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车窗玻璃被敲的声音突兀传来,下了蔚然一跳。
蔚然连忙收起手机侧头看去，看见车窗玻璃外穿着安保制服的那人，蔚然愣了愣，蓦的有些慌了神。
他连忙按下车窗。
他要被赶走了。
“你好,請问车子是出什么故障了嗎？”门外的人问。
蔚然愣了下,“……沒有。”
“如果需要临时停靠的话,前方有临时停车位。”
蔚然反应過来他不是要被赶走了,对方只是误以为他车子出了故障,所以才停在通道中半天不动。
小区门口就一條路，进出都需要通過,虽然现在路上沒人，但车子是不能停在這裡的。
“抱歉。”蔚然脸颊有些发烫。
他刚刚全部注意力都在手机上面，完全忘了這裡不能停车。
蔚然赶紧启动车子,“我开走。”
“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們。”安保人员的态度十分好，好得蔚然越发心虚。
“好。”
蔚然赶紧把车子掉头,然后向着马路上去。
重新回到马路上,蔚然吐出一口气。
一路把车子开会工作室楼下，熄火，蔚然靠在椅背上，有种整個人都脱力的错觉。
蔚然再拿了手机查看，陈寄云叽裡呱啦一口气给他发了几十條信息。
蔚然懒得理会，直接下车上楼。
重新回到楼上在自己的工位前坐下，看着面前熟悉的电脑頁面时，蔚然都有种刚刚的一切只不過是他做了個梦的错觉。
旁边工位方正看见,欲言又止,但最终沒說什么,蔚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因为蔺沈之。
方正不问，蔚然不用找理由去解释，松了口气。
夜裡，蔚然早早地跟着方正一起回了家，拿了背包收拾东西。他一共就去两天，就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他明天下午三点多的飞机，晚上七点多到，到了之后正好吃個饭再好好睡一觉。
翌日，蔚然沒去工作室。
蔚然本是准备在家休息休息，但坐在家裡，一闲下来，他却浑身都难受。
想想，他干脆到客厅拿了之前从蔺沈之家带回来的几個箱子要收拾。
他把箱子拿下来放到沙发前，打开，看着裡面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想他又把箱子合上，重新放回了角落。
他突然就有些明白他爸当初为什么要把他妈妈\的东西全部封起来，他也想把那些东西全部用胶带缠起来封死，然后放进仓库。
看不见，就還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蔚云仿佛什么都沒看见，头都沒抬一下。
蔚云一直沒走。
蔚云虽然沒說，但蔚然懂，蔚云是在陪着他，以一個父亲的身份。
蔚然看看，挪過去翻了翻蔚云放在桌上的几本书，专业性太强，他一句都看不懂。
自从之前蔚云冲着他大发了一次脾气后，他们俩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两人虽然依旧沒什么话题，但至少待在一起时不再像之前那样尴尬。
对蔚云，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光是视线对上就害怕，他還是怕的，但更多的只是敬畏。
无事可做，蔚然又伸手去拿蔚云放在桌上的书，他手才靠近，就被蔚云头都不抬的一把拍开。
被打了手，蔚然讪讪收回手，乖乖坐到沙发上远离蔚云那些书的另外一角。
在角落缩了会，蔚然正琢磨要不要去烦方正，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蔚然赶紧拿来手机查看，他本以为是方正找他有事，手机拿起，他却在屏幕上看见了陈寄云的微信头像。
蔚然有瞬间地迟疑，陈寄云昨天還沒骂够？
他和陈寄云，他现在也說不上他们两個到底谁更讨厌谁一些，要是可以，他倒是想和陈寄云打上一架。
犹豫半天，蔚然還是解锁了屏幕打开微信。
陈寄云，“在？”
蔚然回复，“不在。”
陈寄云发什么疯？
陈寄云被盗号了？
“能帮個忙嗎？”
蔚然挑眉，“我能骂回去嗎？”
昨天陈寄云逮着机会可是骂了他半天。
陈寄云，“……”
陈寄云语气干巴巴，“是關於我小叔的事。”
