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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矜 持

作者:沐水游
沒心沒肺的人,往往是一沾床就是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睁眼后,唐芦儿坐在床上呆滞了好一会才回過神,随即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她挠了挠头,昨晚好像进了屋,草草洗了把脸后就直接上床睡觉了,连晚饭都沒吃。想了一会,她便下了床,走到窗户那推开窗扇往外看了看,此时天刚发白,空气裡還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潮意。她站在那伸了伸懒腰,打了個呵欠,然后便出去唤了小二過来给她准备洗漱的东西,顺便打听旁边那屋的人醒了沒。 洗完脸重新梳好头发后,唐芦儿摸了摸自個那已经出油的刘海,又垂下眼瞄了瞄身上那皱巴巴的衣服,這才发觉自個身上脏得很。腋下和后背总有些黏黏腻腻的感觉,估计是昨晚睡了一身的汗,也亏她還能睡得那么死。越想,就越觉得身上难受,只是這要洗澡的话,起码得有件换洗的衣服才行啊,总不能又把這身脏衣服穿回去吧,這衣服可是在山上滚過的。 买衣服去,好歹咱现在有钱了,反正那笔啊尺啊,還有纸张什么的都要买的,顺便一块都买了。 地圖的事她可不敢忘,這可是她唯一的依仗,說到底那煞星這一路沒饿着她,沒冷着她,也沒虐待她,多少還是跟這事有些关系的,她向来有自知之明。 “七哥,起床了。”决定好后,唐芦儿即摸着干瘪的肚子出了房间,走到田七门口敲门去。 好一会,那门才打开,唐芦儿一抬眼,立见田七衣着干净,发束整齐地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他面上却意外地透出几分疲惫,而且眼裡也带着些红血丝。 “你昨晚沒睡嗎?”唐芦儿怔怔的问了一句,這几天下来,她可从沒见過這煞星有露出過疲惫的时候。在她的印象裡,這人似乎每时每刻都精神饱满蓄势待发,却不想今儿忽然就来了這么一下,虽看着并不明显,但還是让她颇觉意外。 难不成是因为被安远王通缉的事,他终于觉得吃不消了? 這個念头刚升起,唐芦儿立即就打消了,应该是不至于的,有句话說得好,躲藏是种无奈,隐藏是种技巧。這煞星明显就属于后者,虽她看不出内因,但却能感觉得到,這等技巧被他运用得游刃有余。 田七让开身子,让她进了屋后才问道:“什么事?” 又是避开她的問題,唐芦儿悄悄皱了皱鼻子,然后自顾自地走到那桌边,倒了杯冷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口后才擦着嘴角道:“不是說好今儿弄那地圖的嗎,得出去买了笔尺和纸张,完后我才能动手啊。還有,昨儿你吃晚饭了沒,我昨晚睡過头了都,现在都快饿得沒劲了。還有,咱都两天沒洗澡了吧,這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咱再顺便置办两套换洗的衣服去,昨儿的银子還剩很多呢……” 田七原本還看着她說话的,只是听到她提到洗澡,并且前面還带了個咱字后,就面无表情的将目光移开。這姑娘,实在是太不分彼此了,田七都不知该怎么說她,默了一阵,就点了点头道:“走吧。” 跟客栈裡的伙计打听了几句后,唐芦儿便跟田七出了凤翔客栈,往马行街走去。 清晨的雾气還未散,香洲城内的许多铺子已经开始营业了,一路上皆可见各种各样的早点摊。有卖粥点面條的,有卖汤包饺子的,每個摊位旁都搁着一個烧得正旺的火炉子,炉子上面放着個大蒸笼。摊主们只要一打开那蒸笼盖,即有一股浓浓的白雾带着诱人的香味腾腾而出。几乎每個摊位都已坐上了三两個熟客,或捧着碗埋头吃,或举着筷子跟摊主瞎侃,說的也都是些零碎之事,只是那透出来的热闹以及每個人面上的笑,却是鲜活的,充满浓浓的,让心内心平和的烟火味。 這就是香洲的早晨,這就是大景的早晨,喧嚣了数千年的,平凡而又朴实的早晨。 天在忙碌的气氛裡放晓了,慢慢热闹起来的街道,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迎来了新的朝阳。 唐芦儿吃了两大碗热乎乎的馄饨后,终于觉得肚子舒服了些,正要赞一句呢,却看到田七竟就吃了一碗,而且還沒吃完,她便改口问道:“咦,你不喜歡吃這個?” “你吃饱了,走吧。”