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蔺沈之为什么要怕他?
他有什么可怕的?
明明应该是他怕蔺沈之才对。
蔚然提着东西进门后,把东西放到了冰箱旁边的厨台上。
他买了很多东西,足足四大袋,有青菜也有一些其它瓜果,其中還包含了一些肉类。
东西放好,蔚然抬头看去时,蔺沈之正收回看向他的视线。
看着那样的蔺沈之,蔚然那個奇怪的认知再次浮现心头,那酸酸的感觉也再一次袭来。
蔺沈之在避开他的视线。
知道這点,蔚然忍不住地朝着蔺沈之看去。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蔺沈之的侧脸,蔺沈之清瘦了很多,脸颊的位置都沒了肉,眼眶更是微微下凹,那模样看得蔚然心裡发紧。
蔺沈之本来就不怎么吃东西,他之前一直给蔺沈之投食,投食了好长一段時間才总算把蔺沈之养出一点肉来的……
蔺沈之好像已经很长一段時間沒出過门,他的头发都已经长過眼睛,凌乱的发搭在他的脸上,遮住他的眼睛也让他皮肤愈发白皙。
侧過头去看向落地窗外沒一会后,蔺沈之就又忍不住看了回来。
蔚然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他假装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些袋子,“我也不知道你缺什么,所以什么都给你买了点……”
說话间,蔚然把袋子裡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
蔺沈之不挑食,好养,认识他之前都是负责补给的阿姨买什么菜放冰箱他就吃什么,认识他之后则都是他决定吃什么就吃什么。
這么說起来,以前家裡的事情好像一直是他說了算,他說什么蔺沈之都說好……
說好的时候蔺沈之還总直直看着他,那眼神,让他轻飘飘。
蔚然把袋子裡的东西都拿出来一字排开,发现全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后,他不易察觉的顿了顿,有些尴尬。
蔚然看向冰箱,他走向冰箱,要帮忙把东西全部放进冰箱。
“我自己来就好。”蔺沈之略有些紧张的声音传来。
蔚然看去。
蔺沈之一双黑黝黝的眸正直直盯着他,他有些紧张。
蔚然不解,“不费事的。”
蔚然拉开冰箱。
冰箱拉开,看见放在冰箱裡的那些還装着不少剩菜的保温盒,蔚然怔了下,他朝着冰箱后沙发上的蔺沈之看去。
蔺沈之已经移开视线,他看向落地窗。
蔺沈之耳廓微微有些泛红。
蔚然哑然。
蔚然把冰箱裡的保温盒全部拿了出来,每個都打开看了看,裡面装着的還是他之前给蔺沈之煮的那些菜。
所有的菜都有动過的痕迹,但每一样都還剩了将近三分之一,根本不像蔺沈之之前跟他說的那样,他已经吃完了。
蔚然把盒子都打开后,把盒子裡的菜倒进垃圾桶。
蔺沈之听见动静,回過头来看见自己的菜都被倒进垃圾桶,他两只眼睛不可思议的微微瞪圆,蔚然为什么要倒掉他的菜?
那些菜虽然已经不怎么新鲜,但也還沒变质,他算好了的,他還要吃的……
蔚然把所有菜都倒掉后,用水冲了冲盒子,拿了洗洁精自然地洗了起来。
保温盒是他买的。
蔺沈之中午的时候一般不回家,会直接在蔺氏集团吃饭,他受不了中午见不到蔺沈之,所以就买了保温盒找了借口要给蔺沈之送饭。
他兴致勃勃,他买保温盒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蔺沈之看见他做的爱心午餐时幸福的表情,然而现实却啪啪打脸。
他不会做饭。
他在家的时候都是蔚云做饭,后来他读大学了吃的又一直是食堂,根本沒有机会下厨。
他倒是知道流程,锅烧热放油放葱姜蒜再放菜,但他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是刚刚能吃的程度,根本谈不上“好”吃,更别說什么爱心午餐。
蔺沈之倒是不在意,蔺沈之本来也不在意吃這回事,就算他乱煮一通,只要吃了死不了,蔺沈之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蔺沈之不介意,但他并不想虐待蔺沈之的胃,他心疼,所以试了两次后也就放弃。
为這,他還偷偷郁闷過好长一段時間。
洗干净保温盒,蔚然冲了冲手,看向蔺沈之。“我再帮你煮点?”
