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坠落神坛
顾舟也沒有意识到隐藏在這個深海来客身上的凶性,依旧以无视的姿态度過了整個下午。
直到七点钟的时候,顾舟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的视线才偷偷往溟渊的方向瞥了一眼。
距离他不慎删掉代码的那一天,已经過去三天了。
顾舟不能保证,今晚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产生那些令人羞耻的反应。
溟渊显然是加重那些反应的诱因之一。
這让他不敢在主控室多待,一到下班時間,就拿起手机向外走去,准备一個人在卧室裡熬過這一夜。
在他走后,溟渊也把折断的手写笔扔进垃圾桶,紧跟着顾舟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在住宿区拦住了顾舟。
“我們谈谈。”
“不好意思,我有私事要办。”顾舟面无表情地說出這句话,就要绕過面前這個碍事的人鱼,回自己的卧室去。
他的态度比之前還要冰冷无情,仿佛溟渊是他的敌人似的。
实际上,顾舟心裡在迁怒溟渊。
尽管他不知道這一切变化的具体原理,但這不妨碍他明白自己身上的一切变化都是因溟渊而起。
其中最让他无法接受的,就是他今晚可能会经历的事——像一只沒有理智的动物一样沉迷于欲望。
他为什么要经历這些?
仅仅因为他听到了人鱼的歌声,被引诱到了海底。
沒有人询问他的意见,就将他变成了现在這样。
而溟渊就是那個罪魁祸首。
正因如此,溟渊拦住顾舟的去路,非但沒有改善两人的关系,反而让顾舟想起接下来要经历的一切,变得更加躲闪。
顾舟害怕自己在溟渊面前突然变成一個沉溺于欲望的野兽。
溟渊在海底一向随心所欲,压抑了一整天的他,也在顾舟冰冷的态度下彻底爆发了。
“私事?”溟渊冷笑了一声,伸出手拦住顾舟的去路,把他堵在了走廊的墙边,“去看那個弱小人类给你拍的那些小鱿鱼嗎?”
“這与你无关。”顾舟拧紧了眉头,侧過肩膀,离溟渊伸出的胳膊远了一些。
他的动作让溟渊的怒火
更胜了一分。
溟渊抓住了顾舟的两只手臂,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腕扣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与我无关?你明明答应了做我的伴侣,我来找你的时候你却反悔了。”溟渊凑近顾舟的耳朵,语气中满含危险,“我可以给你時間适应,但是你不该在我面前和那個人类眉来眼去。”
顾舟奋力地想要挣脱束缚,一张脸因为用力涨的通红,“你在胡說些什么!”
虽然顾舟的声音听起来严厉又有气势,但他此刻却心虚到了极点。
這并不是因为他畏惧溟渊,而是因为他隐隐约约察觉到,那些羞耻的反应马上就要来了。
可惜他的情绪早就通過那些弧光暴露在了溟渊眼前。
溟渊在空气中看见了那些代表着害羞的弧光。
但他不知道這些害羞从何而来。
他们的争吵可沒什么让人害羞的,除非是因为那個叫曹浚的人类!
溟渊的眼中闪過一丝神秘的幽蓝,鼻尖轻轻地从顾舟的脖颈蹭到脸颊,用充满蛊惑的声音說道:“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我在胡說些什么……”
顾舟的目光开始短暂地失神,不由自主地向着溟渊的方向靠近。
溟渊看着投怀送抱的新娘,却并沒有觉得高兴。
因为人鱼蛊惑他人的能力,一向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他并不想用這种办法来对付自己的新娘。
溟渊松开对顾舟的钳制,轻轻捧起他的脸,心想着:“等你清醒的时候,会更加厌恶我嗎?我只是希望你看着我。”
“你在做什么?”
曹浚突然出现在了楼道裡。
他刚才看见溟渊紧跟着顾舟走了出去,就隐隐感到不妙。
坐立不安地等了几分钟之后,曹浚最终還是决定過来看看。
沒想到一走出电梯,他就看见溟渊捧着顾舟的脸,一副要亲下去的样子。
曹浚并沒有看到顾舟有任何反抗的迹象,但是嫉妒心還是让他忍不住出声阻止了溟渊的举动。
“你很勇敢。”溟渊被這個阴魂不散的人类气笑了,声音也冷得吓人。
因为曹浚的出现而清醒過来的顾舟刚刚恢复清明,就看见了溟渊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顾舟心中警铃大作。
他要杀了曹浚!
