尚云川往她碗裡夹晶莹剔透的灌汤包:“這家的灌汤包不错,你尝尝。”
见她不动筷子,尚云川又把豆浆推過去:“要不想吃包子,就喝点豆浆,我觉得他们家加了黑芝麻的這种最好喝,你试试喜不喜歡。”
司秦仍是不动。
尚云川意识到什么,也沉默下来,拿着筷子却也一口都沒吃。
她从在警.局看到他就不想理他了。
为什么?這么简单的道理他会不懂嗎?
尚云川垂着眼,极力压制住呼之欲出的难過,再开口时是问句,却又是陈述句:“你怪我。”
司秦闻言,笑一下:“怪你?我可不敢。”
尚云川心脏一跳,手渐渐握紧。
“你多牛啊,”司秦侧头看着窗外,很是不客气,“你能打架,你太了不起了,我特别佩服,哪敢怪你。”
尚云川听着,咬着牙关,撇過头不去看她,眼角渐渐红了。
沉默了一阵,终是不服气地回嘴:“是不是我不還手你就满意了?”
司秦转头看向他,蹙着眉头。
尚云川的心揪在一起,低声质问:“你心疼他了,是不是?”
迟迟沒得到回应,他憋着满腹委屈扭头看過去,就见司秦瞪着他。
她因抑制怒气而压得很低的声音传来:“我管得着他嗎?”
尚云川红着眼看她,她被他這副样子气得声音不稳,突然提高音量:“我是不想你受伤!”
整個屋子裡瞬间安静下来。
尚云川身上的那点戾气因着這句话渐渐消失。
片刻后,他顶着鼻青脸肿的脸去拉司秦的手:“秦秦……”司秦要甩开,他就十指相扣,带着点小心看着她。
她看到他的伤心裡就烦,偏偏他還闹脾气,闹完脾气又来服软。她真的想掐死他。
司秦平复了一下心情,抬眼。
“给我到沙发上坐好。”她厉声命令完,随后咬牙切齿,“烦死人了。”
說完她就抽出手往厨房门口走。
尚云川乖乖地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司秦从冰箱顶上取下药箱,然后一脸不快地提着药箱走過来坐在他身边,再重重地把药箱往茶几上一放:“头伸過来。”
尚云川立马俯下身把脸凑過去,直直地看着她。
司秦取出消毒酒精和棉签给他一点点清理脸上的伤口。擦到眼角的时候,尚云川不自觉颤了一下,司秦马上放轻一点力度,嘴上又忍不住抱怨:“现在知道疼了?打架的时候干嘛去了?”
尚云川一声不吭地任她教训,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等在他脸上涂完药膏,司秦问:“身上有沒有伤?”
尚云川老老实实地指了一下左胸口:“這裡有点疼。”然后马上补充:“就一点点。”
司秦听了,忍了好一会儿才沒有开口骂出来,抬眼后见他一脸等挨骂的样子坐在那,简直要火冒三丈:“脱了啊,难道還要我帮你嗎?”
尚云川立刻低头解扣子。
不一会儿他就敞着衬衣眼巴巴地看着她。
司秦看到他胸口那一大块淤青,眉头一跳一跳的。
她按着他肩膀把他推到沙发靠背上靠好,从药箱裡拿出药酒,倒在手上搓热,然后倾過身,左手扶住他肩膀,右手贴上他的胸口。
尚云川條件反射地闷哼一声,司秦一顿,但很快开始用力揉按。
尚云川微微仰着脸看她,即便药酒的气息浓烈,他還是能隐隐约约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她的表情仍是不好,皱着眉头,不大高兴。
過了好一会儿,尚云川突然伸出一只手覆住司秦在他胸上揉按的手,语气小心又轻柔:“秦秦,别生气了,他们說总生气会长皱纹的。”
司秦原本因他的动作有些心软,听完他說的话立马不可置信地眼睛一瞪,声音危险:“你說什么?”
尚云川原本只想缓解一下气氛,闻言顿了一下,察觉到不对,马上找补:“……我开玩笑的。你不会长皱纹,你永远漂亮。”
司秦停下手上的动作,眯着眼睛:“我长皱纹就不漂亮了?”