他不知道蔺沈之到底是怎么了,但有两件事情他是看出来了,蔺沈之不能出门,蔺沈之沒什么胃口。
蔚然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眼蔺沈之抱枕下的肚子。
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他头顶,让他头皮发麻被挤发寒,他蓦的又想起那天夜裡蔺沈之的模样,巨大的翅膀,怪异的手脚,带着纹路的脸……
蔚然努力抑制,不让自己去想。
蔺沈之虽然說自己是虫族,但怎么看也是和人沾点边的,他应该不至于真的会吐丝会蜕变。
蝴蝶是蝴蝶之前都有一個破茧的過程,而破茧之前它们都是……
蔚然用力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他强迫自己冷静,他伸手去拿菜的手却不受控制,他拿到手裡的番茄差点滚到地上。
“陈寄云什么时候回来,应该快了吧?我再给你做点放着,等他回来了……”蔚然强撑着转移话题。
蔺沈之微垂的睫毛轻颤,等陈寄云回来蔚然就不来了?
蔺沈之突然就想起蔚然是個心很好的人的事。
蔚然這人心好也心软,就算害怕就算想要转身逃跑,只要他开了口,蔚然還是会過来。
“快了。”蔺沈之道,“明后天。”
“嗯。”蔚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面前的菜上。
番茄炒蛋,炒茄子,炒四季豆,除了這三样蔚然還准备再煮個鱼。
蔚然除了青菜蔬果還买了好些肉类,其中就包括了鱼,商场的人都已经帮他把鱼去好了鳞片也切好,他只需要冲洗一下就可以下锅。
番茄炒蛋、茄子、四季豆容易,鱼麻烦,他把鱼放到最后。
手忙脚乱的把鱼放进锅裡加了水煮后,蔚然看着面前已经快凉了的三個菜,這才惊觉他弄反了顺序。
他应该先煮鱼,這样就算鱼冷掉,另外三個菜也還是热的。
蔚然本能回头看向蔺沈之,一回头,他却沒在沙发上看见蔺沈之。
他有些许惊讶,他朝着楼上看去,楼上的卧室房门开着,从他的角度沒看见人。楼下厕所的门也隐约开着,也沒看见人。
蔚然又看了下還沒烧开的锅裡,有些犹豫地走向沙发。
最近一段時間他几次看见蔺沈之时蔺沈之都坐在沙发裡,這让他对沙发都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微微绕开沙发,走向落地窗。
知道落地窗最近一段時間打开過,他沒有直接靠近落地窗,而是在落地窗两米前就停下。
他微微侧着头,朝着落地窗外看去。
几乎是他探出头去的瞬间他就看见蔺沈之,蔺沈之正站在落地窗左边的過道裡,他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捂着嘴鼻,他脸上是他之前见過的那种纹路。
阳光下,那纹路变得浅淡,让蔺沈之蓝绿色的眼睛越发如同宝石,通透而美丽,也让蔺沈之那张他本该熟悉的脸变得越发陌生。
蔚然喉间一紧。
蔺沈之有所察觉,微微侧過头来。
看见落地窗后正看着他的蔚然,蔺沈之身体僵了僵,他撑着后腰的手放下,他手本能地抚上自己的肚子,试图遮住什么。
蔚然收回视线。
蔚然退回客厅,要回他的厨房。
重新站到厨房裡,看着面前煮开的锅,蔚然努力无视自己手臂上那一层层泛起的鸡皮疙瘩。
落地窗外,见蔚然消失在落地窗内,蔺沈之本能的就想要追,走出两步后他停下脚步。
他這副模样,就算追上去了也只会吓到蔚然。
蔺沈之低头看看自己虫化的手,他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再蹭了蹭,直到把手背蹭得通红,也沒能把虫化的痕迹蹭沒。
感觉着手背上的疼痛,他一只手继续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闻见落地窗外他刚刚才喷過的那杀虫剂的味道,一只手微微撑着腰。
站得久了,他腰酸。
十几分钟后,落地窗传来敲动声。
蔺沈之微微侧头看去。
落地窗裡面沒人。
蔚然沒有站在之前的位置,而是站在了距离落地窗更后面些的位置,那裡他看不见蔚然,蔚然也看不见他。
蔚然声音传来,“饭煮好了。”
“嗯。”
“……那我先回去了。”
“好。”
屋裡沒了声音,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蔺沈之又捂着口鼻在门外站了会,直到两只腿都站得发酸发痛,他這才走向落地窗。
吧台前,蔚然已经替他盛好饭,连筷子都放好。
蔺沈之坐下,拿了筷子。
他把几样菜都尝了尝,味道一如之前,很有蔚然的风格。
吃完饭,蔺沈之把剩下的饭菜拿保温盒装了起来,全部放进冰箱。
洗完碗后,蔺沈之往手上挤了许多洗洁精,然后是一阵用力地揉搓,就像以前蔚然发现他碰到蝴蝶后拉着他洗手的时候一样,恨不得把手搓下一层皮来。
蔚然可以不用走得那么快的,他又沒想要吓他,他不是发现自己虫化后就自觉躲到外面躲到蔚然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嗎?
