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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作者:艾鱼
席慎泽在他還沒有和方书漫交往的时候就知道她沒有手机。

  那时倪欣云和方书漫总是会在学校提前约好什么时候去哪裡见面。

  如果一方迟到了半個小时還沒出现,就不必再等了。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

  2016年11月6号,那天是個周日。

  方书漫和倪欣云早在周五放学前就约好了今天她会来他们家找倪欣云写作业。

  席慎泽当时已经上了大学,因为是周末,他才有時間回家一趟。

  即将入冬的季节,白昼总是很短,而方书漫得在天黑之前回去。

  她說她得回去做饭。

  那时席慎泽只知道她家在津城,目前是在舅舅家住,至于她的具体境况,他并不清楚。

  当然,她也从不主动提起。

  听到她說要在天黑之前回家做饭,他便问“你舅舅家裡沒人做饭嗎”

  方书漫对他浅笑着点头,“嗯。”

  “他们今天都出门了,回来得晚一点。”她的补充却更像一种掩饰。

  当天傍晚,方书漫从倪欣云家裡出来。

  她走出小区,来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分钟就能在站牌处停一辆的公交车,那天過了快二十分钟都還沒有来。

  而天色已晚,夜色正在逐渐笼罩住整座城市。

  方书漫必须得回去了。

  不然,舅舅一家从欢乐谷回来后,见到她沒有把饭做好,她又要被骂了。

  席慎泽骑着自行车从小区裡出来时,就看到方书漫還站在公交站牌处。

  她看起来似乎很着急,一直在不安地张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只是,并沒有公交车来。

  出门之前,席慎泽才看到網上的新闻,說十分钟前建设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

  而方书漫回家要坐的那辆77路公交车,必经建设路口。

  席慎泽骑车過来,停在她身后的非机动车道边。

  身高腿长的他轻轻松松地单脚踩地,扬声叫她“书漫。”

  方书漫骤然听到席慎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蓦地转過身来。

  她惊讶地望着他,轻声问“慎泽哥,你怎么”会在這儿

  席慎泽知道她想问什么,回答“打算去书店买本书。”

  然后又告诉她“建设路口发生了车祸,77路公交车应该是堵那裡了。”

  方书漫沒有反应過来他怎么对她坐哪趟公交回家這么清楚。

  因为她满心都是她得赶紧回去了。

  方书漫听到席慎泽的话,先是短暂地因为发生了交通事故而震惊,很快她就蹙紧眉,为自己无法按时回家而担忧惊惧。

  席慎泽将她的神情瞧得清清楚楚。

  他温声安抚她“别皱眉了,我送你回去吧。”

  方书漫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可是你”

  她的话還沒說完,席慎泽就好笑道“事有轻重缓急,送你回家更重要。”

  方书漫沒再愣着,她立刻坐到了席慎泽单车的后座上,很感激地向他道谢“谢谢你慎泽哥。”

  “我要去花都8号院,麻烦你了。”她因为耽误他時間很不好意思。

  席慎泽很无奈,只好强调“不麻烦。”

  “我刚好要去那边的书店,顺路。”他希望他這样說能让她心裡好受一点。

  方书漫不敢触碰他,哪怕是揪一下他的衣服她都沒勇气。

  她觉得自己不配去触碰他這样好的人。

  就算她只是轻拽他的衣角,都像在玷污他。

  所以她一直规规矩矩地抓着后座的支架。

  但在路上时,她的侧脸還是会不可避免地同他的厚实的外套轻轻擦過。

  他的外套料子很凉很凉,可方书漫的脸却几乎要烧起来。

  当时方书漫心裡生出了很自私很龌龊的念头她希望這條路沒有尽头,她希望永远都到不了舅舅家,她想和他就這样一直一直呆在一起,哪怕要她付出的代价是会永远身处這样严寒刺骨的冷空气中。

  倏尔,方书漫听到席慎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他问她“如果你回家晚了会怎样”

  方书漫沉默了片刻,几度张嘴,却都无法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他。

  她最终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回答他“也不会怎么样,顶多被說两句而已。”

