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临行之前,他特意找到了明华。
“华姑娘,我娘前阵子噩梦连连,以至于她现在心事重重,你可不可以抽空去看看她,关照她一下?”
明华爽快地点点头:“昭大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杨婶的!”
程紫苏探出头来笑吟吟地道:“昭大哥,你怎么不找我呀?”
昭而轻咳一声,伸出手把程紫苏的头推了回去,然后他双目晶亮地望着明华道:“那就多谢你了华姑娘。”
明华三人送了昭而一程,她又给无言使了几個眼色,让他时刻注意着明昶的来信。
待得昭而等人走后,明华說道:“择日不如撞日,我想现在就去看看杨婶。”
她们一起到了杨婶的屋子,发觉杨婶的房间像极了佛堂——裡面充满了寺庙裡的香味不說,竟然還有一尊观音像。
明华与欻欻对视一眼,低声道:“之前看杨婶与花婶呛声的模样,真想不到她居然是個信佛的人。”
欻欻也点了点头。
程紫苏便开口道:“我听說是因为杨婶对她的亡夫感情很深,所以才日日念经祷告。”
明华想起昭而,眨了眨眼睛道:“那她跟昭而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程紫苏皱起眉来:“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不過我听說……”
她的话還沒說完,裡面便传来了杨婶的声音:“是华姑娘与紫苏嗎?怎么不进来?”
明华扬声道:“是啊杨婶,那我們进来了!”
三個年轻小姑娘围坐在了杨婶中间,使得有些老气沉沉的屋子裡顿时鲜活了不少。
她们也第一次知道,杨婶原来也并非是京城人,她来自北方天下郡的一個小乡村,与她的亡夫十分恩爱,只可惜那男人命太短,走得时候他与杨婶都還沒有自己的孩子。
更可恨的是,杨婶亡夫的亲弟弟,也就是杨婶的小叔子嫌弃這個寡嫂是累赘,硬生生把她赶走,任由她自己流落乡间。
“至于昭而,我是来到京城附近才碰见他的,他那时才五岁,以前住在一個庙裡受和尚接济,后来那個庙香火不济破败了,和尚都跑了,他又出来流浪了。”
杨婶一個女子带着小儿谋生活,想都不必想一定是很艰辛的,可是她无意细說,明华等人也不好追问,只是暗暗感叹,原来昭而算是個京城人。
女子之间无论年龄多大,一旦相互剖析過心事必然会很快热络起来,杨婶与明华们也是一样。
原本打算隔几日去拜访的明华几乎日日都往杨婶這裡跑——她自己的母后去得早,饶是长寿帝宠爱有加也难以填补她内心对母亲的渴望,眼下杨婶倒是给了她這种感觉。
有這几個小姑娘的常常上门,杨婶倒也不必一直跪在菩萨前悼念亡夫,整個人也有生气了不少。
這日一大早,明华与程紫苏便兴冲冲地戴上了些针线到杨婶那裡去,让极其擅长针线活的杨婶给她们指点一二。
结果她们才刚刚开始不久,便有一個小孩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外面有一对年轻人說是想找杨婆婆。”
程紫苏皱起眉来:“年轻人?会是谁呢?”
杨婶脸上的表情却严肃起来,她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吧!”
虽說杨婶并沒有叫上明华等人一起,但是她们显然不会让杨婶自己独自去面对身份不明的人,于是便陪着一同出去了。
待得看到来人的一刹那,杨婶一向枯井般平静无波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明华与程紫苏对视一眼,都以为来人至少是杨婶关系不错的人,可谁知下一刻,杨婶将自己眼睛一抹,冷声质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那男子发觉杨婶的态度不对,立马将自己小腹微凸的媳妇儿推到了前面,才带着哭腔开口道:“大娘,您還记得我吧?我是石头啊!”
“石头?”杨婶身后的小姑娘低声惊叫,這個名字她们前不久刚从杨婶那裡听說過,是那個沒良心的小叔独子的乳名。
“是不是真的啊?”程紫苏低低地道,“毕竟十几年沒见,平白就跳出来說是石头,谁知道是真是假?”