蔚然喉间一阵泛苦，蔺沈之？
好半晌后，蔚然才回复，“什么事？”
“你能不能去他家帮我看看他冰箱裡的菜他到底吃了多少？”陈寄云道，“最好帮我拍個照片。”
蔚然哑然，他沒想到会是這事。
他蓦地想到蔺沈之家那一冰箱的叶子菜。
蔚然点开输入框就想问陈寄云蔺沈之到底怎么了，蔺沈之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叶子菜放在家裡，這和他的肚子和他不出门有关？
输入框点开，蔚然又停下。
這已经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蔚然回复，“你可以直接问他。”
陈寄云道：“他不愿意拍照。”
陈寄云马上又干巴巴补充：“能现在過去知道他情况的就只有你。”
陈寄云语气裡透露着浓浓的不甘不愿，态度却挺好。
蔚然倒是一下就释然，他就說陈寄云那么讨厌他又怎么可能主动找他帮忙，還是在昨天那事之后。
但他现在以什么理由去敲蔺沈之家的门，你的好大侄子让我来给你家冰箱拍张照？
陈寄云信息又发来，“他现在应该在楼上睡觉，你可以直接进去，你小声一点他不会发现的。”
蔚然几次输入內容，最终都全部刪除。
蔚然，“哦。”
蔚然起身。
蔚云抬头看来。
蔚然干巴巴解释，“……我出去一趟。”
蔚云只是看了他一会，沒說话。
蔚然赶紧出门去找方正拿车钥匙。
开着车子熟门熟路的到达小区进小区时，蔚然努力的让自己露出微笑。
通過大门时，蔚然整個人都因为做贼心虚而有些脱力，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被拦在门口。
如果被拦下，那一定会很尴尬。
熟门熟路的把车子停在蔺沈之家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蔚然深呼吸几分钟后才下车。
快步来到蔺沈之家大门前，他输入密碼，铁门立刻打开，他拉开一條缝，进门后立刻向着裡面的正门而去。
临开正门时，蔚然再深吸了一口气。
房门顺利打开，蔺沈之并沒修改密碼。
蔚然不让自己去想任何事，改不改都是蔺沈之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他放空大脑，他从门口探进头去看了一眼大厅，沒在大厅裡看见人后他赶紧进门。
他鞋都沒换就踮着脚跑进屋。
他一边跑向冰箱，一边掏出手机。
蔺沈之家的冰箱很大，双开门，蔚然靠近后一口气把两边的柜门都拉开，然后赶紧拿了手机拍照。
蔚然透過手机摄像头看见冰箱裡面的情况。
放着各种蔬菜的那半边保鲜柜沒有丝毫的改变，他之前拿了小白菜煮面时留下的凹洞现在都還在，因为放得太久，所有叶子菜都已精神不振蔫了吧唧，快要烂掉。
蔺沈之就沒吃。
认识到這点，蔚然有瞬间的走神。
让他回神的是一阵开门声。
蔚然愣了下，慌乱中他回头看去。
二楼，穿着睡衣睡衣外披着一件白色运动服的蔺沈之一手拿着杯子，一手還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看见在楼下开冰箱的他，他面上都是惊讶。
蔚然头皮发麻，想挖個地洞钻进去。
蔚然嘴唇翕动，极度的尴尬中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陈寄云让我来的。”
昨天，他以为他這辈子再也见不到蔺沈之再也不可能来這别墅，现在，他偷偷摸摸开了蔺沈之家的门打开他的冰箱要偷拍，還被蔺沈之抓了個正着。
蔚然迫切的想要挖個地洞钻进去。
有那么瞬间，蔚然因为尴尬過头而混乱的脑子裡都浮现出明天的各大报纸头條标语，前夫偷偷进门偷拍冰箱为哪般？
“嗯。”蔺沈之垂眸。
动作间他看见自己手裡拿着的原本应该是蔚然的杯子，蓦的慌神，他本能的把杯子往回收，想想他干脆退回了卧室。
他用着蔚然的杯子，穿着蔚然的外套。
他从蔚然那偷来的。
看着蔺沈之关门，蔚然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跑，他脚动了动又停下。
蔚然看看自己手裡的手机，对着冰箱拍了两张后，关上冰箱门，硬着头皮尴尬地等待着。
蔺沈之并沒让他等太久，蔺沈之很快就再次开门出来，再次出来时他换了一件外套。