  席慎泽向来聪明,所以哪怕方书漫遮掩,他大概也清楚了方书漫嘴裡的“被說两句”差不多等同于被骂。

  不然,她为什么要這样着急回家,一旦回去晚了就如临大敌。

  方书漫让席慎泽在小区门口把她放下来就行,席慎泽便也沒执意要送她进去。

  只是,他在她下车后還是叫住了她。

  “书漫,”席慎泽很抱歉地先向她道了個歉“对不起,耽误你一点時間。”随后,他就直接把他藏在心裡好几個月的话告诉了她“我喜歡你,你考虑一下”

  方书漫一下子被他的话给砸晕了。

  她僵在原地,机械地讷讷出声“考考虑”

  她偷偷放在心底深处喜歡的人,竟然让她考虑一下

  在這個瞬间,率先奔涌出来的情绪,不是开心,也不是震惊,是一种让方书漫自惭形秽的不配。

  强烈的不配得到的感觉霎时将她围裹得水泄不通。

  她怎么配。

  她怎么配得到他呢

  她這么糟糕,学习不拔尖,做事做不好,還因为命太硬接连克死了父母,成为了舅舅一家的累赘。

  更何况,她是一個贫瘠到一无所有的人。

  她拿不出任何东西给他。

  席慎泽点头,他的表情慌乱又紧张,声音也开始变得沒有底气“考虑要不要跟我交往。”

  方书漫又愣住了。

  她和他面对着面,只隔着一步的距离。

  却又好像间隔着這辈子都难以跨越的千山万水。

  方书漫被冬夜的冷风吹得鼻尖泛红,眼睛也红了。

  沈城的冬天真的很冷。

  哪怕她就要在沈城過第五個冬天了,還是很不适应這样干燥又寒冷的气候。

  天已经彻底黑了。

  路旁的街灯让沉寂的夜不再黑暗。

  对方书漫来說,席慎泽就像他身后的街灯。

  他能让身处黑暗的她看清路的方向。

  方书漫配不上席慎泽。

  可是方书漫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歡席慎泽。

  如果非要拿出点什么东西来送给他。

  只有她的一颗心。

  因为她只剩一颗喜歡着他的心。

  這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东西。

  也是她唯一能送给他的东西。

  所以,方书漫用尽了所有勇气,只說了一個字“好。”

  這下倒是换席慎泽怔住了。

  他不太确定地问“好是要跟我交往的意思嗎”

  方书漫冲他扬起一抹浅笑,弯弯的眼睛透透亮亮的,像黑夜中璀璨的星光。

  “嗯。”她很用力地点点头,回应他“慎泽哥,我愿意跟你交往。”

  “但是”她瘪瘪嘴,指指身后的小区大门,特别抱歉地咕哝“我得回去了。”

  席慎泽被她的可爱给逗笑,眉宇疏朗地温柔道“去吧。”

  方书漫立刻就转身往小区裡跑,跑了几步后突然又急刹车,她回头问他“下次见是什么时候你下周末還会回来嗎”

  方书漫不知道她的眼神有多期待。

  他现在還在她面前,她就已经眼巴巴地等着他下周也回来了。

  席慎泽无法不答应。

  他笑着点头,“回来。”

  “会回来见你的。”他說。

  她顿时开心,羞涩又雀跃道“那我等你”

  “慎泽哥,拜拜。”她对他挥挥手,而后跑进了小区。

  只是席慎泽不知道,方书漫进了小区后沒走多远就突然开始掉眼泪。

  好像是高兴,又似乎很委屈,還掺杂着不安和害怕。

  她情绪失控地哭着走在路上,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外掉,一颗接着一颗砸下来。

  方书漫仓皇地抬手擦眼泪,手和袖子并用,却還是赶不上泪水掉落的速度。

  哭的时候方书漫都觉得自己怪奇怪的,明明是有人来爱她了,她却沒来由地觉得好难過。

  那個当下,她内心翻涌的很复杂的情绪,概括来說大概是在开始拥有他的那個瞬间,她就已经在害怕失去他。

  席慎泽忘了买书,两手空空地回了家。

  倪欣云不解道“哥,你不是去买书了嗎买的书呢”