蔺沈之上楼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他身上的虫化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夜裡,陈寄云打电话過来时,他背后的骨翼也已经显现。
视频电话接通,陈寄云看见他那对巨大的骨翼时都不由愣了愣,“你沒事吧?”
蔺沈之摇摇头。
陈寄云有些怀疑,“真的?”
雌虫怀孕之后是会不受控制的虫化,但大部分的虫化都并不会完全虫化,除非情绪失控或者雌虫状况很糟糕。
“嗯。”
陈寄云隔着屏幕打量,发现蔺沈之最近几天气色好了不少后,他微微松了口气。
“我已经买了后天早上的机票,等我回去了我看能不能偷偷给你做個全身检查。”陈寄云道,蔺沈之這段時間一直不吃饭,他严重怀疑蔺沈之营养不良。
“好。”
蔚然回到工作室时,方正电话正来。
进门后看着自己响起来的手机,蔚然沒有接电话,直接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裡,方正正一边皱着眉头看着电脑一边打着他的电话,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来。
“怎么了?”蔚然问。
“我正找你……出事了。”方正道。
蔚然愣了下后走向方正,“什么事?”
游戏的进展相当顺利,他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其他人的任务也都在按班就部地进行着,能有什么事?
他和蔺沈之也……蔚然心口狠狠痛了一下。
“是關於画手的……”方正赶紧解释。
蔚然花了些時間才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制作游戏需要大量的各种图片,在和他確認好后,方正就联络了之前给他们画宣传图的那個画手,让对方为他们绘制一系列的图片。
這件事本来都已经谈妥,合同都已经签了,然而就在今天不久之前方正却接到了画手那边的联系,說是他不能再继续画下去了。
方正一听就急了,连忙打电话過去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打過去,电话那头的画手却一直哭個不停,陆陆续续半個小时他才总算把事情說清楚。
那画手被他们工作室坑了。
一般接他们這种商业绘画的画手都会有自己的工作室,画手和工作室有着自己的合同,画手接单创造利益之后再和工作室分摊。
画手和工作室之间的合同不关他们的事,本该如此。
“他說好像是因为我先和他联系,让他试了图,然后再找的工作室签的约,所以他那边违约了,现在反過来欠了他们工作室十多万。”方正一脸莫名其妙。
当初他找画手约图的时候,也沒听說必须先在工作室谈。
蔚然也听的一脸莫名其妙,“那现在?”
“对方的意思是他不画了。”方正道。
蔚然哑然,他還挺喜歡那画手的画风。
蔚然想想,道:“就沒有其它办法嗎?”
“這种事能有什么办法?”方正還懵着。
他有点沒明白对方工作室的意思,画手招揽到单子,走的是工作室正规合同,不是私下接单,赚了钱也沒忘了工作室,這怎么就违约了,還害得那画手倒欠了他们工作室的钱?
“他们工作室那边怎么說?”蔚然问,“实在不行工作室那边先退了,看能不能单独联系上那個画手,问他私底下接不接单。”
方正才想起,赶紧回了电脑桌前,要询问工作室的人。
蔚然看了会,见方正那边沒有那么快解决,他回了自己的工位,要继续之前的活。
大概两三個小时后,方正再次找過来时脸色相当难看,蔚然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和对方谈得肯定不顺心。
“怎么了?”蔚然问。
“对方說可以换個人给我們画,但不退钱。”方正黑着脸。
蔚然眉头也皱起,他们之前约图的时候一次性约了好多张,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如果约出来的图不能用,他们的钱就相当于打了水漂。
他们手上能用的资金并不多,而且接下去還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但是我們合同上不是指明了要那個画手?”蔚然越想越觉得這事就不对。
他们是签了合同的,对方换人,算违约吧?对方都违约了,他们怎么就不能退单了?