蔚然看见，并未多想。
蔺沈之下楼。
来到底楼，蔺沈之看看在大厅右边冰箱前的蔚然，他向着左边的沙发走去。
蔚然怕他。
所以那之后每次见面他都很注意的和蔚然保持着距离，他不想吓到蔚然。
蔺沈之在沙发上坐下，他从旁边拿了個抱枕放在自己的腿上，坐下之后，他的肚子就更加明显。
“陈寄云让我来的……”蔚然解释。
不說還好，再重复一遍，蔚然只觉越发尴尬，尴尬的他都臊得慌。
蔺沈之看向落地窗，“嗯，我知道。”
停顿片刻，蔺沈之又补充，“他让我拍，我沒理他。”
蔚然微微松了口气。
蔺沈之知道就好。
蔚然看了看自己已经拍完照片的手机，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该說什么，那他走了？
蔚然语气干巴巴，“你沒吃。”
“吃了的。”
蔚然拉开冰箱看了看。
听见冰箱拉开又关上的声音，蔺沈之收回看向落地窗外的视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吃了的。”
蔺沈之在解释。
蔺沈之在心虚。
“我上次来的时候冰箱裡是這样這次還是這样，我会如实跟陈寄云說。”蔚然一只手抚摸在冰箱上，两只眼睛直直看着蔺沈之。
蔺沈之依旧是那张沒有表情的脸，但他一双眼却微微瞪圆。
他曾经是蔺沈之最亲近的人，他当然看得出来蔺沈之的变化，哪怕那变化微乎其微。
认识到這点，蔚然心尖的位置蓦的有种奇怪的感觉，痒痒的，有点舒服，又有点泛酸。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
“吃了的，喝了粥。”蔺沈之解释，语气沒了之前的淡然，隐约间多了几分弱气。
“只喝粥？”蔚然皱眉。
蔺沈之收回视线，不语。
蔚然有些明白陈寄云为什么要让他過来一趟，哪怕他们昨天才吵了架。
蔚然张嘴就想要问蔺沈之他這是怎么了，话到嘴边又咽回，蔚然改口，“不想吃，不好吃？”
蔺沈之垂眸，“不想吃。”
“沒胃口？”
“嗯。”
蔚然看看身旁的冰箱，再看看一旁的厨房，“要我帮你做点嗎？”
他记得他上次给蔺沈之煮的面條，蔺沈之就全部吃了，那么大一碗。
蔺沈之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下，“嗯。”
蔚然再次打开冰箱。
冰箱打开，看见冰箱裡那一堆已经不新鲜的青菜，蔚然挽起袖子把裡面的青菜一样一样的往外面拿。
不拿不觉得，他把外面那层蔫了吧唧的青菜拿出来后，一股淡淡的臭味立刻从冰箱中传来。
外面的還好，塞在裡面的菜因为裡面温度更高好多都已经被捂烂掉。
蔚然把烂掉的菜扔进垃圾桶，留了部分好的在一旁。
整個冰箱将近三分之二的菜都不能再吃，能吃的也大多都不太好。
整理完整個冰箱，蔚然看看被他挑选出来的那些好的叶子菜，迟疑一瞬，洗了個手后拿上钥匙，“我去买点菜。”
出门时，蔚然把他从冰箱弄出来的那些烂掉的菜全部提了出去，足足两大袋。
扔掉垃圾，蔚然开這车子去了超市。
蔺沈之家有专门负责补充食材日用打扫卫生的阿姨，但他和蔺沈之還是经常一起逛超市，不为买一点什么，只是享受那种一起做点什么的感觉。
蔚然推着购物车进了超市后，熟门熟路的找到卖菜的区域。
早上九点十点的时候超市中沒什么人，蔚然也乐得不用排队，他快速選擇了一些非叶子菜的东西，推着车去称了重，然后结账，回蔺沈之家。
重新回到蔺沈之家，蔚然把自己买到的菜全部放在了厨台上，他琢磨了片刻后，开始埋头忙碌。
十点多开始，他一直忙到十一点半才结束，结束时，他面前已经多出五六样成色不那么好但勉强能吃的菜。
蔚然找出他之前给蔺沈之带饭食用的保温盒，从每一样菜裡都单独分装了一部分出来，只留下很少一部分在外面。
做完這些，蔚然又盛了一碗饭放在吧台上后看向蔺沈之，“保温盒裡的菜等冷了后你放到冰箱裡，吃的时候拿出来叮一下就好，我煮了挺多，可以吃好几天。”
蔺沈之远远看着放在吧台上的那些保温和盘子，他视线在那单独一碗饭上停留一瞬，“好，谢谢。”
“我就不吃了，我中午要坐飞机，差不多要回去了。”蔚然解释。
蔺沈之猛然抬眸，眼中皆是慌乱。
蔚然要走？
蔚然要去哪？
“我要去参加一個游戏交流会，今天下午出发，大后天才能回来。”蔚然放下围裙，拿了钥匙和手机走向门口。
在门口稍作停顿后，蔚然出了门。
