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蔚然真的要和蔺沈之离婚了?
他打从知道蔺沈之和蔚然在一起起,就一直不同意這事,他想過两人可能会分开,但他沒想到他的预感会如此快就应验。
陈寄云看向蔺沈之,被巨大骨翼包裹着的蔺沈之好看的眉眼低垂,眼中是淡淡的怀念。
蔺沈之是真的喜歡蔚然的。
陈寄云受不了蔺沈之這样,這样的蔺沈之让他难受。
“东西买到了?”蔺沈之抬起头。
“嗯。”陈寄云想起被自己扔到地上的糕点,赶紧跑回去把东西捡起来,同时换了双拖鞋。
提着东西再走向沙发时,陈寄云一边說话一边检查着袋子裡的东西,“我按照你說的开车過去排了半個小时的队才买到的……好像摔坏了。”
陈寄云有些为难地看向沙发上的蔺沈之。
蔺沈之让他买的是两款小蛋糕以及一盒泡芙,泡芙是原味,蛋糕一個是巧克力味一個是咖啡味,两块蛋糕带着包装摔在了地上,上面的水果装饰都歪掉。
蔺沈之看看,“沒关系。”
蔺沈之从裡面拿了一盒巧克力的小蛋糕,小心的拆开外面的包装,露出裡面已经不再美观精致的蛋糕。
空气中是淡淡的奶油香气。
陈寄云递了勺子過去。
蔺沈之接過,舀了一勺奶油放进嘴裡。
奶油甜甜的味道立刻在他口中蔓延开,让他发苦的嘴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清甜之中,他胃裡喉咙裡泛起一阵抗议,但相比起带有油腥的东西,那一点点抗议他還能忍受。
蔺沈之脸上的神情更加柔和几分。
陈寄云看见,紧皱的眉头松开。
蔺沈之一直吃不下东西,這一段時間来天天喝粥吃青菜,他這個正常人都已经受不了,更何况蔺沈之。
“泡芙你要现在吃一個嗎?”陈寄云问。
蔺沈之点点头,伸手从陈寄云手中打开的盒子裡拿了一個泡芙。
泡芙足有半個拳头大,表面金黄酥脆,带着淡淡的面包香气。
蔺沈之小小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柔软冰凉的奶油,味道和之前蔚然带他去吃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蔚然为了哄他开心花了很多心思,他查了很多攻略,找了很多好吃的美食店,這蛋糕店是其中一家。
陈寄云见状,整個人都狠狠松了口气,蔺沈之好歹是能吃点东西了,哪怕不是主食。
“剩下的我帮你放进冰箱,晚点你饿了再吃。”陈寄云道。
“好。”
“你要是想吃,我可以以后每天都去给你买一份新的。”陈寄云走向冰箱。
“好。”
蔺沈之低头看着手裡被咬了一個小口的泡芙,被他咬出来的那個小小的口子就像泡芙张大的嘴巴。
蔺沈之沒能把那個泡芙和那块蛋糕都吃完,吃到一半时他就有些撑得慌,剩下的蛋糕和泡芙他沒扔掉,他不舍得,所以小心地放回了包装盒裡收了起来,要留着等下再吃。
陈寄云把蛋糕放进冰箱后就开始在厨房中忙碌,要煮粥和青菜。
看着面前锅裡开水裡烫着的青菜,陈寄云一张脸和那青菜的颜色有的一拼。
饭菜煮好时,陈寄云的手机响起。
陈寄云去院子中接了电话,电话是医院的人打来的,问他演讲的准备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
被询问,陈寄云先是一懵,旋即才反应過来還有這么一回事。
他工作的医院是私人医院,医院在业内還算小有名气,负责管理医院的坐镇老院长也愿意让医院维持這份名气,所以时不时的就会派医院裡的医生外出参加些活动。
前段時間,听說他们這的地方电视台要拍摄一條關於医务人员的宣传视频,老院长几乎是立刻就托了人把這事揽了下来。
事情揽回来后,他们医院的人开了会,最终選擇了他作为代表去拍摄這份宣传视频。
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一张脸在他们医院一众要么老要么小的医生裡也還算耐看。
他当初沒多想就把這事答应下来,但那之后沒多久蔺沈之這边就出事,他請了假陪着蔺沈之,医院都沒去過几次,自然也就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净。