“我估摸着是工作室和画手不对付,所以故意刁难那画手,至于我們,估计就是当我們就是個小工作室好欺负。”方正有些生气。
蔚然听得也有些生气。
蔚然张嘴就想要說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這事還真不好处理。
最主要的問題是這事并不是和他们直接相关的,而是那画手和他自己工作室的事,就算他们想管也名不正言不顺。
两人琢磨了会,半天沒想出办法来。
夜裡时,蔚然早早地回家。
明天蔚云一早的飞机,他得去送送。
翌日,天不见亮,蔚然借了车,开车送蔚云去了机场。
临上飞机前,蔚云拖着行李箱回头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半天,最终什么都沒說。
看着蔚云那模样,蔚然努力装作沒事人的模样,但看着蔚云进了候机厅后,他脸上地笑容還是立刻就绷不住。
蔚云一走,他越发有种一切已经彻底结束的感觉。
重新坐回车上后,他半天沒能回過神来。
回去的一路上,蔚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他把车子停下下了车要按密碼进门,看着面前熟悉的铁门,他才回神。
他居然把车开到了蔺沈之家门口。
察觉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蔚然在门口的位置愣了半天,他几次抬手想要按下门铃,但手抬起又都放下。
蔺沈之這個時間点肯定還在睡觉,而且他也不知道他按了门铃之后该說什么,他已经沒有理由再来找蔺沈之。
蔚然重新回到车上,把车开回工作室楼下。
别墅。
陈寄云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蔺沈之,“那家伙来這干嘛?”
“什么?”蔺沈之看去。
因为起的太早,蔺沈之脸上還带着明显的困倦。
那份困倦让蔺沈之看着很是虚弱,身上那份冰冷也染上几分病态的味道。
“蔚然,我刚刚在门口看见了他,他开這车正离开。”陈寄云道。
蔺沈之愣了下后整個人瞬间清醒。
他连忙拿了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手机解锁,却沒在上面看见任何信息提示后,他心口空了一半。
他看向门口,他几乎是立刻起身向着门口走去,要去看门口的电话,如果有人按了门铃,是会有记录的。
蔺沈之起得急,起身的时候一阵眩晕的感觉猛然袭来,让他立刻跌坐回了沙发上。
“小叔?”陈寄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
蔺沈之闭上眼睛,强忍着恶心感缓過那一阵头晕目眩,他再次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站到门后的电话前,蔺沈之查询记录。
记录很快弹出,看着那只陈寄云一條的门铃记录,蔺沈之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蓦地落回了肚子裡。
他松了口气,他沒有漏听蔚然的门铃。
不是他漏听了门铃,而是蔚然根本沒按门铃。
“你……”陈寄云看着這样的蔺沈之,脸上是极度复杂的神情。
他打一开始就不赞同蔚然和蔺沈之在一起他一直觉得两人会分开,现在好了,他如愿了。
他如愿了,可他却并不高兴,因为事情根本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变得好起来。
他這几天沒回来,蔺沈之整個人都已经瘦了一大圈,都瘦得有些脱相。
“他可能只是有事路過。”蔺沈之道,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清,但即使是陈寄云,也能从那份冷清中听出几分故作淡定。
“他来這能有什么事……”陈寄云干巴巴道。
蔺沈之不语。
“走吧,我已经安排好了,给你做個检查。”陈寄云道,他已经和医院的人說好,会单独腾出些時間给他。
蔺沈之起身。
出了门,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车子从别墅车库开出,路過大门口时,蔺沈之忍不住的朝着门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一片空。
路上,陈寄云询问了蔺沈之這段時間身体的情况。
蔺沈之漫不经心,他這段時間挺好,他有在努力吃东西,他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冷静。
“你還是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如果一直這样……小叔?”陈寄云說了半天,一回头发现蔺沈之的注意力一直在窗外似乎在窗外寻找着什么,他立刻朝着窗外看去。
他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沒看见。
路边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区。
小区位置還行,但這种方法的都市中心,位置還行就代表着居住环境的极度压缩。
小区裡几栋大楼拥挤地坐落在一起,只几栋楼中间的位置有一点空可以让小区裡的小孩透透气,让人觉得压抑。
“好。”车子开過小区,蔺沈之收回视线。
陈寄云又把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路后才猛然回神,刚刚那個小区是蔚然和他那個朋友开工作室的小区。
弄明白蔺沈之刚刚在找什么,陈寄云喉间猛然一阵犯苦,他嘴唇翕动,正准备說点什么,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陈寄云看都沒看就直接接通,“喂?”
