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
随即,她就望着他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语气开心道“你回来啦”
看到他沒有受伤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方书漫好开心的。
下一秒,方书漫才察觉到席慎泽情绪不对。
而且他刚刚是不是问她“又要去哪儿”
方书漫不太确定了。
如果他真的說的是“又”的话,那他是怕她再一次不声不响地离开嗎
“我要回出租屋搬行李,”方书漫抿抿唇,向他解释“今天殡仪馆沒什么事,我就請假回来了,想着這会儿不是下班高峰期,所以打算回去收拾一些行李過来”
“我沒有要走。”她的语气染上了愧疚,为她让他虚惊一场。
“怎么不告诉我”席慎泽已经快速地调整好了情绪,语气淡淡地问。
方书漫觉得他是在问怎么沒有发微信告诉他這件事。
她嗓音轻然道“觉得你挺忙的,不敢随便发消息打扰你。”
席慎泽微微沉了口气,似是无奈。
随即,方书漫就听到他低声回“不会打扰,想发什么就发,空下来后我会回的。”
她瞬间欣喜地眉开眼笑,非常高兴地点头应允“好”
席慎泽从她手中拿過行李箱,“我跟你一起過去。”
方书漫扭脸看他,欲言又止。
他看起来很疲惫,虽然有镜片遮挡,但她還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裡的红血丝。
下巴上的胡茬也冒出来了,他是带了剃须刀的,极有可能是沒時間刮胡子。
他這三天肯定沒有休息好。
须臾,担忧他的方书漫還是问出了口“你累的话就回家休息吧,我自己可以”
“不差這一会儿。”席慎泽的态度很明确,要跟她一起回出租屋收拾东西。
方书漫便不再說什么,任他和她一同前往出租屋。
在去出租屋的路上,方书漫的话有点多,好像要把這三天沒有发微信告诉他的事情都让他知道。
“你猜猜师父和赵老师往红包裡塞了多少钱”
席慎泽不猜,直接要她告诉她“多少”
方书漫立刻就說了,语气依然带着震惊“一個裡面有一万六,一共有六万四”
席慎泽被她惊诧的语气给逗笑,嘴角轻勾着回“是挺多的。”
“是吧”方书漫說“我数钱的时候都怀疑我是不是数错了。”
“啊对了,”方书漫又告诉席慎泽“倪倪昨天问我們這周六有沒有時間,她說有空的话一起回爷爷家過個周末。”
因为不敢打扰他,方书漫当时在收到倪欣云的消息后回倪欣云的是你哥出差啦,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再回复你。
其实席慎泽本来就想带方书漫回去的。
如果不是临时紧急出差,可能周日那天他就已经带她回去见爷爷了。
他点点头,“可以。”
“就周六吧,”席慎泽一本正经道“回去收份子钱。”
方书漫眨眨眼,抿嘴笑了。
然后她就给倪欣云发了微信,告诉倪欣云周六有時間,可以一起回去看爷爷。
到了出租屋,在往她住的主卧走时,方书漫听到隔壁有动静,也沒太在意。
也许是住在她隔壁的那個男生今天沒去上班,也有可能隔壁已经换了新租客。
毕竟她已经半個多月沒過来了,而对于這种合租方式,租客的流动性向来很大。
方书漫用钥匙开了门,和提着她行李箱的席慎泽先后进了房间。
他帮她将行李箱打开,方便她把要拿的东西放进去。
方书漫這次拿了些往前要穿的长袖长裤,然后搬出装着卫生棉條的那個纸箱子,放到行李箱旁边,嘴裡還小声嘟哝着“這個一会儿也要带走,不能忘了。”
就在方书漫蹲在简易鞋架前拿自己要带走的鞋时,隔壁突然传来了很奇怪的声音。
就是她曾在很多個周六日听到過的那种声音。
方书漫本来已经习惯了,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格外尴尬。
不是替隔壁尴尬,是她忽而不敢面对席慎泽的那种尴尬。
方书漫的脑袋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出差前一晚发生的一幕一幕,顿时更觉不自在。
席慎泽正在安静地瞅着方书漫在房间裡来来回回走着,见她這裡拿点东西那裡取点东西,看她不断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觉得很安心。
只是沒想過会猝不及防听到隔壁的声音。
席慎泽活了二十七年,還是第一次如此直面别人的创意之时床笫之事,多少会觉得尴尬。
不過也還好,因为隔壁很快就消停了下来。
席慎泽注意到方书漫蹲在鞋架前好久都沒动,出声问她“還沒想好拿哪双的话,就都带上吧”
“平常不会這样的。”方书漫突然沒头沒尾地告诉他。“嗯”席慎泽一时沒明白。