  书

  书沒有。

  书书倒是有了。

  他笑着回了房间,只留下一句“不需要了。”

  他们确定关系的隔天,就立冬了。

  方书漫不喜歡冬天,但因为這個冬天裡有席慎泽,她也开始喜歡冬天。

  接下来五天,方书漫每天放学后都会拿到倪倪的手机。

  是席慎泽打来的电话,每回都是找她的。

  因为每次都会占用倪倪的手机,方书漫心裡格外不好意思。

  她总跟席慎泽說“慎泽哥,不用每天都打来找我的。”

  席慎泽就问“你不想跟我說說话嗎”

  她羞赧,但会乖乖地如实回答“想的。”

  “但是”

  方书漫還沒但是出個所以然,席慎泽就在听筒那端笑了,安抚她“沒事的,倪倪不会介意,你也别不好意思。”

  “嗯”尽管這样应着,方书漫還是很過意不去。

  她和席慎泽挂电话的信号是公交车来了。

  不管是去倪欣云家方向的公交车来了,還是开往方书漫舅舅家的公交车来了,只要是這两路公交车中的一路出现在了方书漫的视野中,就意味着她该挂掉电话了。

  所以那五天裡,方书漫每天最最期待的时光就是放学后从教室到公交车站的那段路,因为走那段路的时候,她能跟席慎泽通电话。

  当然,方书漫每天也都在希望公交车晚点到,再晚一点到。

  這样她就能跟席慎泽多說几句话。

  尽管,她的内心一直饱受着用倪倪手机和席慎泽联系很過意不去的煎熬。

  周五放学的时候,方书漫和倪欣云约好了明天去倪欣云家裡一起写作业。

  方书漫格外期待明天的到来。

  因为席慎泽会回来。

  她能见到他了,在和他分别了五天后。

  周六上午,方书漫在出门之前必须要洗碗刷锅、把屋子打扫干净,還得将衣服都洗干净晾上。

  等她忙完,又到了要吃午饭的時間。

  她只好把午饭给舅舅他们做好,然后才拎起书包赶往倪欣云家。

  方书漫到的时候,席慎泽都已经从学校赶回来了。

  是他给她开的门。

  从下了公交车,方书漫就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导致席慎泽打开门见到她的时候,她還在气喘吁吁,就连书包带都還坠在她的臂弯处。

  席慎泽看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微微蹙眉,问“跑来的”

  方书漫气息不稳地道歉“对对不起,我好像来晚了”

  约定的是上午,现在都中午了。

  席慎泽无奈又好笑,說她“晚点就晚点,這有什么好道歉的”

  她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地安慰她“我今天又不走,你明天過来還能见到我的。”

  方书漫沒有见過比他還温柔的人。

  他让她进来,在她换鞋的时候帮她摘下书包,拎在手裡。

  方书漫进了客厅后将御寒的棉服脱下来放进了沙发中。

  爷爷還在,方书漫不敢让老人家看出端倪,在笑着叫了人后就乖乖地挨着倪欣云坐了下来。

  他们已经吃過午饭了,但方书漫還沒吃。

  而且距离方书漫最近的倪欣云听到了方书漫的肚子正在咕咕抗议。

  倪欣云看向席慎泽,意有所指“哥,家裡還有什么吃的嗎”

  席慎泽一点就透,他去经常放零食的柜子裡翻了翻,只剩几块单独包装的饼干,還是爷爷才喜歡吃的苏打饼干。

  席慎泽拿了两包過来塞给方书漫,低声說“先吃着。”

  然后就去了厨房。

  心裡明镜似的邝仕玉起身要回房间午睡,并不拆穿小孩子们的秘密,也不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一個糟老头子才不管嘞。

  席慎泽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方书漫和倪欣云在客厅的餐桌上写作业,偶尔会因为某道题交谈几句。