看着蔚然离开，蔺沈之這才向着厨房走去，蔚然做饭的整個過程裡他一次都沒靠近厨房過，他只是远远看着。
厨房吧台前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有些油香，蔺沈之不是那么喜歡，但也沒有到马上就要吐出来的程度。
蔺沈之拉开凳子坐下，他看向面前那几道菜。
蔚然厨艺很糟糕，所有需要切的菜一律切成块且大小不一，土豆块，茄子块，南瓜块，丝瓜块，菜的做法也很统一，放油放菜搅吧搅吧加水煮。
蔺沈之拿了筷子尝了尝，就连味道都惊人的相似，沒什么油味，更像是水煮菜加了盐，盐還有点加多了。
蔺沈之就着米饭吃了些，吃得不多，一吃得多他就恶心，但他每一样都尝了尝。
沒吃完的他小心的全部装进了保温盒，放进了冰箱，临关上冰箱之前他還算了算，算好了最多能吃几天。他要多吃几天。
上一次蔚然给他煮的面他沒能吃上，這次他要全部吃掉。
盘算着，蔺沈之重新回到沙发上时拿了手机联系了陈寄云，告诉陈寄云从今往后再也不许给蔚然打电话。
蔚然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他心很软，所以只要给他打电话他肯定立刻就会過来。
就算他很忙，就算他很害怕，就算他切菜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就算他出门的时候脸都白了，他還是会過来。
蔚然回到工作室楼下时，已经又是半個小时之后，从蔺沈之家出门后，他在车上坐了有十分钟，才总算缓過劲来有了力气开车。
蔚然去附近的饭店吃了些东西后，這才上楼。
从工作室到机场有一段距离，方正开车送他。
车子驶出市区时，蔚然收到了陈寄云的信息，陈寄云干巴巴地跟他說谢谢。
光看陈寄云那语气，蔚然就知道他肯定是又被蔺沈之训了。
蔚然沒有回复，他不需要陈寄云的谢谢。
蔚然到他预定酒店的時間比他预计的晚了半個小时，登记入住躺到床上时，他整個人都已经累得有些脱力。
泡了盒泡面吃完后，蔚然洗了個澡早早的就睡下。
临睡之前他定了第二天八点的闹钟，琢磨着提前半個小时過去就足够，然而第二天早上他早早的就醒来。
六点，蔺沈之起床的時間。
醒来后蔚然睡不着，索性起床下楼去附近逛了一圈。
這座城市和他之前所在的城市有些不同，真要說起来，他之前待的那座城市反而要繁华些，這座城市已经是一座老城，许多建筑都已经有了年代感。
但同样的，這座城市也更多了几分人情味。
无论是路上的行人，街边的小贩，還是那些有着年代感的建筑，都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
逛到七点多，蔚然提前去了会场。
交流会是在一個大的体育场裡举办，体育场门口的位置挂满了各种宣传，其中不乏各种游戏宣传图，现代感十足。
交流会八点半正式开始，七点时场地才刚开门，会场裡来往的都是主办方以及租了场地要展示自己成果的工作室。
蔚然进去转了一圈，领了一份免費的介绍册子后，在公共休息区域找了個地方坐下。
這個交流会来的大神确实多，除了白鲸，其它好几個或新出头或有一定名气的老工作室也都来了。
几個大的工作室都有自己的展位，他们展出的都是自己正在经营的游戏，不過也作了些相应的调整，新的作战模式又或者一些稀有武器装备的免費试用。
交流会的人早就已经做好部署，几個老牌大神工作室的重点展示時間全部错开，不至于冲突，让来参观游玩的人不至于错過。
大神有大神的特殊待遇，下面的普通工作室可就沒這待遇了。
蔚然粗略看了看，除了知名的工作室，属于第二阶梯的工作室也不少，快上百個。曾经买走他游戏的那個工作室也在其中。
這部分工作室就沒那么好运，他们時間本就不多，還全都挤在了一起，不用去看也知道到时候会打得多激烈。
他们之后還有一部分沒什么名气的工作室和個人参与者，這部分人直接在介绍上连個名目都沒有，只在介绍的最后占了一行字：若干其它参与者。
他们工作室现在就属于這一类。
蔚然正琢磨等下要怎么逛，远远的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蔚然愣了愣后抬头看去，休息区前方不远处，一個穿着米黄色工作服的男人正和身旁的人說着什么。