陈寄云挂掉电话,重新回到客厅时,有些为难地看着蔺沈之。
“出什么事了?”蔺沈之正在往桌上端饭端菜。
在家时,蔺沈之不再穿他经常穿的西装衬衣,而是换上了宽松舒适的居家服。贴身的西装让他的肚子难受。
米白色的居家服让蔺沈之身上那份冰冷柔和,也让蔺沈之的存在感变弱,就好像他随时会变得透明,随时会消失。
陈寄云把医院的事解释给蔺沈之听,“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蔺沈之静静听完,“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不是在逞强。
他爸对他很好,但或许是真的把蔺氏集团看得太重又或者是为了逃避,他分了大量的精力和時間给蔺氏集团,所以他从小就很独立。
陈寄云想想,道:“那我明天多买些菜放在家裡。”
蔺沈之现在這情况不能随便出门,他之前請的保洁和阿姨也被叮嘱,不会再随便来這别墅。
蔺沈之点头同意,“吃饭。”
饭桌前,蔚然好笑地看着自己前方一张脸惨白好像天要塌下来的方正。
他们从蔺沈之家回来之后就沒再去工作室,而是直接在附近找了家小饭店吃饭。
方正经常在這家点工作餐,是老顾客,店老板一看见方正就格外热情。
“你再不快点吃菜都要凉了。”蔚然提醒。
方正漫不经心地往嘴裡塞了一筷子菜,又抬头看向面前风轻云淡的蔚然,“你沒事吧?”
蔚然无奈,“我能有什么事?”
方正欲言又止,想想,最终還是沒再說什么,他大口扒饭,快速把碗裡剩下的饭吃完。
吃完饭,两人回了家。
夜裡,两人早早睡下。
翌日,天不见亮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房间更靠近大门的蔚然从梦中惊醒,连忙踩着拖鞋去开门。
房门打开,看见门外冷着一张脸的蔚云,蔚然整個人都是一哆嗦,差点拔腿就跑。
蔚云似乎看出蔚然逃跑的想法,两只眼睛冷冷地看着蔚然。
蔚然转身逃跑的意图被掐灭在心底,他如同一只被按住后脖颈的猫,手脚僵硬地往旁边让去,要让蔚云和他的行李箱进门。
“谁……”方正听见声音从他自己的房间出来,一出门看见正进门的蔚云,到了嘴边的询问戛然而止。
他看看蔚然,再看看蔚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并且贴心地把门关上。
他觉得他還可以再睡一觉。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低着头的蔚然微微侧头狠狠盯着方正卧室的房门,叛徒!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方正這大嘴巴漏的风。
他都跟方正說了让他暂时不要告诉蔚云,方正倒好,转头就给他泄了密。
蔚云把行李箱放到客厅。
蔚然听见动静,头皮一阵发麻,“……爸,你怎么来了?”
他已经二十多岁,大学都毕业,他不想這么怂,但面对蔚云,他一点都支棱不起来。
蔚云沒有应声,走到一旁沙发坐下。
坐好,蔚云指指自己右手边的沙发,语气淡然,“坐。”
听着蔚云那不见丝毫怒气的声音,蔚然却只觉恐怖无比,走過去在蔚然指定的位置坐下时,他都腿肚子打颤。
蔚云生气从来不会大吼大叫。
他小时候也有顽皮的时候,有时候玩過了蔚云也会生气,但蔚云从来不会打他或者骂他,他只会静静看着他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问他他觉得应该怎么改正。
就像现在一样。
“說吧,怎么回事。”蔚云道。
蔚然喉结滑动。
蔚然低头坐在沙发裡看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他說什么?
說蔺沈之其实是一只大虫子?說他怕虫?
“蔚然。”
蔚然心尖打颤。
“你知道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和他结婚和他终老,是一件多难得概率多小多幸福的事嗎?”
