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交易达成
别看他们在南边跟阮氏对峙這么多年,双方最大规模的一次会战,也不過就是各自死伤了万人而已。难道打一帮泥腿子還要浪费這么多人命。
现在不仅沒有消灭掉他们,還让他们增强了武备,那么下一次,朝廷要调集多少人马来围攻高衡?一万不够,两万?那郑氏可就一点机动兵力都沒了,万一阮氏那边,或者国内其他地方出一点岔子,朝廷危矣。
“你放心,我們的本意并不是与你安南朝廷为敌,战争也是你们逼的,如果你们能善待侨民,又怎么会有后来這么多事情?事已至此,只要你们放人,我无意于你们作战,相信民众们也想安居乐业,我們在此生活,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高衡說道。
“你能保证?”郑威道。
“当然能,我還是那句话,我們只想要一條活路,不是非要跟你们死磕。谁想打仗呢?除非你们不想给我們留活路。”高衡說道。
“那好,我本人答应你,但是這么重大的事情,我還是要回去禀报,請将军给我一些時間,等王上做决断。”郑威想了想,還是放弃了直接做决定的想法,這么重大的事情,他必须請示王上,否则,日后的责任他担当不起。
“那就以十天为期,给你们十天時間,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范玉,送客。”高衡做了個送客的手势。
范玉和一群侍卫进来,請郑威出去,郑威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混账!他以为他是谁!”哗啦哗啦,茶杯摔在地上粉碎的声音不断发出,升龙皇城内,郑主正在大发雷霆。
郑威跟高衡洽谈之后,也顾不上乘马车了,他也顾不上年迈,直接骑马星夜返回升龙,顾不上一路颠簸,让他一把老骨头差点散架。
回到升龙府,他就马不停蹄直接冲进皇宫找郑主汇报情况。刚把情况介绍完,郑主就大发雷霆,他倒不是冲着郑威去的,這么大的事情,若是郑威擅自做主了,他才真的要发火。可是现在郑威把這個难题甩给了他,他怎么想到,這個叫高衡的家伙這么狡猾,竟然要人不要钱,给了他人,会不会又陷入另外一個循环,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安南朝廷岂不是控制不了他了。
看到郑主发怒,郑威倒是很淡定,他知道郑主的脾气,发怒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自己沒有這点觉悟,還怎么当宰相。另一方面,郑主也是在表演给他看,谁都知道,郑主是绝对想救世子的,只是下不了這個决心,這個决心還得是郑威来帮他下,這样承担责任的时候能多拉一個人下水。
郑威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随即上前一步道:“王上還請保重身体,跟一個泥腿子置气,沒有必要。”
郑主回過头来道:“那你說该怎么办,這家伙摆明了搞事情,他要人口,他要人口做什么?难道他還想在我郑氏的土地上建一個国中之国?本王虽然年迈,可還沒有到昏庸的地步,這样的條件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郑威道:“王上,也不能把话說死了。我們真要是一点动作沒有,世子可就回不来了,政权无人继承,這比给他一些人口更加可怕。郑氏的基业岂不是断绝了?”
郑主沉默了,他当然明白郑威說的有道理,剩下几個儿子都不争气,有的人好酒,有的人好色,有的人处理政务的能力一团糟,有的人处理政务還行,可在军中沒有威信,军队若是不支持,以后必将会有政变风险。只有郑祚才能将郑氏基业保存下去。
郑威又道:“再說,国中之国,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国中之国了,无非是规模大小罢了。高衡不過是個泥腿子,這次臣也打探了他的底细,原先不過是一個明军小旗官罢了,最低级的武官,這种人能有多少才能。治理一個国家和带兵打仗可不一样,人多了,就会有不同意见,可是很难治理的。”
郑主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王上,中原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咱们权且答应他,既然能出得起五十多万两银子,按照他的方案,我們一两白银都不用出,从国库调拨粮食并且把侨民放了就成。咱们用這五十多万两银子可以干成更多的事情,把全国军队的装备换一茬也行。世子回来,一定会励精图治,一雪前耻。真到了那個时候,我們扩军备战,再剿灭他不迟,王上您看呢?”郑威劝道。
郑主起身来回踱步,随即一跺脚道:“那好,就按他的意思办,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图后事,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把人都放了。”
消息回传得非常快,根本沒用到十天,第五天,郑威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为了這件事,他也是劳心费力,将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這件事上面。郑威带回了好消息,高衡他们是额手相庆,要知道,谁也沒有把握安南朝廷一定会答应。一旦双方战事重开,郑祚肯定是死定了,可郑氏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灭了高衡。
