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枝红杏回墙中(9)
凌沉楼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把一叠用小夹子固定住的纸拿出来,犹豫良久,转身到她面前,语气平静又沉重:“裡面如有一字虚言,叫我永堕畜生道不得超生——”
“你干什么。”苏兰听了不舒服,站起来捂住他的嘴,抿了抿唇,低低道:“你去当畜生了,我必然也会跟着你……我才不要。沉楼,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不是這么說的。”
凌沉楼苦笑,眼裡又染上了淡淡的自嘲:“你看罢。”
苏兰看了他一眼,把纸都拿了過来,盘腿坐在床上,读了半天……秀眉渐渐蹙起,最后终于放弃了,沉默半晌,抬头问:“你写的?”
凌沉楼容色依旧苍白,点了下头。
苏兰咬了咬嘴唇,十分为难:“那個……沉楼。”拉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凝视他漆黑的眼瞳:“我……我看不太懂文言文。”
凌沉楼一怔,神色更加灰败。
苏兰急了,解释:“我好像应该懂的,可是……可是忘记了,一時間记不起来,只能看個大概……是個神话故事?這样……我明天查字典,好不好?”
凌沉楼默然许久,勾了勾唇角:“不必。”拿了回来,手指加上几分力,厚厚一叠纸应声撕裂:“不看也罢,归根结底也不過那几句话——”他单膝跪下,手中的碎纸落了一地,捧起苏兰的小手,安静看着她:“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包括你的父亲、母亲、姑姑、兄弟姊妹……包括他。”
“永远将你放在首位,会为你不顾一切的人,只有我。”
苏兰定定地看住他,說不出话。
眼前人的容颜,和曾经深宫中位高权重、阴冷沉默的男人重叠。
那时候,他說:“天底下,永远将你放在首位,会为你不顾一切的人,只有我。”
心裡一时像冰针穿刺,一时又如烈火灼烧。
這個人,他……他……
苏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多少往事浮上心头。
第一個世界的初见,纯粹出于完成任务的接近和引诱。
第二個世界的陪伴,逐渐习惯身边有他的存在,逐渐对他依赖。
第三個世界的抗拒和妥协,终于只能直面自己的心,日久生情……对他,再也放不下了。
第四、第五個世界的挣扎,分明想着能相处一天是一天,可又忍不住期盼地久天长。
……
最终,来到這個世界,他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总是沉默隐忍,又隐含着无限痛苦的目光。
一直都是他。
不知過了多久,苏兰轻笑了声,睁眼:“原来你记得。”
他沉默,只是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形容,惨淡冰凉,宛如一触即碎的面具。
苏兰叹了口气,双臂搂住他的脖子,额头抵住他的,柔声說:“你這算什么反应?我怪你了嗎?……成天自己吓自己。”
他额上的肌肤微凉,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唇,嗓音沙哑:“苏兰——”
“我只想和你好好谈谈,你却避着我不愿见面,我当然生气。”苏兰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歡我,你這么……捉弄我,兴许有你的苦衷,但不管有什么事情,你总该說出来。”
凌沉楼静默片刻,回吻住她,从刚开始轻轻浅浅的试探,变为极具侵略性的深吻,搅乱了彼此的呼吸。
他直起身,将她压在床上亲吻,大手隔着睡裙揉搓,直到苏兰低低叫了声,推开他:“不行不行……刚才小陈给我发了信息,我晚上等一通海外客户的电话,有個——沉楼!”按住他作乱的手,喘息了几声,瞪了他一眼:“……刚說到哪裡了?对,你有什么苦衷,先說清楚,我不跟你闹。”
凌沉楼低笑,细长的眼弯了起来:“不是想知道今晚有沒有桃花运?”俯身逼近她,埋首在女人的肩窝裡吮吸挑逗,哑声說:“……不是想教我鱼水之欢?苏兰……”身体贴住她,压住不断挣扎的细长双腿,严丝合缝的紧密接触,让她真切感受到自己炽热的**:“……你总是爱占嘴上的便宜。”
苏兰不乱动了,认命的叹了声:“那你快点,十五分钟够嗎?”
他眼神一沉,声音透出寒意:“你說呢?”
“我真的——”
咚咚咚。
张姐在外面敲门,說:“小姐,陈秘书来了。”
苏兰扬声道:“就来了。”推开身上的人,狼狈地爬起:“這下好了,十五分钟都沒了,叫你啰嗦。”
凌沉楼平躺在床上,胸口依旧起伏不定,看着妻子换上了正装,梳好了头发,像是要出门,便皱眉问:“你要出去?”
“可能会去公司一趟,临时叫人开個会。”苏兰准备好了,喷上一点香水,见他拧着眉撑起身子,转身抱了他一下,坐在他腿上,抬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痕:“别生气了,以后给你建一座富丽堂皇的庙——”
凌沉楼淡淡道:“建庙作甚?人间也不是沒有专门供奉我的庙。”
苏兰捧住他的脸,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的问:“你……不是人?”