尚云川另一只手赶紧去搂她的腰:“漂亮,特别漂亮,全世界最漂亮的就是你。”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错话了,对不起。”
司秦伸出空闲的左手掐住他沒受伤的右脸,恶狠狠地說:“你再来几次這种发言我就把你丢出去。”
尚云川看着她,覆在她手上的手收紧,捏了一下:“不要,那我只能露宿街头了。”
司秦冷哼一声:“少来。你又不是沒房子,你那比我這還大,我看你回去住更舒服吧。”
“你如果是认真在问,我可就认真答了。”尚云川眨眨眼,“你就算赶我,我也是不会回去的。除非你跟我一起搬過去。”
司秦松开他的脸,翻個白眼准备推开他:“无聊。”
尚云川却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收得更紧:“我认真的。要不要去我那住几天?”
說出這话,其实他有些私心。
陆央這次能找来,下次就還可能找来,一次两次司秦态度强硬,要是次数多了她心软了怎么办?
如果是他那,就不一样了,陆央总不至于会找上门。
他打赌陆央的脸皮绝对沒厚到那种程度。
司秦沉默下来。
她有些明白他的顾虑,只是对于她而言,总归還是自己家住得比较舒服。
尚云川打量一下她的表情,掩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我又沒要求别的。不喜歡去我那就算了,只要你让我一直待在這,我保证多的话一句沒有。”
司秦打断自己的考量,恶声恶气:“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待在這了?”
尚云川声音很轻:“刚才還說要把我丢出去。”
司秦瞪他,掐一把他的腰:“你是選擇性耳聋嗎?沒听到我的前提條件嗎?”
尚云川脸上露出微微的惊喜,似是得了什么保证:“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犯错,就可以一直住在這?”
“我可沒說。”司秦一扭头推开他,开始收拾药箱。
尚云川:“……”
罗舒這几天過的其实比陆央好不到哪去。
多年来蛰伏在她心裡的毒蛇隐隐又有了嗜血的欲望。
她仍是不甘心,她太不甘心了。
凭什么司秦什么都有?
司秦有引以为傲的外表、成绩,她一直以来都可以轻易获得别人的关注,不管是老师、同学、陌生人,還是……陆央。
罗舒自问也是個骄傲的人,她也有足以让人羡慕的资本。
可是对于陆央,她近乎卑微地讨好。
陆央大学时是学校滑板社的社长,大四时原本要卸任,却仍是被拉着去出卖色相招新。
他被社员拱着在招新摊位前的空地上炫技,来回一趟,白色衬衫被风吹得鼓起,笑得肆意。回来时踩地截停,恰好停在围观的罗舒面前。
罗舒就是在那时候懂得什么叫怦然心动。
自那以后,她想办法去了解他的一切,放下矜持去偶遇他,去参加有他的任何活动,创造各种和他的交集与联系,她想要和他有羁绊。
她做得高调,陆央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在追他。
他沒有接受她,他拒绝得很干脆也很礼貌。
但他却也還是会对她笑,跟她打招呼。
罗舒想,陆央也并不讨厌她的吧?只要她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会跟她在一起的。
她不知道,陆央怎么就认识了司秦。
陆央从大学时见了司秦第一面开始就像着了魔一样,追她追得人尽皆知。
他从来沒有主动追過别人,罗舒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才会放下所有的骄傲,去靠近他。
他不主动,就让她来,這样才可能有故事。
可是,原来陆央也会主动,還主动到這种地步。
原来他也会打听司秦的课表黏着她上课,原来他也会想办法参加各种有司秦在的聚会和活动,原来他也会在宿舍楼下隔空喊话表白,原来他也会早起在上课的路上假装偶遇,原来他也会硬凑上去陪司秦排队打饭……
他什么都会,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从前从来都懒得做。
罗舒不明白,司秦怎么就不能放過她。
司秦为什么就不能让她過得舒心一点呢?
她费尽心机让司秦的朋友看到她朋友圈裡的照片,费尽心机让陆央在环泗岛逗留了一周,费尽心机在床上讨好陆央……
可是一回到旗安,一回到這個有司秦在的地方,陆央就又阴晴不定。
连续好几天,他在学校当看不见她,出了学校他不接她电话,不回她消息。
她能看出来,這几天他状态不太好,她知道這一定跟司秦有关。
看啊,只有司秦能让他這样。
她又怎么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