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见
于是愈加突显立在庭院中央的那個人,犹如一柄杀出尸山血海的绝世凶剑!
地上那七八具尸体都還热乎着,鲜血正从伤口裡汩汩流出,片刻就将院中的夯土浸成黑色。空气裡满是血腥味,却沒有血的温热,而是带着阴寒透骨的凉意。
跟着林师师一同走過来的李进,看到這一幕后,沒控制住生理上的反应,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也就是這個动静,那站在庭院中央,背对着他们,执剑而立的身影终于回头,转身。
精悍颀长的身体裹在鸦青色的长袍裡,被暮色掩盖的妆花锦缎,在残阳的余晖中露出华丽且狰狞的黑色饕餮纹。浑身上下都是繁复厚重的玄色,却愈衬得那张脸愈加冷白,颌面线條更是清晰到极致,五官堪称完美,但那双眼睛裡却满含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李进浑身僵硬,手脚冰冷,脑子一片空白。
梁五這会儿也看到林师师了,心裡暗吃一惊,随即往梁六那怒瞪了一眼。梁六更是大吃一惊,可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人不是他带過来的啊,他也不知道林姑娘和李进怎么会在這?
沒人知道林师师是怎么走到這边的,满院的侍卫,竟无一人发现,无一人拦着。
那是颜鹤第一次见到林师师,此后无论過去多少年,他都记得這個傍晚。
满园的墨色中,只有她一袭白衣,安静地站在廊下,好似黑夜裡的一点星光,看似微弱,却任何狂风暴雨都吹不熄,也浇不灭。在這遍布杀戮的方寸之间,也只有她身上的清香,能盖過那无孔不入的血腥味。
……
林师师?
无需旁人介绍,他便知应当就是她。
颜鹤提着滴着血的剑走過去,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他却发现那姑娘居然不惧,不怕,面上亦不见有任何鄙夷或是厌恶,只是目中露出微微的讶异。
讶异什么?
那一地的尸体嗎?
還是他這样杀人如麻的罗刹恶鬼?
侍卫這边,就在颜鹤转身朝林师师走過去的时候,梁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坏了,公子杀红了眼,万一……
随即他就看到那剑光一闪,公子的剑尖直指林大夫面门!
梁六欲出声阻止,梁五及时在他肩上用力摁了一下,低声呵斥:“公子的事,轮得到你插手!”
那边,李进也是下意识地想去拦,却早被旁边的侍卫给制住,一动不能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会死在這裡!
李进心裡一阵绝望。
剑逼了過来,意外的是,這样一個浑身蓄满杀气的人,此时刺出的這一剑,却不带丝毫杀气。他将自己的气控制得炉火纯青,但以他的情况,他越是這么控制,他需承受的痛苦就越加厉害。
林师师看着几乎要顶在自己眉心的剑尖,抬起手,伸出两指,夹住剑身往旁推了推,却发现使了力气,這剑却纹丝不动。除非使用灵气,但沒必要這般浪费,于是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再往旁让开身。
然后,她看着他开口:“公子,你看起来很累,而且病得很重,该好好歇一歇了。”
這不是這個场合应该說的话,但她就是這般自然地道了出来。
颜鹤:“……”
梁六:“……”
梁五:“……”
颜鹤看了她一会,终于收了剑,李进慢慢松下那口气,整個人吓得几乎虚脱。
梁六這会儿才赶紧過来,小心翼翼地道:“公子,這位就是林大夫。”随后他转向林师师這边,一脸纠结地道:“林大夫,你怎么跑到這来了,不是請你二位在侧厅稍候嗎,怎么就……”
要命,這事叫他怎么向公子交代啊?一会他得挨多少板子才够啊!
林师师沒有解释,只是微微颔首:“给诸位添麻烦了。”
颜鹤這才开口:“带她去亥院正堂。”
亥院既是他的寝院,刚刚的侧厅则是后院一处不常用的,转为接待客人用的小厅,因为這裡基本沒有客人来。
颜鹤交代完這句,就转身离开了。
同时院中的尸体也很快就被人清理干净,就连那被浸染了鲜血的夯土也有人专门去处理,用不了多久,這裡就会恢复成如同什么都沒发生過一般,除了空气中還飘散着些许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梁六笑着将林师师請到亥院,一路上還跟她介绍起這园子的景观,态度自然得,好似刚刚什么事都沒发生過,也沒死過什么人。
而林师师不仅沒问,甚至都沒表示出一丝一毫负面的情绪,就真好似刚刚她啥也沒看到一般。
只有李进,一直战战兢兢,他清楚地知道,他窥视到了這個世界的另一面。虽此时,他還不是很清楚這究竟代表了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以后的生活,怕是再不会似以前那般平静了。
师姐,真的不怕嗎?真的能稳住嗎?
李进在看林师师,几次欲言,却终究是忍住了。
梁六一路走,也一路在暗暗观察林师师。他虽很欣慰林师师這般配合的态度,但同时心裡又是暗暗纳罕,這位林姑娘,当真是第一次出洛水镇嗎?当真什么都沒经历過嗎?
一個年仅十八的姑娘家,医术上或许真有神医一般的奇能天赋,但到了一個陌生地方后,突然间看到那么多尸体,竟能做到丝毫不惧,而且看起来着实不像是装的,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总觉得,每次见到她,每次都感觉她身上多一层迷雾。
……
亥院算是观水园的主院,但這裡除了面积更大,房间更多一些外,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同样给人一种肃穆冷硬之感。
林师师在亥院正堂這等着的时候,李进好容易等到梁六出去一会,就赶紧开口:“师姐,刚刚那些人?”
林师师淡淡道:“和你我无关,不用在意。”
李进哑然,他自是知道這個理,但還是忍不住问:“师姐,你不怕嗎?”
林师师看向他:“你很怕?”
李进迟疑了一下,很诚实地点头。他怕回不去,怕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师姐,怕见不到玉娘,怕自己太過弱小什么都做不了……
林师师默了默,认真地道:“不用怕,他……”
只是话沒說完,颜鹤就进来了。
似乎是因为刚刚衣服上被溅了血,所以他换了一身新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