“小云。”
陈寄云顿了顿,作势就要挂断电话。
“我准备告诉他你的事了。”电话那头的人道。
他声音很轻,裡面依旧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同时也多了几分以往不曾有的东西。
陈寄云就要挂断手机的手停顿了一瞬,就是這一瞬,手机对面再次传来說话声,“在那之前我能和你见一面嗎?有些事我想和你当面聊聊。”
陈寄云回過神来,直接挂断电话。
蔺沈之看去。
陈寄云勾起嘴角笑了笑,“……医院的人。”
陈寄云把手机放下。
车子开进医院,陈寄云找了地方停车后,带着蔺沈之先去了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不算太大,但独自一人使用也還算够用。
蔺沈之确定办公室中沒人后,身体逐渐放松。
蔺沈之转动脑袋四处打量,他上一次来這裡的时候是他怀疑自己怀孕的时候。
陈寄云一进门就忙碌开。
蔺沈之静静在屋裡坐着,等待着,配合着。
一套全身检查下来,蔺沈之再次坐进车裡时,脸上已经带了明显的疲惫。
车上,陈寄云皱着眉头看着手裡的检查报告。
“怎么了?”蔺沈之看去。
“你营养严重不良,而且還有贫血……”陈寄云一连爆出一连串問題,最后,他顿了顿后道:“再這么下去很危险。”
至于什么东西很危险,陈寄云沒有直說,蔺沈之却听懂。
蔺沈之低头看向自己已经越来越明显的肚子,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自己的肚子上抚摸着。
它一直很乖,乖得让他总是想到蔚然。
蔚然就总是很懂得体贴人。
回去的路上,再次路過蔚然所在的小区时,陈寄云朝着后视镜中看去,果不其然,蔺沈之一直看着窗外。
陈寄云再度哑然。
“要去买点菜嗎?”陈寄云打破车内那让他难受的沉默。
“有菜。”蔺沈之想到他那满冰箱的菜。
蔚然走了之后他打开冰箱看過,冰箱裡全都是蔚然爱吃的菜,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有?”陈寄云愣了下。
“蔚然买的。”
陈寄云哑然。
他张嘴就想要问蔚然什么时候又来過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再說话,陈寄云把车开回别墅。
车子在车库停下,陈寄云回头看去时,蔺沈之已经在后座上抱着自己的肚子昏昏欲睡。
车库的灯光有些昏黄,灯光照射在蔺沈之脸色,让他眉眼间的疲倦清晰。
那样的蔺沈之陈寄云从来沒见過。
“小叔?”陈寄云唤醒蔺沈之。
蔺沈之醒来,他迷糊了一会后才清醒過来,下了车,回了屋。
进了门后,陈寄云看了眼時間后放下检查报告,“你去睡一觉,我去做饭,饭做好了我叫你。”
蔺沈之点点头,上了楼。
他确实困得厉害。
上楼后,在原本属于蔚然的那半边床上躺下后,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個多小时后。
下楼,蔺沈之看到放在餐桌上的四菜一汤,他一下就想到蔚然,他和蔚然就从来不在餐桌上吃饭。
蔺沈之走向餐桌。
坐下后,蔺沈之才想起来冰箱裡還有蔚然给他煮的那些菜,“冰箱裡還有些菜。”
“那些都好久了。”厨房裡,陈寄云拿了碗筷盛饭。
已经起身要去冰箱裡面拿的蔺沈之脚步停顿,他看了過去,“你倒了?”
“那還能吃嗎?”陈寄云盛了两碗饭回头时,看见蔺沈之直直看着他的眼神,蓦的有瞬间的心慌,他有一种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的错觉。
“沒什么……倒了就算了。”蔺沈之重新走回餐桌坐下。
他们這些人,一個個的怎么都喜歡到他的东西呢?