男人沒穿平时经常穿的西服，但眼镜倒是還带着，让蔚然不至于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蔚然有瞬间的犹豫，犹豫片刻后還是起身上前，“金助理。”
听见声音，金启黎回头看来，看见蔚然，他眼中都是惊讶，“蔚然？！”
惊讶后，金启黎很快又回神。
蔚然在制作游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這是游戏交流会，還是一场相当有含金量的交流会，蔚然会来這裡并不奇怪。
金启黎不惊讶，蔚然却是相当惊讶，“你怎么会在這裡？”
金启黎是蔺沈之的助手，金启黎不在蔺氏集团上班怎么跑這裡来了？
金启黎回头和身边其他的人說了几句什么后，几人离开。
金启黎推推眼镜，单独和蔚然說话，“蔺总沒和你說嗎？蔺氏集团也准备入手游戏行业，這次的交流会场地就是蔺氏集团提供的。”
蔚然讶然。
短暂的惊讶之后蔚然又猛然回神。
是有這么一回事。
他和蔺沈之的相识就是在他们学校的毕业展览上，当时蔺沈之就是因为对這個行业有兴趣，所以才去参加的，蔺沈之跟他提過。
蔚然喉间苦涩。
他突然发现他对蔺沈之一点都不了解。
他和蔺沈之，他们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离婚，他们看似轰轰烈烈，实际上他们到现在为止总共也才认识了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的時間說长长，长到足够他们从相识到陌生，說短也短，短到他们甚至根本沒有時間去了解对方。
“你们的事我听說了。”金启黎道。
蔚然喉间的苦涩更重几分。
“要聊聊嗎？”金启黎问。
蔚然看去。
蔚然想要拒绝，他沒什么精力，话到嘴边又改口，“你晚上几点有空？我請你吃個饭吧。”
他想要了解蔺沈之，哪怕是他们已经走到如今的程度。
“十点，场地闭场之后。”金启黎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名片。
蔚然接過名片的时候都茫然，他沒有金启黎的电话嗎？
金启黎是蔺沈之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之前他和蔺沈之结婚的时候金启黎還来给他们帮過忙，他居然连金启黎的电话都沒有？
收好名片，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后，金启黎被人叫走。
八点时，场地中陆陆续续多出了好多人，原本空空荡荡的休息区甚至人满为患。
蔚然坐在嘈杂的人群中望着自己的手机发呆，他犹豫了许久，還是硬着头皮主动给蔺沈之发了信息過去。
“我在会场遇到了金启黎，一個游戏交流会的会场，听他說這次交流会是蔺氏集团提供的场地，蔺氏集团原来還和白鲸有交流？就是之前给我发了邀請函的那個。”
蔺沈之那边很快有了反应，他名字下的状态几次跳成输入中，但足足两三分钟后他才回复，“好像是。”
蔚然看着那“好像是”三個字，一時間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他甚至都忘了他为什么要给蔺沈之发信息。
他是想感慨一下他们原来如此陌生？
蔚然沒再回复，收起手机。
交流会差不多正式开始，蔚然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交流会上。
說是交流会，也不会真的有人傻到把所有的技巧代码直接贴在板面上给人参观，所以這交流会主要的展示方向還是游戏竞技。
這吸引了大量普通游戏爱好者和看热闹的，以至于整個会场的人很快就爆满，一些热门的游戏体验场地前還排起了长长的队。
一些工作室干脆直接出台了各种比试项目，带奖品的那种，這直接让更多的游戏爱好者和看热闹的参与其中。蔚然原本還琢磨着要把几個看中的游戏都体验一番，看见這架势，直接果断的就放弃了体验的打算，转而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
中午，蔚然买了盒饭坐在休息区吃的时候，才发现蔺沈之给他发了好几條信息。
蔺沈之回复解释了之前的事情。
一個多月前，他得知游戏行业内有几個有名的工作室准备组建交流会后，就让人去交洽。