蔚然依然不语。
“我和你妈也不是沒吵過架,我們也有吵架的时候。她生病去世之前不久我們就吵了一架,她让我下班回家的时候带点她喜歡吃的水果,我忘了,她很生气,觉得我不喜歡她了。”
蔚然抬头看去,這還是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从蔚云的口中听到關於他妈妈\的事。
他妈不在之后,蔚云酗酒了大半年。
半年后蔚云很快振作,但那之后他也不再提她的事,蔚云把他妈妈的衣服、收拾、日用全部收了起来,用纸箱子打包放进了仓库。
他偷偷跑去仓库看過,纸箱子用胶布缠了一层又一层。
他小时候偷偷去過仓库很多次,每次他想妈妈的时候他都会偷偷去看看,但他从来不敢拆开那些箱子。
因为他怕蔚云会发现,那时候的他觉得蔚云如果发现了肯定会想起来是他害死了他妈妈,肯定会更加恨他。
“我跟她解释,我說我只是忘了。她不信,也不想听,那之后她跟我怄气怄了好几天,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說。”蔚云不急不缓的声音在客厅中传开。
蔚然静静听着。
蔚然已经不记得他妈妈那次生病之前蔚云是不是和她吵過架,在他的印象当中,两人几乎从来沒红過脸。
蔚云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轻易和人急红脸的性格,更何况那還是他喜歡的人。
“冷战了两天之后我也有些生气,就也不再搭理她,准备让她自己气够了再說。”
“有天晚上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哭,我起床,找到厕所,她坐在厕所裡哭得眼眶通红。她觉得我真的不喜歡她了,以前她生气我都会哄她的。”
蔚云顿了顿,平静片刻,接着說:“我跟她解释,我哄她,我跟她說我還是喜歡她的,很喜歡。她哭了很久,哭到累了才停下。”
“第二天我给她买了花,很大一束。她說我浪费钱,然后赶紧找了花瓶把花插了起来。”
“那之后大概半個月后,她就生病了。”
蔚云再顿了顿,时隔這么多年,他从未再对人提起過当初的事。
蔚云看向蔚然,“她生你的时候伤了身体,经常生病,四年的時間多少已经让我习惯,所以那次她生病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提醒了她一句让她记得吃药。”
“第二天发现她情况严重了,我就让她量了体温又问她吃沒吃药,知道她按时吃了药,人也只是有些低烧,我就想着睡一觉明天說不定就好了,也就沒再管。以前都是這样的。”
“第三天……第三天我起床发现她状况不对时,她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一张脸惨白,额头都是冷汗。我吓了一跳,赶紧带她去了医院。”
“医生跟我說她从感冒转成肺炎时,我脑子裡都是空的。她很快被转进重症监护室,然后就是病危通知书……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最后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蔚云停顿。
蔚然沒敢去看蔚云的眼睛,他低着头。
蔚云声音裡是他从未听過的沙哑,那让他不知所措。
蔚云从来沒在他面前這样過。
他知道蔚云因为他妈妈的去世而难過,但蔚云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眼神忧郁,但他从来不這样……
“你知道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和她相爱,和她结婚,是一件概率多小的事情嗎?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心动一次。”
“既然遇上了,就应该好好珍惜。”
“吵架是再所难免的,谁都有吵架的时候,但是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把事情闹大。”
“你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嗎?意味着从今往后他這個人就和你沒有关系了。他将会有他自己新的人生,你也会有自己新的人生,你们的生命中都不会再有对方。”
蔚云停下,静静看着蔚然。
听說蔚然要和蔺沈之离婚时,他很惊讶。
他知道蔚然是真的喜歡蔺沈之的,看眼神就看得出来。
当初他之所以沒反对蔚然和蔺沈之结婚,也是因为知道蔚然是真的喜歡蔺沈之,他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受,所以他愿意成全蔚然。
蔚云静静看着蔚然,等待着蔚然开口。
蔚然头低得更低,但他并未开口。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讨厌你,觉得我怪你,但其实不是,我从来沒有讨厌過你怪過你,你是她辛苦怀孕十個月生下来的宝贝,我喜歡你都来不及。”
蔚然身体轻颤了下。
他沒想到有一天他能从蔚云的口中听见這句话。
他小时候确实觉得蔚云怪他恨他,但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懂事了,害怕蔚云那也只是小时候留下的习惯。
蔚云深吸气,用力吐出,“你们到底怎么了?”
蔚然抿紧嘴,他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似乎要从手上看出一朵花来。
他不知道他应不应该把蔺沈之的情况說出来。
蔺沈之說他是什么古老遗族,是什么虫族,可他从来沒听過這种事。
见蔚然沉默,蔚云眉头皱起,有了不好的想法,“……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沒有。”蔚然立刻就否决,蔺沈之才不是那种人!