明华拍了拍她的手,也小声地道:“瞧着杨婶方才的反应,多半是真的,看样子這個石头的长相许是很像杨婶的亡夫。”
她们的声音是小,石头和他的媳妇听不见,但是杨婶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感叹华姑娘還真是聪慧。
石头瞧见杨婶的态度似是有所软化,忙趁热打铁道:“大娘,我知道当年是我爹娘对不起你,现在他们都已经走了,我不求人死债了,只想大娘你收留我与我娘子几日,待得我找到活做,我便不再麻烦大娘你,如果大娘不嫌弃的话,石头也可以照料你。”酷似亡夫的侄子,有身孕不久的侄媳妇儿,本就不是狠心人的杨婶還能做出什么選擇呢?就這样,這個叫张石头的男人和他的妻子白氏住进了杨婶的屋中。
有张石头在,明华也不好总跑去杨婶那,倒是杨婶会时不时地到程紫苏這裡来。
程紫苏心直口快,直接就问杨婶道:“杨婶,他父母那么对你,你還好心收留他?要是我我肯定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杨婶垂下眼眸来道:“上一代的恩怨本就不该牵扯到下一代,况且……”
她陷入到了回忆中,自己与相公沒有孩子,故而对小叔的孩子十分疼爱,而当时石头也還年幼,即便是被赶走时他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也沒办法改变父母的决定。
杨婶叹了一口气,她对石头的复杂感情想来這些小姑娘也不会懂,她又何必解释呢?
见杨婶再沒有下话,程紫苏也不好再问,明华见状便用手中的针线活将话题转开了。
杨婶家多了两個生面孔這件事根本瞒不住好奇心旺盛的村裡人,他们也沒主动跟杨婶提及,背后打听打听便摸清楚了這两個人的来历。
上了年纪的婶子婆婆们倒是都理解杨婶的做法,年纪轻的小媳妇儿小姑娘则是跟程紫苏的想法差不多。
明华思来想去觉得這事应该告诉昭而一声。
只是她要如何同他說呢?
公主殿下還沒想出個办法来,无言的消息先来了——他放回来的信鸽一看便是明昶养的,脚上還拴着一小段喷了金粉的绳子。
年轻的殿下以邀功的语气向自己的姐姐通知了容晖的计划,清风寨是丞相大人最后一個下手的山寨。
明华暂且松了一口气,将這张纸处理掉后,提笔简单写了一下现在的情形,便又把信鸽放飞。
看着那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明华才猛然想起,自己即便让无言知道,他又该如何不让人起疑地告诉昭而呢?
公主殿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她老气横秋地感叹了一句后转身走了,却沒发觉在不起眼的树后,有一個跛脚的男子将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明华回到屋子裡,程紫苏正与欻欻凑在一起低声嘀咕着什么,一见她来了便向着招招手:“平安你快来,我有乐子說给你。”
明华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什么乐子?”
程紫苏话還沒說自己先笑了一阵,然后才开口道:“你還记得那個张石头的媳妇儿嗎?”
明华回想起那個怀着身孕的妇人,发觉自己对她的相貌沒有印象,对她的性格更加模糊,于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熟悉啊,她出了什么乐子?”
程紫苏啧啧两声:“我那日看着她好像唯唯诺诺的,只会跟着那個张石头行动,沒想到她居然跟花婶吵了起来,花婶還被她气到了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欻欻托着下巴道:“我倒是见過這样的女子,对男人无能为力无计可施,对女人就泼辣得很,大约是欺软怕硬吧!”
程紫苏道:“可是她敢跟花婶吵,也不能說是欺软吧?虽說花婶现在好了许多,那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明华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猜花婶应该是看她怀孕沒跟她太计较吧!”
三個小姑娘又凑在一起闲话了一会儿,才各自回房午休。
明华睡得朦朦胧胧时听见了鸽子叫声,吓得她一下子惊醒過来,匆匆起身出去寻找。
公主殿下沒走几步就瞧见了明昶的信鸽在房檐上悠闲地溜达,不由得皱起眉盘算起来,這個時間应该不够信鸽飞一個来回,莫非這只鸽子就沒把信传出去?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想倒也是,明昶养這鸽子也未必是为了传信,让它偶尔跑上這几趟许是已经够难为它了!
明华正思索着如何将似乎罢工的鸽子叫下来,突然听得若有若无的說话声,忙躲了起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是一男一女,女的声音有些尖酸,是明华从未听過的:“相公,你不是說你那個大娘很会照顾人嗎?我怎么瞧着就是個老尼姑啊!每日吃素念经的,弄得我和孩子心情都很糟糕啊!”
“嘘!”那男人的声音却分明是张石头,“這话你跟我說說就算了,在大娘面前你可要再乖巧一点,她這一辈子都沒有自己的孩子,等你的孩子生下来,她一定喜歡,到时候就会主动帮我們带孩子了!”
女子极不情愿地应了声:“要不是图一個不花钱的奶娘,我才懒得搭理那個老女人!”
张石头又嘘了一声:“姑奶奶,你可别再說這样的话了,待得他日我們带着大娘搬走,你想怎么对她都行!”
明华越听脸色便越黑,她万万沒想到這对夫妻居然打着這样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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