那些东西虽然已经放了段時間,但也還沒变质,還能吃的。
陈寄云端了饭上前,把饭放在蔺沈之面前时他小心地看了蔺沈之一会,蔺沈之脸上一如既往的淡然,就仿佛他刚刚那做错了什么事的感觉只不過是他的错觉。
“怎么都是些土豆番茄,沒有青菜?”陈寄云也坐下后主动转移话题。
蔺沈之拿了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起米饭。
“蔚然不吃叶子菜。”蔺沈之想到什么,嘴角勾了一下。
蔚然這人挑食都挑得很奇怪,其它的蔬菜他都吃,但他唯独就不爱吃叶子菜,就很奇怪。
蔚然之前给他做饭的时候也是,基本都是各种瓜果类的菜。
陈寄云嘴唇动了动,他想說這些菜买了是要给蔺沈之吃的,就应该买些蔺沈之喜歡吃的能吃的,而不是蔚然自己喜歡的。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蔺沈之沒有什么特别喜歡吃的东西。
蔺沈之吃了几口米饭后,抬头看向桌上的几道菜,陈寄云打小独自一人生活厨艺還不错,至少比蔚然好,四菜一汤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蔺沈之就近夹了一筷子土豆尝了尝,和蔚然那糟糕的厨艺不一样,土豆又香又油腻。
“你得多吃点,再這样下去你身体肯定会撑不住的。”陈寄云道。
蔺沈之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咽下嘴裡的土豆。
他硬着头皮一口气把碗裡的饭全部吃完时,脸色已经有些发青。
陈寄云洗碗的时候,蔺沈之還是沒忍住,冲进厕所吐了個干净。
他已经很久沒有這样大吐過,把肚子裡的东西全部吐完时,他脸色煞白,腿脚都有些发软。
陈寄云听见动静過去把他从厕所扶到沙发上坐下时,看着他那模样,半天都沒能說出话来。
下午时,再晚点,陈寄云煮了水煮鸡蛋,蔺沈之吃了半個。
夜裡,蔺沈之沒让陈寄云做饭,而是自己下了。
他学着蔚然的模样,把所有的菜都切成大大小小不一样的方块,然后学着蔚然的模样笨拙地倒进锅裡搅和搅和,加水,煮。
放盐的时候,他也学着蔚然多放了些。
菜上桌后,蔺沈之尝了一块就不再吃,和蔚然煮的一点都不一样。
吃完晚饭,蔺沈之早早的就回了房间休息,陈寄云则拿了之前的检查报告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蔺沈之情况比他预料的還要糟糕,长時間的营养不良不只是让他自己难受,对他肚子裡孩子的影响也是莫大的。
虽然雌虫怀孕之后肚子裡的是蛋不是直接的婴孩,但還是一样能够检测到生命迹象,但他之前拿到的那几张报告裡却显示迹象微弱。
陈寄云拿着几张报告正眉头深皱,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去,看见上面那串沒有备注甚至沒有储存的电话号码,他几乎是立刻就认出那是谁的号码。
陈寄云迟疑一瞬,又看了一眼二楼蔺沈之紧闭的卧室房门后,拿了手机去了花园。
进了花园,陈寄云再看了一眼手裡還在响的手机后,這才接通。
电话接通,电话那头带着几份小心翼翼熟悉的声音很快传来,“小云。”
陈寄云沒說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前方已经被整理過的花园,那瞬间他都有些诧异,他很诧异他居然能有如此心平气和的接這电话的一天。
如果是以往,他早就已经在电话接通的瞬间耐心耗尽,直接把电话挂断。
“我之前和你說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男人道。
陈寄云嘴唇动了下,依然沒吭声。
电话那头的男人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应,他似乎有些高兴,說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過去找你。”
陈寄云不语。
电话那头的人又等了一会后再次开口,“你看這周星期日行嗎?如果不行,或者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都可以。”
陈寄云不语。
“小云?”