她拿着两双鞋起身走過来,在把鞋子放到行李箱旁边后,方书漫转過身背对着席慎泽,看起来是在找装鞋子的袋子,语速有点快的向他解释“一般工作日不会听到”
席慎泽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瞧出来了她在紧张尴尬。
他笑,打趣地问“周末会听到”
方书漫還在紧张,他问什么她就乖乖答“嗯”
“经常嗎”他又问。
“也也還好,不是每周都会听到。”說完又补充“他女朋友不住這裡。”
席慎泽对别人的私事并不感兴趣。
他只对方书漫的反应有兴趣,很可爱。
他走到了他身后,而她并不知道。
席慎泽微微弯腰,凑近她耳畔唤她“方书漫。”
她冷不丁地听到他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被吓的回過头来。
下一秒,方书漫又因为他俩的距离太過靠近而急促地转身,并往后仰了下上半身。
她快速地扑闪着眼睛,神色惊慌地望着還保持着俯身姿势的席慎泽。
他嘴角噙笑道“你在紧张什么”
方书漫慌乱到都开始结巴“我我我我沒紧张啊。”
席慎泽着实被她可爱到了。
不知为何,他忽而想起了倪倪那天在咖啡馆跟他說的那句话。
倪倪让他跟叶雨潮学着点。
席慎泽又往方书漫眼前凑近了点,低声說“亲一下。”
语气像在诱哄。
方书漫蓦地愣住。
她睁大眼睛,完全沒料到席慎泽会突然提這個要求。
“啊”方书漫不敢置信地小声疑问。
亲亲一下嗎
“不愿意”他轻飘飘地问。
实则心裡格外怕遭到她的拒绝。
当然不是不愿意,只是太出乎意料,让她毫无准备。
席慎泽的要求,方书漫不可能不满足。
他還在注视着她,长久的。
一直沒有挪开视线。
也可能是還在等她的一個吻。
紧张到快要颤抖的方书漫鼓起勇气突然靠近他,飞快地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
她的生涩和笨拙戳中了席慎泽的心口。
但他显然不满足。
“就這样嗎”席慎泽一副拿她沒办法的语气,在方书漫做出反应之前,他就捧住了她的脸颊,迫使她仰起头,承受着他落下来的深吻。
他的吻绵长温柔,還带着些许挑逗,让方书漫瞬间沉溺其中,失了魂魄。
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吻。
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也不是由于别的原因。
仅仅只是想接吻。
方书漫全程紧紧闭着眸子,她不敢看他,怕看了会无法结束這個吻。
她太贪恋他给的温柔了。
他這样,只会让她觉得,他很爱她。
比她看到的還要多很多很多。
房间裡很安静,隐约還能听到隔壁情侣的說话声,和家门外电梯开关的声响。
但更清晰的,是他们接吻时的暧昧声音。
就响在耳边,刺激的她浑身酥麻紧绷。
而方书漫不知道,席慎泽从始至终都沒有闭上眼睛。
他一直在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她。
如果她睁开眼睛,就会撞进他充满欲念的目光裡。
那目光,会让她觉得他已经在用眼神和她深度交流了。
過了良久,席慎泽才食髓知味地收住這個热吻。
他沒有就這样退开,而是将方书漫拥进了怀裡,抱紧了她。
席慎泽說不出叶雨潮那样黏黏糊糊的“我好想你啊老婆”,他甚至无法将那句“我很想你”說给方书漫听。
他很想她,于是抱紧了她。
方书漫的眸子湿漉漉的。
她缓缓眨着眼,平复着剧烈又短促的呼吸,鼻子微微泛酸。
但嘴角却挂着羞赧又开心的笑容。
她真的很满足。
刚刚接吻时,让她恍惚间觉得,這世间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们。
那种有一個人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感觉,是很幸福很幸福的。
而就在刚刚,方书漫体会到了。
接吻的时候明明两個人都很热烈,结束后反倒变得拘谨了起来。
就连在回家的路上话都少了很多,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方书漫总回扭過脸看席慎泽。
她以为席慎泽沒察觉到,因为她自己都沒意识到自己在频频看他。
但其实,从她第一回偏過头望向他时他就感觉到了。
被她来来回回瞅了几次后,席慎泽终于忍不住,问她“我脸上有什么”
方书漫赶紧摇头,急忙說“沒有。”
随即又声音很轻地问“就是,想问问你晚上想吃排骨嗎我买了排骨。”
席慎泽应允“好。”
“我来做吧,”他问方书漫“想吃红烧還是糖醋”
方书漫莞尔笑,回他:“糖醋。”
方书漫刚刚是想起了他们的初吻。
她和席慎泽是2016年11月6号在一起的。