田七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說着就已站起身。 唐芦儿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還不待她琢磨呢,旁边就有人往這坐了過来,那摊主忙過来收拾碗筷,唐芦儿只好站起身付了钱,然后跟上田七,跟着走了一段路,悄悄观察了一会后,才小心问了一句:“胃口不好?有心事?压力太大?還是嫌我太啰嗦了?” “往前就是墨宝斋。”田七看了她一眼,“先去买笔墨。” “当然当然,先办正事要紧。”唐芦儿忙不迭地点头,又悄悄瞄了他一眼,刚刚那一转头,她瞧见他眼裡的红血丝還未退去,也不知這家伙昨晚都干什么去了,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早上哪会有好胃口。 不多时就到了墨宝斋,两人进去后,唐芦儿先是绕了一圈,瞧這裡的东西還算齐全,刻度尺,炭心铅笔等物都有,于是便开口要了一大一小的两把刻度尺,两支铅笔,两支最小号的狼毫,青红黄三种颜料,一盒墨以及一张白棉纸。 關於铅笔和刻度尺這两玩意,她三年前刚刚见到时,還吃惊了一把,且最吃惊的還是那刻度尺上的刻度,跟现代的标尺非常接近,就好似這东西也是穿越過来的一般。可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這东西人家百年前就已经有了,是她少见多怪。 出了墨宝斋后,唐芦儿看着一直就沉默不语的田七,怕他对自己沒信心,便主动解释道:“我不是绘制地圖,只是复制地圖,所以這些东西就够了,你放心,错不了的。” 田七倒真给面子,不但一点都不怀疑,還问了一句:“你需要多长時間完成?” “唔……估计得两三天時間吧,那地圖蛮大的,我得专心点,怎么,你要的急?” 田七沉吟一会,点头道:“三天可以了。” “那好,那咱就买衣服去吧。”唐芦儿松了口气,就笑呵呵地拉着田七往前面的成衣店走去。田七瞅了瞅自己的袖子,无奈跟上,只是刚走两步,忽然就转头往一侧看過去,即见那边街角处立着一位摇着扇子的白衣人。对方瞧他看過来后,不但不惊慌,反還对他略点了点头,然后才那么慢悠悠地转身走开。 瞧着那人的身影在街角那消失后,田七收回目光,面上依旧平静,只是眼眸微冷。 唐芦儿并不知,自昨儿开始遇到那白衣人后,对方就一直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阴魂不散地飘着。并且那人几次对田七暗中挑衅,可田七却一直未对他出手,也不知在顾虑着什么。 进了那马行街上的最大一间成衣店后,田七依旧站在一旁不說话,任唐芦儿自個挑去。 一刻钟過去了,唐芦儿总算是挑中了一件浅紫圆领绣梅花纹的襦裙,和一件月白交领兰花刺绣长袄。只是两刻钟過去后,刚给田七挑好两件长袍,她又看上了另外一件浅金桃红二色花镶滚边褙子,和一條白色素缎百褶裙。 “姑娘,這是今年最新出的花样,好多官家姑娘都爱這個款呢,你瞧……”老板是個会做生意的,一瞧唐芦儿面上那神色,即卖力推销起来。 唐芦儿有些纠结地站在那,古人也不是傻子,好东西到哪都不便宜。她瞅着那些衣服,心裡暗暗算着价格,结果這一算下来,心裡顿时有些发虚了。刨去昨晚付的房费,以及刚刚买的那些东西,那一百两就只剩下不到八十两了。而這几件衣服,加上她给那煞星挑的那几件,要全买下来,竟要四十多两! 败家啊!就是大风刮来的银子,她也不好意思這么花,而且其实那一百两银子也不是给她的,她不過是跟着沾了光而已。 一時間,唐芦儿像是被哈姆雷特附身了一样,买,還是不买,這是個問題。 田七终于等不住了,走過来让老板将那几件衣服全都包上。 “那件就不用了吧,好贵呢。”唐芦儿忙客气了一句,本以为田七会說不贵,你喜歡就好之类的话,谁知人家很张口就道:“是有些贵,那件就算了。” 唐芦儿傻眼了,那正乐滋滋地给他们打包的店伙计也跟着愣住,他瞧着那衣服,不知是继续打包好,還是拿出来好。 心满意足地抱着那堆衣服从成衣店走出来后,唐芦儿嘿嘿乐着瞟了田七一眼道:“我刚刚那不是矜持嘛,你别破坏呀。” “矜持。”田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那东西,你有?” “……好像有,我回去找找。”唐芦儿抱着衣服默默扭头,心裡咆哮,你不說实话会死啊会死啊会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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