陈寄云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收了手机,陈寄云看着面前黑暗中的花园,一時間只觉心口无比烦闷。
曾经的他是真的希望能看见那男人身份暴露,看见他被抛弃的那天,光是想想那可能光是想想那场景,他就觉得浑身舒服觉得解气。
但现在,他却完全沒有那种开心的感觉。
陈寄云回头看向一侧的落地窗,他向着落地窗走去,要继续回去研究那份检查报告。
回到落地窗前,他一眼就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份报告的蔺沈之。
他瞬时有些紧张,他赶紧小跑着进门,“小叔。”
蔺沈之从报告中抬头,他看向陈寄云,他已经虫化的手把报告放下,他起身,“我下来倒杯水。”
說话间,蔺沈之走向一旁厨房裡冰箱旁的饮水器。
他把杯子放在热水器下,伸手去按锁,他手有些抖,他按了一次沒能按开直到按第二次时锁才顺利解开。
饮水器上显示着温度的数字直线上升,到达99后,热水很快流下,然后在杯子装满八分满时停下。
蔺沈之端了杯子,上楼。
在床上躺下后,蔺沈之拿了一旁的手机看了看,蔚然已经回复他的消息。
“陈寄云回来了,這段時間谢谢你。”
“不用,有事可以再告诉我。”
蔺沈之手指在蔚然的头像上划過,蔚然還是在用之前的头像,和他一起拍的情侣头像。
照片裡,蔚然笑的一脸的阳光灿烂。
而他,拘谨而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還在惊讶他居然能遇上蔚然這样一個好的人。
蔺沈之編輯了信息回复,“好。”
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有說不完的话,他這個字回复過去后,蔚然果然沒再回复他。
所以他有时候都会故意拖延一会,這样他们聊天的時間就能延长,就能更多会。
放下手机,蔺沈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已经沒有蔚然了,他不可以再沒有這孩子。
工作室裡,蔚然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沒有等到其他的內容后,他才不得不放下手机。
他其实很想问问蔺沈之到底怎么了,但蔺沈之甚至都不愿意跟他說他会虫化的事,又怎么会愿意告诉他更多?
蔚然深呼吸一口,他用快捷键锁屏,随着他快捷键的按下,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张巨大的风景图。
路边百花盛放的花圃之上,几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盘旋飞舞。
蔚然直直盯着那几只蝴蝶看。
蝴蝶很小,拍得并不清楚,這让他好受不少,十多秒看去,他除了隐约有些不太舒服倒沒有太大的感觉。
又看了会后,蔚然深呼吸,解开电脑锁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电脑上。
翌日,方正一进门发现蔚然又在工作室,一点都不惊讶,他都已经快习以为常。
打开电脑,方正查看自己工作用的几個賬號。
几分钟后,方正头痛地看向蔚然,“画手工作室那边還是不肯松口,只一口咬定愿意换個人给画,不能解约。”
闻言,蔚然揉揉熬了一夜有些眩晕的脑袋,看去,“能走法律程序嗎?”
這明显是对方毁约在先。
“可以是可以,不過需要的時間估计不会短,对方這就是摆明了要耍无赖……”方正头痛,他沒想到他们這游戏還沒开始做起来問題就先来了。
真到了走法律程序的那一步,对方未必不愿意解约,对方才是违约那個,闹大了对他们沒好处。
对方之所以一直不松口,就是仗着他们是小工作室沒什么人也不懂,妄想着說不定就赖過去了。
“画手那边呢?”蔚然又问。
如果可以,他還是挺倾向于让同一個画手把剩下的画画完,毕竟這样一来画风才能更加统一,而且他也是真的喜歡对方的风格。
“我再问问看,实在不行我們就找律师。”方正咬牙。
蔚然蓦的就想起蔺沈之,蔺沈之之前說過,他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蔺氏集团的律师团。
蔺氏集团的律师团队那自然都是行业裡领先的存在,如果請他们出手,這件事情肯定轻易就会得到解决,說不定都要不了三個小时。
蔚然视线看向自己右手边的抽屉柜,他们的效率他已经见识過。
蔚然收回视线,他喝了一口水,用水冲去喉间的苦涩后,他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电脑上。
再次看着电脑上跳动的光标,他却根本沒办法集中注意力。
想想,蔚然又停下,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拉开了那抽屉。
他把抽屉裡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拿,直到露出下方的那封快递信的信封。
他迟疑片刻,伸了手要去拿,手指触碰到信封的瞬间他又畏怯,他又把手收了回来。
重新把东西放进抽屉盖住那信封,他关上抽屉。
他還沒有做好心理准备,他還沒有那個勇气。
或许有一天他做好心理准备了,他就可以拿出那封信,把它拆开,然后从裡面拿出那证明他和蔺沈之结束的红色本本,但不是现在。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变得能笑着对蔺沈之說上一句祝福,祝蔺沈之在沒有他的地方和别人一起幸福。
想着那场景,蔚然喉间好不容易淡下去的苦涩瞬间再次袭来,這次比之前更加浓郁,苦得他喉咙发酸,苦得他喉咙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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