蔚云松了口气,同时他也更加不能理解,不能理解蔚然为什么什么都不說。
蔚然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了解蔚然的为人秉性,蔚然某种程度上来說和他其实很像,用当初他酗酒时他父母劝他的话来說,那就是一根筋。
认定了,那就是认定了,不会轻易改变。
“那是怎么回事?”蔚云再问。
蔚然沉默。
“那我明天去问他。”蔚云起身。
蔚然连忙抬头看去,他张嘴就想要让蔚云别去,话到嘴边又咽回。
他沒有资格把蔺沈之的事情告诉蔚云,但蔺沈之可以自己拿决定,如果他不愿意說……
蔚云沒再說话,拿了放在一旁的行李箱看了看這屋子进了蔚然住的房间,要补觉。
他昨天下午接到方正的电话后,几乎是立刻就請假回家收了东西去了机场,他一夜未睡。
蔚然看着蔚云进了房间,看着蔚云关上门,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旋即忍不住地苦笑。
蔚云還不知道,他们都已经准备拟写离婚协议,過两天离婚协议就会送到工作室让他签字。“咔。”听见关门声,一直躲在屋裡的方正小心地打开门探出一只头。
脑袋转动间,看见客厅裡正等着他的蔚然,方正尴尬地讪笑了下。
方正又转动脑袋看了一圈,知道蔚云进了蔚然住的房间不在客厅后,他這才大着胆子出门。
来到客厅,方正尴尬地看看還在瞪着他的蔚然,“哈哈……”
“叛徒。”
方正苦笑。
方正看了眼手机,决定跑路,“……咳,差不多時間了,我去工作室了。”
“车借我下。”蔚然伸手,“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蔚云来得急肯定什么都沒带,之前他住到方正這裡的时候方正倒是去帮他买過一次日用品,但那些东西只有一人份。
方正赶紧掏出车钥匙递给蔚然,然后不等蔚然再說点什么,就赶紧开门溜走。
蔚然拿到钥匙,看了一眼蔚云所在房间紧闭的房门,他向着门外而去。
出门,看着晨曦下空无一物的楼梯,蔚然有些泄力,他在楼道裡台阶上坐下。
時間還早,空气中带着一丝冰凉,沁人心脾。
他犹豫片刻,他掏出手机,打开,找到蔺沈之的微信点开。
他和蔺沈之的对话還停留在之前他去蔺沈之家时,那之后他们再也沒聊過。
蔚然点开输入框,输入框点开,他手指却停顿。
他滑动屏幕,返回,关掉输入框。
他起身向着楼下而去,要先去超市裡面给蔚云买日用。
時間還早,超市不远,蔚然开着车到超市楼下的停车场把车停好时,也不過是半小时之后的事。
超市已经過了早高峰,不管是停车场還是超市门口都沒什么人。
蔚然进了超市大门,在一楼的位置推了個推车,他上一次来這個超市還是和蔺沈之一起。
那时候他還像個小孩似地挂在推车上滑了一段路。
他记得当时他回头时,蔺沈之脸上的表情,他面无表情,眼底深处却是淡淡的无奈,就现在看一個胡闹的小孩。
蔚然坐电梯上楼。
超市裡面也沒什么人,远远望去货架间空空荡荡,甚至连导购员都不见。
蔚然乐得安静,他放慢脚步,推着推车慢慢走。
超市二楼卖的是一些零食和日用,上了二楼,蔚然推着车子径直去了日用区。
日用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香味,像是什么人喷了劣质的空气清新剂,味道难闻,又莫名熟悉。
在那股怪怪的味道中,蔚然选购了一些牙刷、毛巾后,推着车子向着结账区去。
路過之前他选购驱虫药的区域时,蔚然有瞬间地走神,等他反应過来时,他的推车已经和从旁边零食区出来的一辆推车撞在一起。
那“哐当”一声,让蔚然吓了一跳,“抱歉……”
蔚然本能看去,看见蔺沈之那张熟悉的脸,蔚然愣了愣。
蔺沈之沒有穿他的西装,而是穿着一身白色休闲的运动服,那衣服宽松,让他显得有些胖,特别是肚子的位置。
蔺沈之脸上沒有了虫纹,眼睛的颜色也恢复正常,他捂着嘴和鼻子,好像闻到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