  過了一会儿,席慎泽端着一盘蛋炒饭出来了。

  他伸手拿走方书漫面前的试卷,转而把蛋炒饭放到她面前,跟她温声說“趁热吃。”

  方书漫接過他递给她的勺子,一口口吃起蛋炒饭来。

  很香,不腻。

  味道也刚刚好,不咸不淡。

  她吃饭的时候,席慎泽就坐在她旁边看她做的试卷,偶尔会用自动铅笔写点什么。

  但他总会被她低着头大口吃饭的模样吸引住。

  沒有不优雅,只觉得很大方。

  她吃饭的样子,会让他觉得他做的蛋炒饭格外香。

  等方书漫吃饱,他把试卷還给她,笑着說“有几個错的地方,写了批注,你自己看看,還是不会就叫我。”

  方书漫连连点头,很听话地应“好。”

  满满一整盘蛋炒饭,她吃的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沒剩。

  她自己端着盘子起身,打算去厨房把她用過的餐具洗干净。

  席慎泽伸手要从她手中拿走盘子,但被方书漫躲开了。

  她看起来有些慌乱,急忙轻声道“我自己刷。”

  說完方书漫就快步进了厨房,似乎生怕席慎泽跟她抢。

  方书漫不想让席慎泽碰她用過的盘子。

  她只要一想到要让他刷她用過的盘子,她都会替他觉得恶心。

  她說不清那种感觉,就是很难堪。

  不想让他觉得她恶心。

  席慎泽在方书漫站在洗碗池前刷她用過的盘子和勺子时,也走了进来,并且顺手关好了厨房的门。

  她洗餐具,他就在后面看着她、等着她。

  方书漫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就开始不自在。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变得极其僵硬。

  方书漫极度不安地想,他会不会觉得她很沒意思,要跟她分手了。

  其实,她在来他家的路上也這样想了,還不止一次。

  這种不安,已经伴随了她整整六天。从他们确定交往的那晚她走进小区后开始,每一天都会重复上演。

  每天清早她一睁开眼,都很不确定今天席慎泽還喜不喜歡她,還要不要她。

  等到傍晚,他的电话打来,听到他温柔含笑的声音后,她就会短暂地稍稍安心。

  隔天一早,昨天的不安又重复滋生。

  這种情绪如此循环,已经折磨了她六天。

  方书漫打心底害怕席慎泽跟她分手。

  她知道她一点都不值得,也根本不配被他這样好的人爱。

  在他說他喜歡她希望她考虑跟他交往之前,她甚至不敢幻想自己能跟他有什么。

  她那会儿单纯觉得,只要偶尔能见见他,就已经是老天爷在恩赐她了。

  可他亲手给了她贪婪的机会。

  于是,现在的她便更加贪恋他,也愈发害怕失去他。

  方书漫洗完盘子和勺子,還不离开洗碗池,也不转過身来。

  她开始洗手,很仔细地搓每一根指节。

  席慎泽在后面唤她“书书。”

  方书漫的身形明显一僵。

  她梗着脖子扭過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表情显得很呆。

  席慎泽歪了点头,笑容明朗,声音也很清润,问她“我可以這样叫你嗎”

  当然可以

  方书漫立刻不住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可以的。”她受宠若惊地小声回答。

  “你還想洗多久”席慎泽很无奈地问。

  方书漫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還在水龙头下被冰凉的水流冲刷着。

  她连忙把水阀关掉,向他道歉“对不起,我”

  她以为他在怪她浪费水,其实并不是這样的。

  席慎泽只是觉得她在紧张,并且有点心不在焉,所以才随口這样问了一句。

  “沒有怪你,道什么歉。”他耐心又温柔地跟她說。

  而后,席慎泽就往前迈了步,然后拉起了她的手。

  他本是想看看她的手還好不好,就過這才发现她的手很凉,冰冷冰冷的。

  席慎泽登时眉头锁紧,“怎么沒有用温水洗”

  方书漫是习惯了,无意识地会把水阀拨到出凉水的角度。

  在舅舅家的时候舅妈冬天不让她用热水的。

  他心疼地捧着她通红又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想要帮她捂热,而后又将她的双手轻抬,低头往她的手心哈热气,再继续给她捂。

