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0
林娜和莱曼都已到校，玛萨达大叔似乎又跑到森林裡去了，学校裡并沒有看见。
报到，註冊，加休学。
休学這种事情其实并沒有那么严肃那么神奇那么不可理解，大学裡有不少的人忽然就休個学，原因是出去旅游啊什么的。
虽然刚报到就休学，稍微有点……不那么和谐，然而也无甚大碍。
采薇還沒有指导老师，所以只需要去系裡或者院裡填個表就好了。
“你要休学？”
酒吧裡，林娜和莱曼并肩坐在采薇对面，听了她的打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林娜皱皱眉，道：“好好地，为什么要休学呢？你不是有好多药剂想做么？”
采薇吸了一口橙汁，笑笑，道：“我休学也是为了做药剂啊。那個……我暑假的时候去了天空竞技场。你们知道那裡么？”
林娜和莱曼对视了一眼，還是莱曼点点头，道：“听說過，說是世界第四高的建筑，格斗家的圣地。你……去那裡做什么？”
采薇一笑，道：“治疗药水么，总要找有伤者的地方啊~~”看林娜眉头有些竖的迹象，连忙回转正经话题：“你们還记得原来我做的那個升级版的治疗药水么？”
林娜点头，拿酒杯碰了碰唇：“记得，副作用大得很，沒法用。”
“不是。不是沒法用，而是……对使用者身体有一定要求。”采薇微笑，郑重道：“我在天空竞技场的时候，這种升级的——呃，我們叫它中级药水吧，大部分人都可以用。一点副作用也沒有。那些人……呃，怎么說呢……身体素质格外好吧。另外，甚至又进一步改进的药水，他们也可以用。”
“哦？居然這個也有关系么？”林娜也有些兴趣：“我們一般做的药物，都是有一個统一的标准来检测是不是可适用于人体的，還有這种标准之外的么？”
采薇一笑，道：“标准只是一部分人定的。在那之外，世界大得很。”
三人各自低头喝杯裡的东西，许久，莱曼才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我還是更倾向于在学校的研究。”
采薇一笑：“人各有志。”
气氛似乎又有点冷。林娜看看两人，放下杯子，轻轻拍手，道：“那……采薇，有件事情還沒告诉你呢。”
“嗯？”采薇抬头，看见林娜将左手摆到她面前，无名指上一枚钻戒闪闪发光。
“啊~~”采薇笑容绽放开来，捉住林娜的手，看看莱曼：“你们订婚了？恭喜恭喜~~”
林娜微笑着抽回手来，抚着戒指，道：“嗯。就是前一阵子。给你打电话了，不過当时你手机沒开。后来就想……回来之后再当面告诉你吧。^_^”
采薇笑着看看林娜，看看莱曼，真诚地道：“真好。你们两個，以后都要好好的。”
林娜笑着拍拍她，道：“你不也一样？对了……那個……呃，叫什么来着？伊……伊路米对吧？怎么样？最近有沒有什么新的进展？”
采薇看着林娜单手支颐一脸好奇地表情，微笑，摇摇头。
“院长叫你過去一趟。”
采薇去院裡交申請休学的表格时，管学生工作的秘书道。
“哦？是哪位院长？”药学院平日裡管事儿的常务副院长有好几位。
“伊瓦.福克斯院长。”
“哈？福克斯……院长？”采薇怔了一怔。
這位……福克斯院长，并不是那几位副院长中的一位，而是……药学院的正院长。
大抵某個学院的正院长，多少总有几分吉祥物的意思。药学院也是如此。
這位正院长，姓福克斯，名伊瓦。采薇入学四年来，也只零星在某些活动上见過几次，远远看去，是一位优雅知性的……老太太。据各种资料所言，伊瓦.福克斯老太……呃，老师，从事药剂学方面的研究已有好几十年，至于具体是几個十年，因与女士的年龄相关，一般言之不详。总之，在這些年的研究裡，伊瓦老师取得了极其大的成果，她发现发明的药草药剂等，足够列好几张目錄。在理论方面也有极大的建树，云云。
采薇坐在伊瓦.福克斯院长对面的沙发上，有点疑惑地看着這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小老太。
伊瓦向上推了推眼镜，一笑，道：“我从玛萨达那裡听說過你的事了。”
“哎？”采薇一怔，不知是哪些。
“嗯，是啊。他跟几個幻兽猎人朋友去森林裡去了，临走的时候還特地說起過你呢。啊~~玛萨达這小子，一把年纪了，连念力都教不会人，丢三落四，一事无成……真是……叫做师傅的我情何以堪啊……”伊瓦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绣花小手绢来，开始点眼睛。
“啊？”采薇总算是抓住了关键词，忽地站起来：“你……你是玛萨达說的师傅？”
“看不出来吧？”伊瓦从金丝眼镜的上边露出弯月一般的眼睛，“嘛，不過也难怪……我的优秀，他一点都沒有学到~~”单手抚胸，扼腕叹恨状。采薇怔了一小会儿，恍然道：“啊……我总算明白，为什么玛萨达大叔居然能和靖睦那小子相处融洽了……”
沒用的废话說完，伊瓦恢复了知性老太太的形象，道：“好了，现在开始說正题。你……想要休学，是为了什么呢？”
采薇端着一杯冰水，咬着下唇，想了想，道：“既然您也是猎人，那我就不拿哄别人的话来說了。我……我有意于制作念能力者专用的药剂。而這些，需要我走出校园，接触更多的人……和事。”