蔚然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空气中那奇怪的空气清新剂是怎么回事,那是杀虫剂的味道,所以他熟悉。
楼上导购员不见,肯定就是去处理坏掉的杀虫剂瓶子了。
蔺沈之怕杀虫药?這個认知让蔚然觉得有些不速度。
蔺沈之旁边跟着個陈寄云,陈寄云手裡推着推车,陈寄云之前应该在看货架上的东西,所以也沒注意到他。
陈寄云的推车裡,是一堆零食。蔺沈之以前不吃零食的。
蔺沈之最近是胖了。
蔚然看向蔺沈之的肚子。
察觉到蔚然的视线,蔺沈之本能抬手遮住自己的肚子,手抬起,他惊觉自己做了些什么,他又赶紧把手放下。
“让开。”陈寄云原本還带着笑容的一张脸逐渐冷下,他用手裡的推车撞了撞蔚然手裡的。
蔚然推着推车往旁边让去。
绕過蔚然,陈寄云推着推车向着和蔚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蔺沈之看着蔚然离开,转头跟上陈寄云。
蔚然推着推车走出两步后下定决心回头看去时,蔺沈之已经快步拐进旁边的通道不见踪影,陈寄云正跟着過去。
蔚然怔了下,收回视线,推着车向着结账区去。
走了两步,他又倒回,向着蔺沈之消失的那條通道走去。
通道裡,蔺沈之和陈寄云正压低声音說着什么。
蔺沈之脸色不太好,陈寄云扶着他。
看见這一幕,蔚然愣了下。看见蔚然,蔺沈之也愣了下。
“我能跟你聊聊嗎?”蔚然话出口,心口立刻砰砰直跳,声音震耳发聩。
他要和蔺沈之再谈谈。
他不想和蔺沈之离婚,他不想他的世界裡再沒有蔺沈之這個人。
蔺沈之愣了下,但下一瞬他脸色立刻变得奇怪,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我现在沒時間。”
蔚然看向蔺沈之的肚子,“……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帮忙?我开了车,就在楼下。”
“不用!”蔺沈之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立刻拒绝。
蔚然嘴唇动了下。
“你可以走了。”陈寄云冷冷开口。
蔚然看看一言不发的蔺沈之,再看看冷着脸看着他的陈寄云,握紧推车把手的手用力到发白,他推着推车转身离开。
回到工作室,蔚然才上楼,伍铭易就拿着一封快递信冲他挥手,“你的快递。”
蔚然接過看了看,快递是从蔺氏集团送来的。
“什么东西還要用送的,他回家给你不就行了?”伍铭易好奇地伸长脖子张望,“惊喜?”
蔚然无视伍铭易,拿了快递信进了会议室。
把买回来的东西放下,蔚然走到沙发前坐下,拆开那份快递信,和他预料的一样,裡面是一份拟好的离婚协议。
蔺沈之动作挺快,他们昨天才商量完,今天就已经搞定。
蔚然把协议放回信封。
想想,他掏出手机给蔺沈之发了信息,“我收到协议了。”
放下手机,蔚然回到自己的工位前,打开电脑继续之前還沒完成的工作。
蔚然忙完一個段落时,蔺沈之還沒回他信息。
蔚然并不惊讶。
他现在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蔺沈之。
他原本還觉得蔺沈之是喜歡他的,但现在,他却怀疑他是不是点自作多情?
他能感觉得出来蔺沈之在瞒着他什么。
他原本以为蔺沈之瞒着他的事就只有蔺沈之是虫族的事,但现在看来,那只不過是蔺沈之瞒着他的众多事情中的其中一件而已。
沒能等到回信,蔚然休息之余重新把那份协议拿了出来,认真的一字一字地查看。
他拿了笔,准备签字。
“小叔?”陈寄云一边狂踩油门,一边从后视镜中往后看,他时不时就得叫上一句,要确保蔺沈之還有意识。
蔺沈之沒有回答,但紧皱的眉头动了动。
陈寄云稍微松了口气,同时再次踩下油门,“快到家了,你再忍忍。”
后座上,蔺沈之一动不动。“快到小区了。”陈寄云回头看了眼。
车子驶进小区,陈寄云立刻向着蔺沈之家开去。
进入车库,陈寄云一停好车立刻就向着后座而去。
他打开车门,半扶半拖把蔺沈之从后座弄出来的同时,蔺沈之那对巨大的骨翼就在他身后展开。
“小叔?”