到时候郑氏和他们拼光了,阮氏就会成最大赢家。最重要的是,高衡可不愿意跟安南人拼命,别說一换一,就是一换十他也不愿意,炎黄子孙的性命可比他们這群马喽高贵多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侨民和粮食陆续到达。在城内,郑祚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事务的变化,除了被关押之外,他的伙食标准明显是提高了,并且陆涛也再未对他用過刑罚。只不過沒事,陆涛就会去大牢裡转转,看到他,郑祚身上都是一阵恶寒,已经形成了一种條件反射似的恐惧。
除了看见陆涛之外,其余时候一切正常,郑祚知道,应该是父王已经跟高衡达成了协议,自己出去的日子不远了。现在,他开始每天正常吃喝拉撒,饭量比以前還大了一些,对于高衡這群人,他是带着无比的仇恨的,只要让他回去,他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可不能在這裡出岔子。
交易达成之后,高衡的心情大好,军队還是不断训练,沒過几天,安南人答应的第一批粮食三万石就运了過来,用的都是驴车或者骡车,从升龙府到脱县的道路上,全是运送粮食的车辆。谈成的十五万石粮食虽然听起来很吓人,但其实并不多,一旦侨民全部到位,脱县人口就会膨胀到五万,一個小小的县城肯定是容纳不下了。
而在古代,因为副食品很少,并且油水不足,古人的饭量都非常大,就算是后世的现代人,如果不摄入肉类蔬菜,光是吃米饭,沒有油水,不挂肠子,一個汉子一顿饭估计都能吃掉一斤粮食,一天就要消耗掉三四斤。
明代一石是一百二十斤粮食,也不過就是一個汉子一個月的消耗,如果這样大致计算一下,十五万石粮食也就够五万人食用三四個月,如果省吃俭用,半年就不得了了。
他们不可能总是靠着安南人的粮食来度日,种粮食就成了必然選擇,好在安南地区气候條件不错,谷物能做到一年三熟,并且脱县城内留下了不少农具,县衙仓库中也有些种子。本来脱县城外就有不少安南当地人的田地,现在他们走了,田地不能荒废,正好可以继续利用起来,并且扩大范围,就在城外种地劳作,军队同时在城外训练,除非敌军是大举进攻,否则小股敌军对脱县根本造不成威胁,况且现在是两家的休战期,他们要想把世子安然无恙的接回去,就不能闹出幺蛾子。
“来了,他们来了!”十几日后的一天早晨,城内外的民众正在忙碌着,为自己的新生活添砖加瓦。士兵们也在城外列队训练,高衡更是在骑兵连中操练马术,经過一段時間的训练,靠着后世特种兵過硬的本领,高衡已经基本掌握了骑马的技巧,虽然在马上作战還不太行,但是骑乘已经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可以在马背上做一些类似镫裡藏身之类的高难度动作了。
黑雄马跟高衡的磨合也很不错,马是认主人的,也许是高衡身上散发出的军人气质让战马很是喜歡,两者很投缘,最开始黑雄马不太适应,有些桀骜不驯,但是现在,高衡每次下达的指令,黑雄马都能准确完成,假以时日,高衡也可以跟古代大将那样,驰骋沙场了。
就在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的时候,忽然,有城头瞭望的士兵发现了城外的异样。官道的尽头处,除了一队队由安南士兵押解的运粮车正在驶向脱县之外,還发现了很多民众的身影。
沒错,這正是第一批被释放的侨民,他们是从距离最近的谅山府過来的,接到朝廷的命令之后,谅山府府尹立刻放人,郑主的命令,谁敢不执行。不過放人归放人,要想带走多少粮食那就不可能了,這些民众每個人能分到一些可怜的口粮,被军队押送,然后就向着脱县进发,至于能不能活着到达,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這些民众想跑也跑不了,饿了這么久,体力早就已经虚脱,每個人都是蓬头垢面,能撑到脱县就已经是很不错了。听放走他们的安南人說,脱县已经变成了他们這些侨民的救命之地,那边已经有侨民自发组织起来,建成了营地,這次放他们走,就是让他们去脱县跟那些侨民汇合。
這些受尽折磨的侨民也四处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听說脱县的侨民首领是武曲星下凡,一仗就击败了安南上万大军,還俘获了安南世子,這才用世子的命将他们交换了出来,這样的大善人,說是活菩萨也不過分。
民众虽然饥饿,但也满怀希望,强撑着亦步亦趋到达了脱县。当這些衣衫褴褛的民众看见脱县城墙,看见在城外劳作的侨民,看见整齐列队的军队之后,他们恍若隔世,仿佛到达了另外一個世界一般,這就是那個传說中的避风港嗎?
谅山的民众大约有五千人,這些人扶老携幼,互相搀扶着走近了城池。城头的讯息发出之后,高衡让军队立刻停止训练,前去接应民众,城裡的侨民们也闻风而动,纷纷拿着食品衣物出城迎接他们的同胞,几個月前,他们也是這样,现在,该轮到他们来帮助别人了。
“停!”带队的安南军官一声大吼,数百士兵立刻停下了脚步,出发前,他们点過人数,路上死了一些,不過還好,谅山距离這裡的路途并不遥远,所以死亡的人数有限。
高衡忍住激动的心情,上前跟安南人做交接,安南军官用有些生硬的汉话說道:“出发前一共是五千一百二十人,路途上死了二百多人,现在应当還剩下四千九百人,你们可以回去清点人数,我的任务结束了。”
高衡点了点头,安南军官立刻转身,对部下下令道:“全体,回转!”安南军队散去,這些民众紧张的心這才全部放松了下来。高衡的军队围了上去,听见熟悉的话语,民众们放声大哭,像是重获新生一般,他们终于找到同属炎黄子孙的同胞了,也意味着,這么长時間地狱般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
有的女子甚至激动地站立不稳晕了過去,還是旁边的家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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