他点头。
苏兰心生不安:“不会……真的是神佛转世吧?真是大和尚呀?你能娶老婆嗎?我告诉你,要是你敢骗婚——”
“苏兰。”他听不下去,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不是人类。”
苏兰沉默片刻,說:“不是人类,那是什么?妖怪?动物?阿婴那时候背着個壳,如果他是你儿子,那……公鸡?公鸭?”
凌沉楼神色难看,尽量平心静气的說:“也不是动物。”
苏兰挑眉:“难道是怪兽?”
凌沉楼脸上一僵,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說:“……上古神兽。”
苏兰這下子明白了,平静的问:“龙?”
他沒有回答,算默认了。
“那還好。”苏兰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但又不想伤害他的感情,安慰的說:“总比鸡鸭狗强多了。這样……你写的东西,不如用白话简单的写一份?我应该会忙上一阵子,明天中午才回来。”
凌沉楼說:“不用那么辛苦,你不想去——”
“想呀。”苏兰站了起来,回头对他笑:“說好了,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养娃带孩子——沉楼。”突然想起什么,站定在门口,反手指了指门外,不确定的开口:“那個……那個小孩,阿音他……是……背着蛋壳的那個……阿婴嗎?”
凌沉楼颔首。
苏兰怔怔道:“原来……”
原来,那孩子也有這么可爱的一面。
和印象中那阴沉、暴戾的小胖孩主神不同,阿音更像是個母爱缺失的可怜孩子。
而自己……为什么当初会不要他?
难道也是和身体的原主一样,恨屋及乌……嗎?
那栋怎么也走不出去的公寓,现实中单调重复的生活,她丢失的记忆……也许,她真的需要静一静。
苏兰跟着小陈出门了。
凌沉楼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靠着墙壁,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半晌,身后一声轻轻的开门声,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仰着头盯着他看了会儿,问道:“你跟阿娘說了嗎?那封信呢?”
凌沉楼淡淡道:“信撕了。”
阿音愕然:“谁撕了?”
“我。”
“为什么??”
“她看不懂文言文。”
阿音气的暴跳如雷,踩了几下他的拖鞋:“你有病?阿娘带着肉身从六道轮回台上跳下来,脑子肯定坏了一小半,你写什么文言文?!折腾半天,你還是沒說,对不对?你這么嘴笨又转不過弯的龙,活该被人斩了!”
凌沉楼不为所动,低头看了看他:“說了。”
阿音一滞,闷了一会儿,问:“那她跟我們回去嗎?”
“還沒說到這裡。”
阿音气结,抬头看见他脖子上的红点,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又去踩他,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你精虫上脑,你淫/魔附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就不能忍一忍?——我不想理你了,你不說是吧?好,等她回来了,我自己說!”
早上。
阿音起了個大早,窝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剧。
凌沉楼拿着报纸走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完了两、三集爱情偶像剧,用遥控器指了指父亲,說:“电视裡那女的每次想吵架,那男的亲她一下,就沒事了。不如你也学学這一套?”
凌沉楼瞄了眼电视屏幕,从他手裡拿回遥控器,开到少儿动画频道。
阿音看着电视裡几只蹦蹦跳跳的熊,冷笑:“父亲,若非我情况特殊,你早该连孙子的孙子都抱上了。”
凌沉楼问他:“早餐吃了么?”
阿音恹恹道:“不想吃,烦死了。”
凌沉楼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個小面包,和一杯热牛奶過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阿音一点食欲也沒有,继续阴阳怪气道:“你是学不会人家那一套的,你只会每次生气了,等阿娘去亲你——无可救药了,你。”
凌沉楼放下报纸,皱眉问:“你从什么地方听說的?”
阿音哼了声,小短腿跳下沙发,跑开了。
路過大门口,门铃正好响了。
阿音站在楼梯边,看着张姐开门,对外头的人露出十分尴尬又紧张的神情:“這個……霍先生,小姐今天不在。”
那人說:“不要紧,我等她。”
张姐愁眉苦脸:“小姐昨晚上就出去了,可能一整天也不回来。她应该在公司,不如你去公司找她?”
那人沉默片刻,笑了笑,问:“张姐,是不是裡面有谁在,不方便?”
张姐還沒开口,阿音走了過去,抬起头說:“确实不方便。”看着霍修的脸,微微笑了起来,奶声奶气道:“先生,你印堂发黑,看来沒几天活头了,不如趁早回家准备后事,别在這裡讨人嫌。”
作者有话要說:要跪,本来想合成一章搞定,然而又要出门。
晚上還会有一更的,可能会晚。
写到神兽,第一個反应草泥马哈哈哈,瞬间笑场写不下去了。
苏兰:日了鸡,日了鸭,日了狗……還是日了一條龙显得比较高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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