“沒事。”蔺沈之睁开眼,他一只手捂着肚子,额头是一层薄薄的冷汗。
“我扶你进去。”陈寄云扶着蔺沈之向着客厅而去。
进了门,陈寄云把人放到沙发上,赶紧到一旁去倒水,他端着一杯温水再回来时,蔺沈之已经痛地趴在沙发一动不动。
陈寄云有些急了,他是個医生,本应该对各种病状习以为常,但面对蔺沈之他却毫无办法。
“我躺一会就好。”蔺沈之道。
他不应该出门的。
进了超市,嗅着空气中杀虫药的味道,他立刻就有些不舒服。
他本以为他可以忍住,但他却撞见蔚然。
看见蔚然,对上蔚然那双眼,想起他和蔚然的事,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虫化。
他强忍着控制着,他被陈寄云带出超市时,肚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回到家,他不用再控制虫化,一下轻松不少,但肚子裡传来的疼痛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他不再抑制虫化而变得更加清晰强烈。
“那你躺一会。”陈寄云說完這句就不再說话,怕吵到蔺沈之。
蔺沈之闭上眼,静静忍受。
蔺沈之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两個多小时后,他脸色好了几分。
陈寄云看见,立刻上前,他重新倒了一杯开水递给蔺沈之。
蔺沈之摇摇头,沒接。
他调整了個姿势,靠在沙发上,他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因为之前那裡一直隐隐作痛,现在摸上去他的肚子都有些感觉不到他的手。
蔺沈之有些不安,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微微皱着眉头又摸了摸。
“怎么了?”陈寄云问。
蔺沈之沒說话,只是摇头。
陈寄云欲言又止,想想還是說道:“你這样下去不行,长時間营养缺失,又沒休息好,很容易出問題。”
雌虫怀孕之后本来就会变得比平时虚弱,蔺沈之怀的還是人类的孩子,就更加虚弱。
长此以往,孩子能不能保得住不說,蔺沈之自己可能都会有危险。
陈寄云看着蔺沈之那张惨白的脸,他犹豫片刻,咬牙开了口,“小叔,要不……”
蔺沈之打断陈寄云的话,“我有些渴了。”
陈寄云停下,把手裡端着的水递了過去。
他看着蔺沈之接過,小口小口喝了小半杯。
蔺沈之不再喝,他把杯子接過来放到一旁桌上后,他问,“……這样值得嗎?”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蔺沈之,也不能理解他爸。
“遇上了,有什么办法?”蔺沈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一下沒一下,安抚着肚子裡的孩子。
他的孩子,蔚然的孩子。
蔺沈之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是微信收到信息地提示。
蔺沈之看去,看见上面显示的名称,拿過手机解锁。
這已经不是蔚然给他发的第一條信息,在此之前蔚然也還给他发了一條信息。
蔚然发第一條信息的时候,他正在车上正不舒服,沒注意到。
“我收到协议了。”
“我已经签好字了。”
蔺沈之拿着手机的手轻顿。
半晌,他回复,“好。”
蔺沈之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从今往后,他的孩子就沒有父亲了。
蔺沈之收起手机,他从沙发上下来,“我到楼上睡一觉。”
陈寄云连忙上前帮忙。
蔺沈之拒绝,痛過最开始那一阵,他已经逐渐恢复力气,他還沒有到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程度。
起身,蔺沈之向着楼上走去。
上了楼,回了卧室,蔺沈之走到床头柜附近坐下。
床头柜上放着一封已经被拆开的快递信,信封裡装着的是他和蔚然的离婚协议。
他公司培养出来的律师团队效率确实高,他昨天晚上才跟他们說要拟定一份离婚协议,早上金启黎就送到了他家。
但唯独這次他不想夸他们,甚至有些想要扣他们的奖金。
全扣光。
蔺沈之拿了离婚协议放在腿上,一個字一個字地閱讀。
把不算厚的整份协议閱讀完,蔺沈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要从裡面找笔。
抽屉拉开,三個重叠在一起长长方方大红色的本子浮现在他眼前。
蔺沈之愣了下,把那三個本子拿了出来。
三個本子,其中两個是他和蔚然的结婚证。
自从他们领了证,蔚然就宝贝得不行,沒事就想要拿出来看看,所以蔚然把结婚证放在了他睡的這边的床头柜裡。
蔚然之前走得急,什么东西都沒来得及拿走。
另外一個本子是结婚邀請函。想也知道肯定是蔚然偷偷留的,要把它当作纪念品。
蔺沈之翻开邀請函,果不其然,裡面并沒写着宾客的名字,而是写着他的名字。
“蔺沈之先生,你愿意和蔚然结婚愿意和蔚然永远在一起嗎?”
