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枭雄落幕五
两军死斗,士气就是决定性因素,沒有了士气的北洋新军骑兵根本不可能是士气如虹的兴华军的对手,本来就剩下一千多骑兵的北洋新军一下子被步兵所包围,骑兵一個個惨叫着落马,很快,王奇的阵地上就再次获得了宁静,骑兵全部死在了兴华军的士兵的三棱铳刺下。
“胜了!我們胜了!”士兵们欢呼着,将杀死的敌人的钵胄盔挑在自己的铳刺上,這是胜利的象征,這更是兴华军勇气的象征。
郑成功激动得浑身颤抖,当日,他的人马就是败在了北洋新军之下,谁能想到,這支被郑家军惊为天人的军队在遇到兴华军之后還是不堪一击,這种差距高下立判,兴华军的战斗力已经到了一個叹为观止的地步了。這一仗,敌军骑兵全灭,也算是兴华军为战死的郑家军,为战死的周全斌等爱将报仇了,這怎能让郑成功不激动。
“大帅,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兴华军太强了。”郑成功忍不住赞道。旁边的施琅等人都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說什么好。這种战争模式比起当年的扬州之战還要先进无数倍,這已经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了,作为传统的明军将领,施琅等人這才发现,原来仗還能這么打。
北洋新军三千骑兵全军覆沒,让阵后的多尔衮和曹振彦等人捶胸顿足,特别是曹振彦,這可是他倾尽全力打造出来的火铳骑兵,這是划时代的力量,可以這么說,只要這支军队還存在,只要他们能撑過凤阳這一仗,回到京师,以這些部队为火种,他们還有可能东山再起,可是现在,不仅仅是三千骑兵全完了,甚至是吴拜、郎坦两员大将也死了,還搭上了三個协营的步兵,等于北洋新军损失近半了,后面的仗還怎么打。
曹振彦看了看身边的孙得功,孙得功的眼神中已经透露出了一丝绝望,他知道,沒有了骑兵,就算是跑,北洋新军也很难跑掉了,对面還有一万多兴华军骑兵虎视眈眈,他们是绝不可能看着眼前這块肥肉溜走的。
孙得功满头大汗,脸色都有些苍白。曹振彦也是心神大乱,按理說,他這個级别的将领,是全军的主心骨,不论任何时候,他都要保持冷静,保持镇定,否则他一個人就会影响整個军心。但是现在,曹振彦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在這裡结阵死守固然能顶一段時間,可是顶得了一时,顶不住一世,前线眼看着就要崩溃了,他和北洋新军何去何从?
就在曹振彦方寸大乱的时候,只听见前线炮声大作,兴华军在火炮的掩护下发动了全线反击,火铳密集攒射,炮弹漫天飞舞,兴华军步兵挺起刺刀,十几万人喊着响亮的口号,发出震天的怒吼,开始反击作战。
无数清军士兵仓皇逃窜,在這個過程中发生的自相践踏的事件,就导致了数万人的死伤,那些受伤的士兵只要是失去了行动能力,就等于是宣判了死刑,多尔衮是绝对不会把這些伤员抢回来救治的,就算是抢回来也沒什么用,這個军阵都要崩溃了,现在医疗兵都不知道该往哪裡跑,先救哪裡的士兵比较好。
“洪先生,洪先生,這,怎么会這样?”多尔衮放下千裡镜,嘴裡喃喃道。是的,不用千裡镜也能看清楚,无数的清军开始溃败,不论是饥兵、绿营兵、汉军八旗、满蒙八旗,都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些士兵互相推搡着往后跑,甚至演化到后面,大家都争相逃命,谁要是挡了自己逃命的路,谁就是自己的敌人。
往日裡见了满蒙八旗兵都瑟瑟发抖的饥兵和绿营兵就像是疯了一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满蒙八旗兵在他们眼裡也不過就是绊脚石罢了,甚至有人直接挥刀相向,将面前挡路的督战队砍翻。
“疯了!這些士兵都疯了!”宁完我在后面喊道。多尔衮一阵心烦意乱,這家伙,平时让他出主意的时候,沒见到他拿出什么真本事来,现在就知道在后面聒噪,影响军心士气。多尔衮回头恶狠狠盯着宁完我道:“你要是再啰嗦,朕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宁完我一惊,立刻跪倒在地,拼命磕头道:“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洪承畴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多尔衮方才问计于他,問題是,洪承畴也不是三头六臂,仗打到這個份上,洪承畴也沒有什么扭转乾坤的方法,关键問題是,他们的部队快要打光了。手中沒有预备队,所有的人都顶上去了,這如何能扭转战局呢?
洪承畴正思索着如何应对,只见前线爆发出一阵大喊,众人面色一变,端起千裡镜前去查看。接下来的一幕,让多尔衮等人瞳孔猛然一缩,只见高衡的本阵一下子分出数千生力军,朝着溃兵们直接追杀過来,這些士兵看起来好像比兴华军還要凶猛,战斗意志极为高涨,杀进溃兵后队人群中就是一片腥风血雨,带走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
为首一人,穿着大明鱼鳞甲,身后掌旗兵打出一杆大旗,上面分明写着一個大字。“郑成功!”多尔衮惊道。
就在刚才,清军溃败,郑成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這要是再不出击,仗恐怕就打完了,他是国姓爷,也是郑家军的主将,难道要错過這個为弘光、隆武等皇帝,为张煌言等一干爱国将领,還有南京城下那么多殉难将士报仇的好机会嗎?郑成功果断請战,高衡允许他们出击,他也明白,這时候,就是要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把敌军彻底击败。
郑成功一声令下,三千多郑家军步兵骑兵全力出击,所有士兵奋勇争先,生怕跑慢了就追不上敌人了。结果這三千郑家军反而冲到了兴华军士兵的前面,一方面是他们已经养精蓄锐多时,兴华军在前线激战的时候,他们就在本阵观战,一直沒动。另外一方面就是他们复仇火焰高涨,所有人都是虎目通红,一副要吃了清军的表情。
“杀啊!”郑成功左劈右砍,手刃数十名敌军,鲜血喷溅了他和他的战马一身,可是郑成功丝毫不觉,用手一抹脸颊道:“痛快!痛快!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将士们,冲啊!”