在那年的冬天来临之前,他将喜歡传达给了她。
方书漫那时深陷泥沼,贫瘠的很,唯一能给他的,就是一颗真心。
她用尽了毕生勇气,才让自己勇敢地接受了他的喜歡,答应跟他交往。
对方书漫来說,席慎泽是遥不可及的人物。
哪怕她因为倪倪的原因能跟他搭上交集,甚至可以开口叫他一声“慎泽哥”,但方书漫心裡清楚,他是天上月,而她是地裡的泥。
他们是两個世界的人,本该在各自的轨道上永不交错的。
可她還是在他向她伸出手时,把自己的心放进了他的手中。
那是她能回应他的全部。
也因此,两個轨道开始碰撞,进入一個短暂的并行期。
那两年对现在的方书漫来讲,依然美好到如同虚幻的梦境。
那年冬至,是個周三,下了整一天的雪。
是2016年落在沈城的初雪。
方书漫一放学就见到了等在教室外的席慎泽。
大家都知道這位已经毕业的高考状元是班长倪欣云的哥哥,也都知道方书漫和倪欣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对于席慎泽的出现,沒有人觉得奇怪。
班上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席慎泽也陪着倪欣云和方书漫出了学校。
三個人一起走了一段路,在過了学生众多的路段之后,倪欣云就在岔路口跟方书漫和席慎泽說了再见先回家了。
等妹妹离开,席慎泽這才伸手去牵方书漫的手。
她乖乖地被他牵着,仰起头来很开心地问他“你怎么回来啦今天也不是周末呀”
席慎泽笑着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指了指天上,回她“因为下雪了。”
当时雪還在下,他们正手牵手地淋着雪走在雪地裡。
方书漫眨巴眨巴眼,“你是回来和我一起看雪的嗎”
席慎泽叹息一声,似乎有些无奈。
他停下来,转過身。
方书漫也不明所以地转過身来正对他。
席慎泽什么都沒說,就這样注视着她。
方书漫同他对视着,茫然的目光在某個瞬间突然就变得清明起来,继而闪過一抹受宠若惊。
她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要冒着大雪回来见她了。
今年夏天的某天,她在倪倪家和倪倪一起写暑假作业,席慎泽高考完沒什么事,找了份家教的兼职,不過也不需要天天去,那天他沒有去兼职,就在家辅导她俩写作业。
虽然名义上是辅导两個人,但其实倪倪基本不需要哥哥的辅导,倒是她比较需要,所以席慎泽基本都在给她讲题。
后来中途休息,倪倪玩了会儿手机,也是這几分钟的時間裡,倪倪在網上看到别的地区下雪的新闻时,刷到一個话题词條,說只要和喜歡的人在初雪时接吻就会一起走到白头。
当时倪倪跟她闲聊起這個,问她“漫漫,有個热门微博說只要在下初雪的时候和喜歡的人接吻,就会和对方一起走到白头,你信不信”
方书漫忽而有点心虚地快速瞅了一眼正在倒水喝的席慎泽。
他微昂起头,在把灌进嘴裡的水咽下去时,喉结不断地滑动着。
這個干净清澈的十八岁少年,是方书漫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垂下头,盯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脑子裡想的全都是席慎泽。
而后,她轻声回了倪倪的問題“我信的。”
当时方书漫思维发散地想,心裡有喜歡的人的每一個人,大概都会无條件地相信吧。
在方书漫因为他竟然记得她随口答的一句话而受宠若惊的那個刹那,席慎泽就慢慢弯腰朝她靠近過来。
他還牵着她的手。
方书漫都能感觉到他攥着她手指的手越来越用力,甚至有点发抖。
不知道是因为太冷,還是過于紧张。
她紧张地闭上眼,等待着他落下来的吻。
须臾,方书漫清晰地感觉到了从她唇瓣上传来的酥麻。
他的吻和落雪一样轻,却沒有雪的清冷。
是温热又温柔的吻。
直到现在,也只有席慎泽记得,他初次吻她时,她漂亮的睫毛颤呀颤,让他的心跟着落到她眼睛上的雪花一同化掉了。
他真的、真的好喜歡她。
席慎泽当时在吻她的时候,是這样想的。
现在他依然很喜歡很喜歡她。
不管是原来還是现在,他都无比坚定地在爱着她。
到家后,方书漫不紧不慢地整理从出租屋拿過来的行李。
席慎泽回了卧室一趟,在摘掉眼镜和手表后,直接拿了睡衣进浴室去洗澡了。
等洗完澡,席慎泽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饭,方书漫也跑进厨房和他一起做晚饭。
两個人的厨艺都不差,随随便便弄点菜就很好吃。
最后席慎泽做了糖醋排骨,熬了小米红枣粥。
他是在进了卫生间打算要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她来例假了。