交流還算顺利，但整件事他也只看過一次计划书，只是大概知道有几家有名的工作室会参与。
白鲸蔺沈之還记得，但那些工作室裡面都有谁，有沒有白鲸，他沒什么印象。
看着那几條信息，蔚然一時間只觉越发茫然。
对于蔺沈之来說，他所在的世界是不是就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什么白鲸，什么工作室，蔺沈之是不是根本不了解？
蔚然端着盒饭回忆了一下，试图回忆起自己跟蔺沈之讲解自己所在世界是個什么样的世界的场景，但他把三個月内的记忆都翻完，他也依然沒能想起他什么时候跟蔺沈之說過這些。
蔺沈之倒是跟他去過几次方正的工作室，但通常都是他和方正去旁边叽叽喳喳地說事，蔺沈之坐在沙发裡等着。
每次他和方正噼裡啪啦的說了几個小时說到累后回头看去时，蔺沈之都正看着他。
蔺沈之看着他的眼神太专注太温柔，专注温柔到他都忘了蔺沈之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說什么，忘了他就那么在旁边干坐了几個小时，或许也会觉得无聊。
蔚然看看手裡還有一半多的盒饭，沒了胃口，他嘴裡苦得厉害，苦得喉咙都发疼。
他低头大口大口的往嘴裡扒饭，要再吃些。
会场裡的饭卖得挺贵，一份就要五十多。
把盒饭裡剩下的饭全部塞进肚子裡时，蔚然撑得有些想吐。
重新回到会场裡的时候，蔚然一直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他总想起蔺沈之。
蔺沈之从来沒想過要主动问他什么，问他在做什么，问他在說什么，问他什么是白鲸。
如果蔺沈之问的话，他肯定会說的。
這個想法之后，蔚然很快又想起自己。
他倒是经常往蔺沈之的办公室跑，有事沒事就会去，但他每次去都只是坐在沙发裡静静看着蔺沈之忙，美名曰，不打扰。
现在想想，他也从来沒主动问過蔺沈之他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些什么。
蔚然一直有些走神，直到他逛到了他大三时游戏的摊位前。
当初买走他游戏的人和负责摊位的人当然不是同一批，所以即使他站在摊位前，负责招揽客人的那些人也沒人认出他，他们对他和其他人一样热情。
蔚然怀着复杂的心情进了摊位。
负责营销這個摊位的负责人主要设计了两個卖点，一個是vr眼睛体验，一個是手办的贩卖。
工作室的人设计了一系列简单的可以通過vr眼镜互动的情节，把游戏裡的猫带到了“现实”裡。
至于手办，蔚然粗略逛了逛，大部分手办制作得還算精良，但同样的价钱也高于普通价位。
蔚然离开后，上游戏论坛看了看，果不其然，论坛裡已经骂声一片。
相比起這游戏，白金那边的口碑就相当好。
白鲸也制作了游戏相关的vr，他们贯彻了自己一贯的风格，整個vr做得相当的精致，虽然只有几分钟，但无论是画面還是剧情都相当精彩。
蔚然花了半個多小时排队体验了一次。
临出来时，工作人员還送了他一個小小的盲盒挂坠。
蔚然找了個沒什么人的地方把手办拆了，他开出来了一只胖头鱼，那是白鲸主营的一款游戏裡相当受欢迎的角色之一。
蔚然把它放在掌心，拍了照片发给了蔺沈之。
照片发過去后，他简短地說明了一下那胖头鱼是什么。
蔺沈之很快回复，他问，那鱼游泳的时候能看见前面嗎？
蔚然走在满是白炽灯和游客的会场当中，一時間有些被问住。
想了半天，他回复了一段超长的解說。
首先那不是真的鱼，而是一個角色，他是不下水的，以及游戏角色是不需要视力的。
十点多，会场闭馆后，蔚然给金启黎发了信息。
金启黎過了半個小时才出来，闭馆后他還需要处理一些后续事宜。
两人会合时，已经十一点多。
這個時間点，在這座老城裡，很多商铺店家都已经关门，两人沿着路边走了许久，最终也只找到了一家卖麻辣烫的店。
和金启黎面对着面坐在路边吃着麻辣烫时，蔚然整個人都有些懵。从他见到金启黎第一面起，金启黎一直都是干练金助理的模样。
“想聊些什么？”金启黎问。
蔚然抬头看去，金启黎要的变态辣，他碗裡红彤彤一片，看得蔚然肚子发疼。
蔚然想想，摇摇头，他不知道。
金启黎喝了一口碗裡红得让人肚子疼的汤，道：“我不知道蔺沈之有沒有告诉過你，蔺沈之的妈妈在生下他之后就走了，蔺沈之从来沒见過她。”