  他对她這样好。

  方书漫不安的内心逐渐安稳下来。

  她呆呆地瞅着他重复往她手心哈气和给她捂手這两個动作,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温柔到這個地步。

  明明她一点都不好,却還是得到了他所有的温柔。

  方书漫忽而觉得自己极其幸运。

  居然能得到席慎泽的喜歡。

  她想让他知晓她对他的情感。

  上回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给弄懵了,只答应了跟他交往,却忘记了告诉他,她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好喜歡。

  方书漫突然就這样将脑袋抵在了他的胸前,席慎泽怔愣了下,随即松开了捧着她双手的手,顺势把她拥住。

  方书漫也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在家穿的是一件高领米白色毛衣,毛衣柔软,带着他的体温,让方书漫觉得他的怀抱特别温暖。

  几乎都要把她的心给融化掉。

  她不敢抬头,就這样闷在他怀裡,声音很小却很笃定地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她的喜歡“我好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

  說到后面,她开始哽咽,几乎要哭。

  席慎泽就這样抱着她,低了头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的头发。

  然后告诉她“我知道的,我知道,书书。”

  她還在轻喃“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想跟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席慎泽笑,答应“好,我們一直在一起。”

  “我也要上沈医大的法医系。”她把她心裡的目标告诉了他。

  席慎泽有些意外,他微微直起身,惊讶地问“真的嗎”

  方书漫還埋脸在他怀裡,只是不断点头。

  不是刚刚心血来潮,是早就有打算。

  在今年夏天,在這個家裡,她听他讲他为什么要报法医学专业的那個下午。

  她永远忘不掉,在蝉鸣聒噪的炎热午后,那個谈及理想时那個神采飞扬的少年,也忘不掉他說的那句“捍生者权,替死者言。”标注

  是从那個时候起,方书漫也想成为一名法医。

  她想和他一样,成为一名還原事情真相的法医。

  席慎泽的胸腔轻震,他低笑着同她约定“那我在沈医大等你。”

  她又点头,“嗯。”

  并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去的。”

  那個时候,方书漫是真的觉得自己两年后能去沈医大找他的。

  后来方书漫认真写作业,席慎泽在她和倪欣云做作业期间从不打扰,除非她们喊他過去讲题。

  也因此,方书漫沒有注意到,席慎泽中途回了趟他的房间,然后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当天傍晚,方书漫收拾好书包,打算回去。

  她穿上被她撂在沙发裡的棉服,要拿书包的时候被席慎泽抢先一步。

  他說“我正好要去买点东西,跟你一起下楼。”

  然后又问倪欣云“倪倪要吃什么嗎”

  倪欣云作为唯一的知情人,而且這周還总借手机给方书漫用,多少想坑哥哥一把,但她又不明說,只道“看哥你有多大的诚意。”

  毕竟之后也少不了拿她当幌子遮掩這份感情。

  席慎泽好笑地“戚”了她一声,然后就和方书漫一起出了家门。

  方书漫是从他家单元楼裡出来后,想把手揣兜裡的那一刻,才觉察到不对劲儿。

  她兜裡有個东西。

  方书漫拿出来,蓦地怔住。

  谁的手机啊

  套着可爱粉色手机壳的手机。

  不像是倪倪的,大小倒是和席慎泽用的那個差不多

  “慎泽哥,”方书漫讷讷地仰起脸来,问他“手机是你的嗎”

  席慎却笑着告诉她“是你的。”

  方书漫震惊在原地。

  “我换了新手机,旧的用不着了,你拿着用吧。”他說的坦然,好像送她一部手机就是天经地义。

  方书漫突然觉得自己手中好像攥了個烫手山芋。

  “我不能要”她想把手机塞给他,席慎泽抓住她的手腕,轻声哄“书书,我想多跟你联系,你不想嗎”

  她特别想。

  “有了這個手机,我想你了就能直接给你发消息让你知道,不必非得等到周六日见了面才能告诉你我很想你,你也不用再借倪倪的手机和我通电话。”