方书漫做了鲫鱼豆腐汤,還炒了個西红柿鸡蛋。
吃晚饭之前,她习惯性地拍了张照片,并主动问席慎泽“你要嗎”
席慎泽“嗯”了声。
方书漫便立刻把這张照片发到了他的微信上。
吃晚饭的时候,席慎泽主动跟方书漫提起有關於孩子的话题来。
他问方书漫“你這几年有要孩子的打算嗎”
“啊”方书漫被他的直接给砸懵,她愣了两秒,才脸红耳热地回问他“你呢”
席慎泽微微叹气。
她总是喜歡以他的需求为主,如果他们的想法不一致,她就会選擇妥协,遵从他的意愿。
“不要管我怎么想,你是怎么想的”他问。
方书漫這才回答他的問題“我觉得现阶段不考虑吧”
尽管是问句,但袒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席慎泽点点头,应道“嗯,我也這样想。”
“上周六晚上”他又一次提起那晚。
方书漫不等他說完,就急忙表态,說“沒事,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的,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說到最后,她开始窘迫起来。
听到她這番话的席慎泽微微蹙眉。
夫妻之间的正常生活,被她讲的好似在搞什么一夜情。
也是這时,席慎泽才忽而意识到,方书漫好像理解错了他那天对她說的那句“抱歉”。
他登时哭笑不得。
席慎泽很无奈地解释“好像是我那天沒說明白,我跟你讲抱歉,不是因为和你发生关系才对你道歉,而是因为因为我觉得我不该在沒有任何措施的情况下跟你发生关系,害你吃避孕药。”
“這样說,你懂了嗎”
方书漫差点被他绕进去。
她向来沒他聪明,但也不算笨。
方书漫听懂了他的话,只是
她很意外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吃了避孕药”
席慎泽夹了块排骨放进她面前的盘子裡,“你拍的照片裡有药盒。”
她立刻拿起手机翻他俩的聊天记录,然后点开那张照片。
果然如他所說,左上角暴露了药盒。
方书漫完全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她把药盒拍了进去,一定会在发给他之前把药盒裁掉的。
所以
他并沒有觉得那一夜只是冲动之下的荒唐。
她抿嘴笑起来,夹了他放在她盘子裡的排骨吃。
晚饭過后,方书漫在席慎泽把餐具都放进洗碗机的时候,去她的通勤包裡拿了她前几天去红十字会办的申請遗体捐献的材料。
周一的时候她把需要执行人签字的申請书拿去了殡仪馆,本想让师父先签字的,但是魏路生却不肯,只說“這么大的事,你先跟你老公商量好再来找我。”
方书漫很笃定地說“他一定会同意的啊,他自己也签了的。”
魏路生轻哼一声,“我看未必。”
不管方书漫怎么劝說,他都格外坚持“我還是那句话,你先回去跟他商量好,只要他签了字,那我這老头子也沒什么可說的,到时候你再拿着申請书来找我,我会给你签。”
方书漫笃信席慎泽会很爽快地签字。
所以她在他从厨房走出来后就跟他提了這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方书漫說完,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席慎泽。
席慎泽在看到是遗体捐献登记申請书的瞬间就皱了眉。
他往后翻,一页一页,然后看到她在申請人附注那裡写了個“全捐”,又在遗体接收站那页看到“沈城医科大学遗体接收站”前面的方框框被打了对勾。
席慎泽的唇线抿直,下颚线因为太過紧绷也变得格外凌厉。
他在不知不觉间锁紧了眉心,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
方书漫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不由得开始忐忑。
但她還是說“你知道的,申請遗体捐献需要两位执行人签字,所以我想”
“想让我在這上面签字”席慎泽的语气冷淡。
方书漫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嗯。”
他似乎很生气,甚至被她给气笑了。
席慎泽的话语冷冰冰硬邦邦的,像在质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签字”
不等方书漫回话,他就无比确切且笃定地告诉她“我不会签的。”
“方书漫,這事儿你想都别想。”
席慎泽說完,就把她递给他的材料丢在餐桌上,径直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