蔚然点点头，這事他听說過。
他当时并不觉得，只觉得她過分，不能理解她怎么就能狠得下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现在他明白了知道了，他却不知道他還有沒有资格去說什么。
“那他有告诉過你，他爸在和他妈住過的那间别墅裡等了几十年的事嗎？”金启黎问。
蔚然哑然。
關於自己父母的事蔺沈之和他提過几次，但每次都相当简短，他从未說過這個。
“蔺沈之他妈妈离开之后，他爸爸就再沒娶過，他一直住在那栋老房子裡面，他嘴上从来沒說過，但亲近的人都知道，他是在等她回去。”
“我刚进入蔺氏集团的时候是跟在蔺沈之他爸爸身边做事的，我去那屋子裡看過，那屋子還保持着当初的模样，永远空着一半的衣柜书柜，单独放在一旁不许任何人碰的一双老拖鞋，橱柜裡的杯子碗筷……”
“你沒见過蔺沈之他爸爸，他那個人该怎么說，应该說他和蔺沈之很像吧，都比较不苟言笑，但他们也有点不同，他爸爸更加沉默，如非必要基本上很少开口。”
“你能想象蔺沈之和他待在一起，蔺沈之還是话多的那個嗎？”
“我觉得蔺沈之他爸也不是不喜歡蔺沈之，他是喜歡蔺沈之的。但怎么說，他有时候给我一种，他好像看到蔺沈之就会想到他妈妈所以特别痛苦的感觉。他从来不在蔺沈之面前表现出来，但有时候蔺沈之走后，能看见那种眼神……”
“蔺沈之大学毕业正式接手蔺氏集团沒多久之后他就去世了，积忧成疾。”
“他刚刚开始只是有些胸闷气短不舒服，大概是他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他住院那段時間他对蔺沈之很好，蔺沈之那段時間看得出来的很开心。”
“蔺沈之家有個花园你知道吧？”
蔚然点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
“蔺沈之他妈妈好像就喜歡种花。”金启黎道。
蔚然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說点什么。
“从小就生活在那种环境之下，如果是我我肯定受不了。蔺沈之大概也是受不了的，他爸爸去世之后他很快就搬了出来，搬到了现在他住的地方。”
“那栋老房子他并沒有处理掉，而是就任由它那样维持着。他很少回去，只偶尔让人過去打理一下。”
金启黎又喝了一口汤。
這次之后，金启黎放下了筷子，他吃饱。
金启黎擦了擦嘴，继续道：“我不知道在你的印象裡蔺沈之是個什么样的人，但在我看来，蔺沈之那样一個人，经历過那些，是很难会动心的。”
“但如果他喜歡了，那他就肯定是真的喜歡了，他答应和你结婚，那他就肯定是做好了要和你過一辈子的准备的。”
“你们怎么就走到离婚了呢？”
蔚然拿着筷子的手动了动，手裡的面條顺着筷子的末端滑落。
对啊，他怎么就把蔺沈之弄丢了呢？
蔚然笑笑，低头吃面。
他突然也有些想吃金启黎点的那种变态辣，辣到头皮发麻那种。
金启黎住在会场附近，蔚然住在酒店，两人吃完东西后就各自分开回了住的地方。
蔚然回到酒店洗漱完躺在床上时已经快一点，他有些睡不着，索性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他這手机是新的，老手机裡面的通讯记录、照片全都沒了，他翻了半天，也只能把当初维修师傅从老手机裡弄出来的那几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看到腻了，他又把蔺沈之的微信号找了出来，看他们這段時間的聊天內容。
他這個新的手机收到的第一條信息就是蔺沈之那條同意离婚的信息，蔺沈之让他去别墅谈，否则他不会同意离婚。
蔚然找到方正的微信发送信息，“我想在游戏裡加蝴蝶。”
方正很快回复，“大哥，你能不能看看现在几点了？”
蔚然想想，觉得方正說得有道理，“那你睡吧，我明天再找你。”
方正沉默片刻，发了個吐血的表情。
蔚然沒再回复，他找到蔺沈之的微信号，把给蔺沈之的备注“我老婆”改成了“蔺沈之”。
翻了個身，他再想想，又改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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