  “這就是我用不到的旧手机,贴了個新膜,你别有负担,收着它,也别嫌弃它旧,用它跟我联系,好不好”

  席慎泽虽然說這是旧手机,但其实一点都不旧。

  她又不傻,心裡明白這是他新买的。

  买给她的。

  他肯定是怕她有负担,才說是旧的。

  方书漫沒办法不心动。

  她咬咬唇,点了头,很乖地应“好。”

  然后席慎泽才告诉她“我用我的身份证办了個新卡,手机号码存在通讯录裡了,帮你申請好了qq号和微信号,也加上了我的好友,其他的软件和功能你自己慢慢摸索,不懂的话就问我或者倪倪。”

  顿了一秒,他又败阵似的笑了下,点明“我還是希望你问的是我。”

  方书漫温顺听话地答应“好。”

  其实方书漫本来就想偷偷去买個手机的,用她暑假兼职赚来的那两千多块钱。

  只是今天沒有机会把她藏起来的现金拿出来,所以买手机的事才搁置了。

  她计划的是今晚将钱拿出来,明天就去买手机。

  但既然這样,方书漫决定把她赚来的钱给席慎泽。

  全都给他。

  明天就拿来交给他。

  她只有两千多,希望他别嫌少。

  席慎泽把方书漫送到小区对面的公交车站,陪她等公交车来。

  方书漫不嫌冷,非要牵他的手,好像只有這样她才安心。

  席慎泽便把她的手放进他的衣兜裡,他将她冰凉的手包裹在掌心,一点一点帮她捂热。

  在77路公交车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时,方书漫不自觉地抓紧了他一根手指。

  席慎泽直接把她拉进怀裡抱了抱。

  然后他听到她小声地问“为什么是书书”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样叫她。

  席慎泽温柔地低声在她耳边呢喃“想给你一個独一无二的称呼,只属于我和你的。”

  公交车已经到站停靠,打开了前门。

  不等方书漫再說什么,席慎泽就适时松开了拥着她的手,藏在他衣兜裡一直交握的两只手也牵着露出来,而后分开。

  “去吧。”席慎泽安抚她“明天见。”

  方书漫上了车,隔着车窗望向還站在站牌处的席慎泽。

  他正微仰着头冲她笑,還在跟她挥手。

  方书漫也抿着嘴笑起来,抬手对他挥了挥。

  她始终望着他不肯挪眼。

  直至公交车关上车门,缓缓驶离站牌。

  就在席慎泽要转身回小区的這一刹那,他放在兜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席慎泽掏出手机,看到是方书漫给他发的微信。

  她說慎哥。

  旋即又发来一條我想這样叫你。

  紧接着,第三條是可以嗎

  席慎泽嘴角扬起笑,回复她当然可以,书书。

  在方书漫小声告诉他,她把他当年送她的那部手机弄丢了之后,席慎泽才停下脚步,转過身来正对她。

  只是手還牵着她的,沒有松。

  他不說话,脸上也沒什么表情。

  方书漫以为他沒听到,于是鼓起勇气重新对他說了一遍“慎哥,你送我的那部手机,被我弄丢了。”

  她很愧疚地低声道“对不起。”

  席慎泽忽而沉了口气。

  “丢了就丢了,”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陈述“丢了再买新的。”

  随后却不等她說话,突然就沒头沒尾地问了句“人呢”

  方书漫還沒听懂他這句话的意思,又听他格外在意地向她確認“人還要再丢一次嗎”

  方书漫立马摇头,“不了,不会了。”

  說完她就特别难受地跟他道歉“对不起”

  接连两個“对不起”,让席慎泽很不爽。

  好像他们之间又突然回到了刚重逢那几天,她对他处处客气,句句疏离。

  席慎泽很不客气地追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对不起我”

  他的语气沒什么波澜起伏,可是架不住這個問題太咄咄逼人。

  因为,言外之意是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为什么突然单方面分手。

  为什么失约不来沈医大。

  为什么,不要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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