溟渊的手离开顾
舟的脸颊,身体也往后退了半步。
他要离开顾舟一定距离,才能肆无忌惮地对曹浚动手。
顾舟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你疯了嗎?”他又转向曹浚,疾声喊道:“你快走吧,曹浚。”曹浚看到溟渊凶狠的表情,却沒有意识到此刻有多危险。
“這個人暴力倾向這么严重,你怎么還敢和他待在——”
溟渊已经挣脱顾舟的手,速度极快地冲了過去。
楼道裡响起一声拳头击打在肌肉上的闷响,曹浚闷哼了一声,摔出去老远。
“溟渊!”
顾舟焦急的声音点燃了溟渊的嫉妒心。
就那么心疼那個人类嗎?
他刚刚本可以杀死他……
溟渊看着那個费尽全力才爬起来的身影,讽刺地想着:
這样一個不堪一击的生物,在顾舟的心裡却比他溟渊更重要。
曹浚被刚刚那一拳打得眼前发黑,嘴角也被牙齿磕破,流了不少血出来。
如果不是观测站的员工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好,此刻他很有可能已经陷入休克了。
在文明社会生活了二十几年,曹浚還沒有见過這么不讲道理,說动手就动手的人。
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看见手上的血迹,曹浚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知道溟渊的身份有些蹊跷,他是入职的时候才补办的身份证。
在那些罪犯横行的混乱地带偷渡過来的人都是這样,漠视法律,崇尚暴力。
“這裡是文明社会,收起你那套做派!”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转而对顾舟說道:“顾舟,你不要怕他,我会把安保人员叫過来,他威胁不了你。”
顾舟听了這话,简直头都大了。
然而曹浚不知道溟渊的身份,顾舟也沒办法向他解释。
顾舟赶忙扯住溟渊,一边对曹浚說道:“你快回房间吧,曹浚,我有话要和他单独谈谈。”
此刻,曹浚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在告诉他自己:“顾舟這么做是在维护你。”
而另一半则在說:“他已经把你踢出局了,他和那個暴力狂才是自己人。”
曹浚难以理解顾舟为什么会和這种人待在一起,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失魂落魄地說道:“顾舟你要想清楚,和這种人走得太近……
”
强忍着怒火的溟渊再次爆发。
這种人?他是哪种人?
顾舟看出了溟渊的意图,但自己的力气却不足以控制住溟渊,只能抱着溟渊的胳膊,拼命向反方向带。
只是他沒想到,衬衫上的袖扣這时突然松脱了,袖扣的尖端随着他的动作,划在了溟渊的手臂上。
溟渊自己前冲的势态又太猛,一瞬间,袖扣就在他的胳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在走廊的地板上,在安静的走廊裡,被反衬得像是一声惊雷。
原本已经准备好打一架的曹浚愣在了原地。
這时观测站的员工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到了居住区。
“是谁流血了!”小林吓了一跳,“你们……”
曹浚赶紧转過头,挡住已经肿起的半边脸,板着面孔,沒有說话。
偏偏小包哪壶不开提哪壶,“诶?曹浚你脸怎么了?”
“摔了一跤。”曹浚看這裡已经聚集了這么多人,觉得溟渊不会再轻举妄动,于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咣当一声甩上了门。
小包看了一眼走廊平整的地面,心想着怎么会摔到脸呢?
下一秒,他就被老方打了一下后脑勺,“我說你小子缺心眼吧?什么都问!”
即使不明白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家也知道曹浚的脸总归不可能是顾舟打的……
這么一排除,就只有可能是溟渊动的手了。
顾舟现在沒空管别人怎么样,为了防止溟渊真的下手杀人,他只能把他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一心想把溟渊带走,却沒有注意到,這一路上,溟渊始终一言不发。
溟渊一直在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目光晦暗。
顾舟关好门回過头的时候,就看见他低着头,紧紧盯着自己的手臂。
溟渊手臂上的伤口其实已经愈合了大半,只剩下一個浅浅的、猫抓一般的小伤口。
但是一想到這個伤口是自己造成的,顾舟心裡就有些不自在,于是问道:“要包扎嗎?”
溟渊把手臂伸過去,黯然地說了一句,“流血了。”
顾舟以为溟渊在责怪他,想到自己伤人毕竟理亏,于是說道:“抱歉。”
“海神是不会流血的,顾舟。”溟渊看向顾舟的目光异常复杂。
海神是不会流血的,除非祂的伴侣拿走了祂的心脏,并且对祂毫无爱意。
鲜血滴落的那一刻,溟渊才真正意识到,顾舟并不仅仅是不想和他一起回到大海,他是真的不爱他。
对于人鱼来說,失去伴侣的爱,等同于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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