“哦？就像以前你做的……中级治疗药水一样的？”即使身为吉祥物，伊瓦也還是对院裡的事务有所了解的。
“嗯。是的。”
伊瓦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這倒也是個好课题。不過……你真的要选這條路么？”看看采薇，顿了一下，道：“猎人协会其实早就查出来，你报名考试的时候，用的是假的身份证。虽然……确实是你，但……那個身份证是假的。其实……你根本沒有报名，对吧？”
采薇一怔，点点头。
“那……也就是說，你开始的时候，其实并沒有做猎人的打算。”伊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猎人的世界，可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杀戮，强夺，欺压……各种……极端的事情。你的性子，只怕不适合吧？”
采薇低眉一笑，抬头道：“确实，我的性子和這些都不合。但是……我還是会‘選擇’进入這個世界。”
“哦？”伊瓦微微歪了歪头，“你强调是‘選擇’……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
采薇看着茶几上流水一样的木纹，小小出了会儿神，方点点头，道：“嗯。是的。”
抬起头来，看着伊瓦的眼睛，一笑，放下手中的冰水：“這是我的選擇，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对着自己的心做出的回答，那個……真实的……我的心。”
伊瓦从眼镜上方看着她，眼裡有几分疑惑。
采薇笑笑，道：“可能您听起来，只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但……這对我很重要。我……一直不是很喜歡和别人打交道……”
采薇低下头，看着百页窗裡漏进的阳光，洒在冰水杯上，一片光明灿烂，微微一笑，道：“原因……我也說不明白。大概，是有心结未解吧。我……曾经尝试過很多办法，试图证明自己真实的存在，或者說……证明我就是那個真实的自己，但……都失败了。无论是我做到了什么，改变了什么，始终……都不能让我真真正正觉得安心。”
“哦？”伊瓦轻笑一声，道：“你這么小，居然也在想這些事情了么？嘛~~只有少数人，才有可能在上了年纪之后，想到這些哦~~”
“哎？别人也会想這些么？”采薇倒吃了一惊。
她的疑惑与不安，起于她的穿越身份。
除了這一世的见闻，她還有不属于這個世界的一些东西。
若有前世，则她前世是何等样人？她的性情是因前世而成還是因此世而成？襁褓之中，她那已经健全的思想到底是因什么而有？
這些問題，她从来都沒有想清楚過。只是潜意识裡，总会对现世的一些人与事，有些疏离。
此身如寄，不知心所安处。
而她一直以来努力做的，就是寻找一個又一個浅短的目标或者口号，隐藏心底最深处的惶恐与不安。
比如，确定一份职业，比如，练习某個技能。再比如后来，改变一下剧情，又比如后来，更加琐屑的那些。
她斤斤计较着做出某個决定考虑某個問題的，是前世那個缥缈的“她”，還是這一世裡形成的“她”，似乎能确定是后者，就能让她安心了。
直到那天，那個梦。
梦裡，她再次失去了所有的参照物，孤伶伶一個在迷雾裡。
若是……沒有了那些人，则她一直努力强调的“這一世”的“她”，又是什么？站在雾裡的那個人……又是谁？
梦裡不曾想清楚，后来又想起来，才恍然觉得，原来前世也好，今世也罢，诸般经历，悉如前尘影事，或因缘际会而相逢，或缘尽而离散。定要执著于哪一世的人才是“她”，哪怕想到头发白了，也未必能够吧？
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既然這事情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去想了吧。不再理会過去的杂念，与未来的妄想，当下的那些，那些因缘际会裡产生的不舍与眷恋，就是唯一。
這一回，山還是山，水還是水。
“然后呢？你想明白了什么？”伊瓦喝一口茶，微笑着看着她。
采薇抬起头来，看着阳光的光路裡，摇曳不定的灰尘，微微一笑，道：“外面的桂花开了，我闻到了桂花香。”
“哦？”伊瓦放下杯子，沉默了一小会儿，微微叹口气，道：“過几天桂花会谢了。”
采薇一笑，道：“可我现在闻到的桂花香很甜。”
伊瓦看了她一会儿，推了推眼镜：“啊~~一点也沒听明白……总之，你是铁了心要进入猎人的世界了。那……也就由着你吧。”伊瓦拿過她申請休学的表格，开始签字。
采薇一笑。
伊瓦把表格递過来，看着她，道：“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三心二意。”看采薇有所疑惑，又笑笑，道：“什么时候，你真的觉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也算是我的弟子么，哦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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