“不,朕的军队,朕的大清国!”多尔衮将手中的千裡镜狠狠扔在地上,跺着脚怒吼道。前方的士兵已经溃不成军,现在他们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逃回本阵,好像逃回本阵就能安全了似的,逃回本阵就能得到多尔衮的庇护。
但实际上,多尔衮和身后的谋士们都明白,這些人逃回本阵也沒什么用,本阵已经沒有可以使用的兵力,他们回来,只会将多尔衮身边的卫队给冲散,如此,還不如不回来。
洪承畴终于开口道:“皇上,躲入车阵之中,居中指挥,還能再支撑一下。”
多尔衮看向洪承畴道:“洪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皇上,车阵還算稳定,我們跟北洋新军在一起,還能再次形成本阵,至于前面的败兵,就交给英亲王和豫亲王吧,能收拢多少人就收拢多少,主要是收拢满蒙骑兵,必要的时候,走。”洪承畴低声道。
“什么?”多尔衮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洪承畴,洪承畴這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他要自己放弃這些军队,逃走。“走?朕的基业都在這裡,朕如何能走?”多尔衮道。
“皇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如今,局势已经不是人力能扭转,回去,還有一线生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烧,总不能把命搭在這裡。”洪承畴躬身道。
“不,朕的北洋新军怎么办?”多尔衮又道。
“岂不闻,壁虎断尾求生?”洪承畴咬着牙道。
“這!”多尔衮彻底愣住,事实上,他心中早有這种想法,但是不管怎么說他是皇帝,有些话不能从他的嘴裡說出来。他深深看了洪承畴一眼,放弃北洋新军這個提议可是从他嘴裡說出来的,身后這么多文武大臣都听见了,将来要是怪罪下来,那就只能拿洪承畴开刀了。
洪承畴也看了多尔衮一眼,他心裡想什么,洪承畴太清楚了,毕竟是明清两朝的顶级大臣,如果這点脑子沒有,洪承畴也别混了,他這么說也是无奈而为之,多尔衮就在等他說這话。当然,就算后面要兴师问罪,也是后面的事情,至少目前,先過了眼前這一关才行。
多尔衮长吁一口气,点点头道:“朕明白了,先退到车阵之中,掌旗兵发令给多铎、阿济格,让他们尽力收拢残部,在车阵外围建立防线。”
呜!海螺号再次响起,无数士兵朝着号音吹响的方向奔跑,乱军之中,阿济格和多铎被卫士们保护着往本阵的方向退却。他们当然也看见了掌旗兵打出的旗语,多尔衮的意思是让他们收拢残部,往曹振彦的方向集结。如果从空中俯瞰,可以很明显发现,战场形势已经被兴华军彻底掌握,步兵和骑兵从两個方向将清军压迫在定远县北部的平原上,多尔衮现在要开溜,也只能仅以身免,他当然不想立刻就走這最后一步,所以還想垂死挣扎一下,至少让阿济格和多铎再收拢一些人马。
而且多尔衮和洪承畴等人都意识到,這场战争,对清军威胁最大的就是敌军火炮,一旦形成火炮压制,北洋新军的车阵也不過是对方火炮的活靶子罢了。所以多铎和阿济格必须收拢骑兵,绕出去,反冲击,想办法钻空子端了对方的火炮,否则,北洋新军顶不了多久。
多尔衮不走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敌军骑兵的威胁,他现在即便是自己带着卫队逃命,肯定会被兴华军骑兵给盯上,北洋新军沒了骑兵,追不上兴华军骑兵,那么兴华军骑兵一万多人肯定会死死咬住自己,自己也走不脱。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不惜代价摧毁对方炮兵,然后以北洋新军的车阵和炮兵优势截断对方骑兵,给自己争取逃走的机会。
不過這一切对于高衡来說太想当然了,难道兴华军都是傻子,会让多尔衮从容逃走嗎?“拉开阵线,包围他们!充分发挥火力优势。”高衡下令道。
多尔衮带着卫队往后退,高衡已经看见了,不仅仅是他看见了,吴荣、孟雄、郑成功等人都看见了,看来,多尔衮是准备凭借這個乌龟壳再拖一段時間,不過,兴华军显然不会给他们机会了。
“各部停止追击,结阵,全面包围!不要留漏洞,传令各部,多尔衮可能会狗急跳墙,我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顶住!”高衡带着全军将士整体推进,炮兵跟在后面,很快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围圈。
多铎和阿济格确实收拢了上万满蒙汉骑兵,但問題是,兴华军的包围圈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反复冲击,就是冲不破包围圈,当然也不可能够得着后面的炮兵。多尔衮的冷汗下来了,他好像发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错误,那就是兴华军的战斗力不是开玩笑的,领先清军几個数量级,再加上清军溃败,斗志全无,让他们去冲击兴华军的阵线貌似有些想当然了。
曹振彦冲到多尔衮面前道:“皇上,不能這么拖下去了,一旦对方的火炮拉上来,谁都走不了,我們北洋新军愿意拼死突击,炮兵集火射击,为皇上打开一個缺口,皇上带着卫队先走吧。”
“這,曹先生。”多尔衮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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