“我愿意。”
两行字都是蔚然的笔记。
蔺沈之都仿佛看见蔚然写下這两行字时脸上偷着乐的表情。
“幼稚。”蔺沈之道。
蔺沈之把三個本子都放到一旁,继续在抽屉裡面找笔。
蔚然抽屉裡有笔,他很快找到。
蔺沈之拿了笔,公公正正一笔一画的在离婚协议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蔺沈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漏签,他放下笔,把协议重新放回快递信裡。
他刚把协议放好,他放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去,给他发信息的人是蔚然。
蔺沈之点开。
蔚然给他发了微信,“你什么时候让人来我這拿协议书?”
蔺沈之愣了下,不等他回复,蔚然又发来信息,“我可能過一两天才能過去拿东西。”
蔺沈之回复,“晚点就让人過去,好。”
點擊发送后,蔺沈之以为他们的对话就到此为止,电话那头的蔚然却又发来信息。
“我爸来了。”
蔺沈之哑然,蔚云的脸浮现在他面前。
蔚然怕蔚云。
“我会跟他說清楚,不過可能還是会麻烦你。”蔚然道。
“沒事,我可以找個机会跟他谈谈。”
“谢谢。”
“沒关系。”
手机安静下来,不再震动。
蔺沈之看着那句“谢谢,沒关系”,恍然若梦,他和蔚然原来也有這么生疏客气的时候。
电话再震动,拉回蔺沈之的注意力。
蔚然再发来信息,“那件事情我不会說出去,你放心,就算是我爸和方正我都沒說。”
蔺沈之愣了下才反应過来蔚然說的“那件事”是指他会虫化的事,他哑然,眉眼间多出几分柔和,“谢谢。”
蔚然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格外固执,他并不讨厌蔚然這点。
“你肚子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有别的意思,你不用回答我也沒关系,我只是看你最近一段時間脸色不太好,所以问问。”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记得去看看,久病伤身,容易落下病根。”
蔚然一口气发来一连串信息。
蔺沈之白皙的指腹在屏幕上轻触,“好。”
蔚然沒再发信息。
蔺沈之等了会,蔚然還是沒再发信息。
蔺沈之放下手机。
放下,蔺沈之把手机又拿了起来,他输入內容,“你之前在超市的时候說想跟我聊聊?”
屏幕那头,蔚然沉默了会后回复,“我本来是想跟你說我爸来了的事,我沒跟他說你的事,所以他不太能理解,他說他要去找你,我怕他会打扰到你,正好遇上了我就想提前跟你說說。”
蔺沈之视线落在“打扰”两個字上。
蔺沈之回复,“不打扰的。”
“他如果去,我会提前跟你說。”
“好。”
屏幕那头安静了会,很快,蔚然再发来信息。
“那就這样了?”
“嗯。”
這句对话之后,蔺沈之拿在手裡的手机彻底安静。
蔺沈之拿着它看了会,有些不舍得把它放下,不過终归還是放下。
蔺沈之又在床边坐了会后,起身,他环顾屋子,琢磨起要不要提前帮蔚然收拾东西。
蔚然虽然只在這裡住了不到两個月,但這個家裡他的东西不少。
衣柜裡乱放的衣服,柜子上不知道从哪裡来的小物件,還有一些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收藏品,例如那份請柬。
蔺沈之在卧室转了一圈,最终還是决定放弃,還是等蔚然来了之后让蔚然自己收。
蔚然的东西太多,全部收起来的话整個家都得空一半,他得累死。他现在不易太累。
蔺沈之重新拿了手机,联系金启黎,让金启黎安排人去蔚然那边和過来他這边拿协议书。
金启黎从他父亲时代起就在蔺氏集团做事,办事效率相当高,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他马上安排人過来拿,蔚然那边也会让人马上過去拿。
看着金启黎的回复,蔺沈之一時間都忍不住琢磨是不是要找個理由扣金启黎工资。還有律师团队的人。
全给他们扣光。
蔺沈之回到床上,脱了衣服躺下。
他背后那巨大的骨翼让他直接霸占了整個床,包括蔚然那半边。如果蔚然還在,這小小一张床肯定睡不下,现在倒不用担心。
躺在床上,蔺沈之扯過蔚然那边的被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被子上還能隐约嗅见蔚然身上的气息,那味道暖暖的像阳光一样,让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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